不可雕的朽木。”
“苏卫堂兄也不知道怎么样了,听说前阵子还在西大街开了间丝绸铺子,啊,我想起了,苏卫堂兄在北大街不是还有一间脂粉铺子么?不止是脂粉铺子,连米铺茶铺都开了不少呢,只是这就奇怪了,前一阵我路过那儿的时候连掌柜都换了呢,那掌柜说铺子已经换东家了,可是真的?”
如果苏治是不善经商,那苏六的儿子苏卫就是个天生的倒霉种,铺子在几条大街挨个开了遍,能盈利一个手掌都能数得过来,其余的自然是开一间倒一间,这一奇观早就成了定州商人们茶余饭后的笑料谈资。
跟败家子苏卫相比,她爹苏治就显得厉害多了。
苏六脸色有些发青,他在太师椅坐下,喝了口茶,哼了一声,“你是听谁说的?我儿不过是换了个不顶事的掌柜而已,虎父无犬子,我叱咤商场大半辈子自然不可能会有这么窝囊的儿子,我……”
“爹,我那丝绸铺子已经开始盈利了,你为什么又要把它收回去!”苏卫一脸怒火的冲进来,见厅里还有一个苏卿时微怔了怔,但一想起正事他又怒道:“爹你把那些亏损的铺子收回去就罢了,这铺子经营得好好的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你快把那铺子还给我!”
苏六看了眼低眉敛目的苏卿,有些恼羞成怒的呵斥道:“你这个兔崽子!有你这么跟亲爹说话的?滚回去,滚回去,我现在不想看到你!”
苏卫站定身子,坚持道:“你把铺子还给我,并把刘掌柜调回来,我就回去。”
“你个混账不孝子居然敢威胁我了!这么多年要不是有我给你收拾烂摊子你能有现在这么自在?我真是后悔,当年我就该把你扔出去,不管你是亏是赚,就该让你在外头自生自灭,如今你大了,翅膀硬了就想来威胁我了!你个兔崽子败家子,老子是绝对不会把铺子还给你的!别说铺子,以后你就老老实实呆在家里教我那孙子,生意的事你甭想碰!”
苏六惊天动地的一阵怒骂把苏卫吓了一跳,他急忙道:“爹,我没有要跟你作对的意思,只是我那铺子已经有盈利了,经营下去就好了……”
“你这孽子是瞎眼了不成!你以为西大街是什么地方?你那些昂贵料子对那些人来说根本就穿不起,我现在不收回来把那些丝绸卖掉,难道还让你继续败下去不成?蠢货!滚滚滚,别在老子面前出现!”苏六指着苏卫的脸骂得狗血淋头,有些经受不住的坐在椅子上喘着气,脸色青了黑黑了红,很是难看。
苏卫显然也是怕老子的,闻言他低着头,却依旧辩解道:“可我铺子有盈利了……”
苏六见他始终咬着这句话不放,砰的一声就把端着的茶盏摔在了他脚下,热汤的茶水全部泼在了苏卫的脚上,他当即就被烫得嗷叫了一声,苏六一声怒吼,“蠢东西滚出去!”
一直躲在屋外的妇人发现苏六的怒火一时半刻停不下来,急忙的跑进来,朝他欠了欠身,“爹您别生气,我这就让夫君走。”说完也不看低头沉默的苏卿,拉了苏卫就走。
“哼,看了半天笑话,你满意了?还不走!”苏六坐着歇了好一阵,看见苏卿还留在这里,冷冷的哼了一声。
苏卿好整以暇的抬起头,“我是来跟六爷爷谈生意的,这生意还没谈,怎么能就这么走了?”
苏六皱眉看了她一眼,有些不耐烦,“你爱呆就呆,我可没时间陪你玩过家家的把戏。”
“六爷爷是该忙的,交货的时间只剩两天了,如今那货还扣在市舶司那儿,大伯父二伯父又不肯相帮,茶庄又无法在短时间内出这么一大批茶叶,市面上的碧峰茶又良莠不齐,六爷爷一筹莫展了吧。”
那天在福意轩见到王慕哲,她回去想了想后便知道了他的身份,能让贺敏这么客气的无外乎是定州的巨富之一王家,而王家这几代培养了不少有才学的子弟,封官的不少,举人老爷更是不知凡几,不论是在定州或其他几个州郡都好,王家都是数一数二的大家族,
而王慕哲这个人做事霸道狠辣,如果这次跟他做这笔买卖的是苏六的话,他不能如期交货,到时苏六损失的不仅是钱财还有千金难买的诚信。
苏六微愣,他紧抿着唇,说道:“怎么?难道你想说你有法子帮我把被市舶司扣下的碧峰茶弄回来,让我如期交给王家?”
他试探性的问道,脸色却有些不以为然,一个涉世未深的小姑娘怎么可能会有这个本事?
“六爷爷说的不错,我就是来帮六爷爷解决困难的。”
“哼,狂妄自大,那市舶司若是这么容易就能松口,我还能呆坐在家里?天真!”苏六冷笑,算是承认了苏卿说的那番话,他现在确实是一筹莫展了,要不是真的没办法了,他也不会呆在家里,虽然市面上也不是没有碧峰茶可卖,以他的财力来说全部买下来也不是不行,可他的茶庄产出的碧峰却是最上等的,他不想为了给王家一个交代而让那些良莠不齐的茶叶毁了他多年的名声。
“六爷爷不需要管我用的是什么方法,您只要说这买卖您愿不愿意做就成。”
苏六这才开始用正眼看苏卿,当见到这个年纪小得可以当他孙女的少女一脸从容的看着他时,他才发现,至始至终不管他发多大的火说再难听的话都好,她都是这副冷冷淡淡波澜不兴的表情,镇定得不像是这个年纪的少女会有的表情。
他沉吟片刻,才开口道:“好,我姑且就跟你做这笔生意,说吧,你有什么条件?”
苏卿展颜一笑,说道:“听说六爷爷名下茶庄产出的茶叶无论是卖相和品质都是顶好的,我便想在六爷爷这进些云仙茶。”
苏六太爷睨了她一眼,眼角是难以遮掩的得意,不是他吹嘘,在定州这个地方,只要他的茶庄品质称第二就没有人敢称第一的,他抿了一口茶,哼道:“只要你有那个本事。”
苏卿知道他算是答应了,便笑道:“那我便先告辞了。”她欠身一礼,缓缓走了出去。
知道苏卿走后,苏六才哼了一声,心道酸秀才苏治虽然蠢笨,但女儿却是个初生牛犊不怕虎的,还算是有两分胆量。
“大姑娘你总算是出来。”李叔等了半天还不见苏卿出来,差点就想回苏宅搬救兵了,就在他要驾车回去时,苏卿出来了,李叔总算是松了口气。
苏卿一笑,从青石板台阶走下,歉声道:“让李叔久等了,不过我还要去一个地方。”
苏卿在北大街下了马车,让李叔在原地等她便一个人走进了人头攒动的街道,苏卿仔细的看过每一间店铺的招牌,片刻后,她目光一亮,直直进了一家卖笛笙葫芦丝的古朴小店,一个身子佝偻的老人看见她,便说道:“姑娘随便看看,您是今天的第一个客人,要是有喜欢的器件,可以给你算便宜些。”
苏卿拿出昨晚画好的几张纸递给他,问道:“老先生看看,这东西要今日才能做好?”
那老人看着老态龙钟,眼神却十分好,他仔细的看了几张纸,笑道:“这是姑娘所画?真真是高雅又精致,姑娘有大才啊。”他想了想,“这东西结构复杂,恐怕要花费不少心思,要四日才能做好。”
四天,还来得及,苏卿一笑,“那我四天后过来拿,要多少钱?”
老人摸着纸,沉吟片刻,道:“二十两,可先交二两订金,等姑娘拿到东西再把剩下的银子给我就行。”
跟以前一样的价钱呢,苏卿目光闪了闪,随即从荷包里拿了一张二十两的银票交给他,“我就全付了,到时我若没过来,便让我的丫鬟来这取。”
老人看着手里的银票,片刻后道:“也好,姑娘放心,我这手艺几十年了,一定帮你做得不仅外观漂亮声音绝对也不逊色古筝玄琴。”
“那就麻烦你了。”苏卿一笑,看了光线有些昏暗的店铺一眼,转身离开。
苏卿原路返回,朝李叔道:“李叔,咱们回吧。”
“诶。”。
马车摇摇晃晃,街道上的吵杂之声不绝于耳。
第一步顺利走出去了,接下来就是解决苏六那批碧峰茶的问题了,苏卿正想着问题马车突然急急一停,还好苏卿本来就把手靠在车窗处不远,马车一停的时候及时把住了车窗,不然非得扑出去不可。
“李叔,发生什么事了?”苏卿撩开车帘,皱眉问道。
李叔也是一脸惊魂未定,“大姑娘没事吧?也没什么,就是有个人突然冲到咱们马车面前来了,诺,就是那个人……”
苏卿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不远处正停着两三辆黑漆锦帐的华贵马车,一辆老旧的清油马车正被围堵在中间,刚才扑到她家马车面前的应该就是那个马车的主人,此时他正一脸愤懑的被一群锦衣纨裤围住了,像是起了争执的样子。
意外的,苏卿看见了她最不想看到的一个人,王慕哲。
似乎感觉到她的目光似的,王慕哲竟也抬头朝她的方向看了过来,苏卿一惊,连忙放下了帘子,她的马车正在路中间,如果要从这里过去便不可避免的要跟王慕哲擦肩而过。
想起贺敏的忠告,苏卿觉得她绝对不能跟王慕哲碰上,上次有贺敏言行暧昧的态度挡着他,他不敢再做什么出格的举动,但今天可不同,她身边只有一个不顶事的车夫,要是王慕哲强行对她做什么,谁也救不了她。
她咬咬唇,悄悄掀起帘子一角,突然看见王慕似乎有意往她这个方向走来的样子,她心头一跳,连忙道:“李叔我想起我有些事还没办,你先驾着车回去吧,我随后就到。”说着便跳下了马车,匆匆往人群里钻了进去。
“诶,大姑娘……”李叔朝苏卿喊了一声,却只看见她匆忙的背影被人群淹没,只能无奈的叹了一声。
“元敖,进去了,你要去哪里?”一个锦衣公子看着转身就走的王慕哲,疑惑的问道。
王慕哲脚步一顿,回了句,“知道了。”
他眯着眼睛看着不远处的马车,刚才的惊鸿一瞥让他看见了一张格外娇嫩妖娇的脸,可不是上次在福意轩碰到的人吗?
只是这朵娇花似乎很怕他呢,不过一个照面就吓跑了,王慕哲勾唇一笑,很好,这个美人儿彻底把他的兴趣勾起来了。
而钻入人群的苏卿却没能像她一开始想的那样成功回到苏家,而是在经过一道僻静小巷的时候,被一双突然横出来的手拉了过去。
“是你,你怎么在这里?”苏卿惊讶的看着面前这个脸上有一道约莫两寸长疤痕的男人,可不就是她爹的那个救命恩人吗?
闵嵇看着她,突然把她搂进了怀里,低声比了个噤声的手势,苏卿还未从他宽厚坚韧的怀抱中回神,即见那张脸朝她贴了过来,她眨眨眼睛,点了点头。
“咦,刚才还见她进了这条巷子的,怎么一眨眼就不见了?”一个长得贼眉鼠眼的中年人一脸疑惑的走到苏卿刚才站过的地方,十分疑惑的在四周梭巡着。
后头跟来一个男人,遗憾道:“真倒霉,这样的货色要是卖进念娇楼,咱们日后的酒钱可就不愁了。”
“那姑娘细皮嫩肉的,想来也跑不远,到别处瞧瞧去。”
苏卿垂着眸,听到耳边的脚步声渐渐远去,她才开口道:“谢谢你了,我竟不知身后居然跟着人贩子。”
从闵嵇的角度只能看到她垂下的鸦青色睫羽,在男人眼里,苏卿就是一块香甜诱人的美食,人人都恨不得能把她吞进肚子里,被一群男人目光追逐的她,心里想必十分烦恼吧,“没什么,你太鲁莽了。”
苏卿咬咬唇,没想到她避开了王慕哲却迎来了人贩子,她心里有些泄气,闷闷道:“我知道了。”
想起自己的计划才刚开始,总不能日日呆在家里吧,日后少不了要出门的,要是身后总是跟着诸如王慕哲或人贩子这些人物,她还怎么做生意?
苏卿发现两人还保持着刚才的动作,连忙从他怀抱中离开,问道:“你要跟我一起回去吗?”
最近她都没有去过厢房,对他的情况也只限于瑶光口中所说的不错而已,她竟不知道他出府的事,也不知道这种情况持续多久了,他已经离开苏家了吗?
闵嵇看着她软绵绵的身子从他怀中抽离,感受着怀里还有留着那股惑人的瑰香,他的目光闪过一丝复杂。
“嗯,我暂时不会离开。”依旧是字正腔圆,声音平静得似沉寂的死海,没有一丝起伏。
苏卿看着他站在阳光下越发英挺伟岸的身躯,细细打量他,她才发现,这个男人真的是出乎寻常的高大,除去那一道看起来还有些骇人的疤痕,他的容貌看起来比夜晚的时候还要英俊迷人。
她微怔了一会儿,突然问道:“我都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闵嵇见这个少女又用这种艳光迷离的眼神看他,还用这种娇嫩靡软的语气问他的名字,心头忽的一软。
“闵嵇。”说完这两个字,他大步一抬走出了巷子。
完全没有注意到,听到这个名字的苏卿眼里闪过一道惊骇的光。
他,他竟然是闵嵇!
苏卿怔在了原地,她怎么都没想过他的身份居然是……
她猜测过他的身份,也早就知道以他的气势来说身份必定不凡,可她没有想过,他竟就是那个闵嵇,那个鞑靼人的未来首领。
苏卿想起鞑靼人的凶残成性,想起他们残忍的以人肉为食,后背是一阵阵的发凉。
她开始怀疑把他救回来,究竟是对是错?
闵嵇见身后迟迟没有动静,便回头看了一眼,苏卿对上他的目光,突然觉得那平常看来只是冷漠的目光,如今却似带着血腥和戾气,她脸色一白,吓得退后了一步。
闵嵇看着她惨白的脸,抿了抿唇没有说话,大步离去。
见闵嵇转身就走,苏卿依旧心有余悸,然而害怕过后,她却又冷静了下来,她以前只听过鞑靼人的行径残忍得令人发指,可从没有听说他们的首领闵嵇带头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而且……他跟那些凶残嗜血的鞑靼人又有些不一样,他曾经报答过她的,因为一份恩情。
苏卿看着走在前方的闵嵇,伟岸的身躯投在地上而显得越发修长挺拔的光影,她不能一杆子打死一船人,起码对于闵嵇来说,他从来没有伤害过她和她们一家,就算是鞑靼人,他也是鞑靼人中还有保有良知的男人。
而且按照以前的记忆来看,闵嵇骁勇善战,威武不凡,如果有他在身边保护她,她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苏卿目光一闪,小碎步跑上去,然而在离他的背影越来越近时,她的嘴唇嗫嚅了一下,话到嘴边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了。
这一犹豫让二人的距离渐渐拉远,苏卿看着那个头也没回的男人,无奈的叹了口气。
“姑娘你可回来了,你怎么能一个人就跑掉……啊,你……”瑶光在角门看见苏卿的身影连忙跑出去张嘴就说了一通,随着闵嵇的走近,瑶光的视线也不再受背对着他的光线影响,所以她清楚的看见了他脸上的疤痕,瑶光吓了一跳,白着脸连话都不敢说了。
她见过这个男人,那时候的他脸上身上都还裹着纱布,她知道裹着纱布的地方一定有伤口,可是却从未想过他脸上有这么一道骇人的疤。
闵嵇丝毫不为所动的走她面前走过,仿佛瑶光就是一阵空气似的,对他没有丝毫影响。
苏卿看着他的背影一叹,想怪瑶光大惊小怪都不行,因为她第一次看见他时也是被吓到了,就差没有尖叫而已,让苏卿欣慰的是,这个男人对容貌不在乎,所以也不但心瑶光会惹急了他。
瑶光看着他的背影离开视线,后怕的拍了拍胸口,“姑娘,他的脸好吓人啊。”
苏卿没接话,一边进了角门边问道:“事情怎么样了?”
瑶光一直等着跟苏卿邀功呢,她这一提顿时就呵呵笑道:“姑娘的妙计一出哪儿有不成的道理,姑娘你是没看到啊,那泼妇听了大夫说要忌口之后那脸色可难看了,一会青一会白的,我想她现在就该后悔死让大夫把脉了,叫她跟姑娘装亲密,活该!”
苏卿想到万氏吃哑巴亏的模样,也是愉悦的笑开了。
*
云雨方歇,赵婧白嫩的手缠上了贺彦的胸膛,贺彦挑了挑眉,“还来?”
赵婧咯咯媚笑,眼波流转嗔了他一眼,“你是想让我爬回去不成?”
贺彦一笑,对赵婧这句变相的表扬很是满意,故捏了捏她的鼻子,爱怜道:“这小嘴儿真是会说话。”
赵婧甜滋滋的笑了,想到一会儿又要跟情郎分开,她心里就是一阵阵不舍,贺彦没太注意她的表情,反而问道:“你上次说苏治经常跟他那个举人侄子呆在一起,这回可打听到了他们意欲何为了?”
赵婧见他又提起苏家,不满的撇撇嘴,“还能有什么,那苏璨是要参加今年乡闱的,那酸秀才只能看不能参与,馋不死他。”
贺彦皱着眉,却认为这事情没那么简单,赵婧看他一脸凝重,不由笑道:“你该不会以为那酸秀才是要跟苏璨一起去参加乡闱吧?”
贺彦挑挑眉,不应该吗?
“咯咯,苏治哪有那个胆子?他要是敢提一个字,刘氏那婆娘就能把他的耳朵拧下来!”赵婧见他一脸怀疑的表情,当即就幽怨的嗔了他一眼,“我亲自帮你打探的消息还能有假?你只是在苏家商铺路过一两次没有看见苏治而已就到处怀疑,至于吗?我可是知道他每天都会去铺子里拿账本的,他要是真想赶考,还有这心思吗?”
贺彦见她恼了,连忙搂着她一顿轻哄,倒没再往那个方面想了。
待赵婧穿戴好之后,临要出门时,贺彦开口说了句:“最近我都很少见到苏卿,再这样下去对我的计划很不利,你找个借口把她约出来吧。”
赵婧脸色骤变,她正对情郎恋恋不舍的时候,她心心念念的男人却已经在想别的女人了!
赵婧的目光盈满浓浓的怨恨,这短暂的沉默让贺彦疑惑的抬起头来,赵婧心头冷哼,敷衍了句,“知道了。”便匆匆走了。
*
苏卿在看完当天的账本之后,便吹熄了烛火准备歇下,当心神放松下来后,脑子里便自动回放起今天所发生的事情,闵嵇高大伟岸的身躯跃入她的脑海,她不禁又想起了白日里的那个决定。
他那样有名且地位尊崇的人,会屈才在苏家当她的护卫吗?虽然现在的他还没有八年后的名动四方,可苏卿还是不敢确定。
但是这张脸,苏卿抬手,摸了摸那细嫩光滑的肌肤,片刻之后,她突然掀开绣衾起身,披上外衫就往外走,不管他愿不愿意,总要问过了才知道。
一路畅通无阻的到了寂静的厢房,苏卿轻轻敲了敲门扉,却迟迟不见里边的人有回应,苏卿想到自己以前来都是门也没敲就进去了的,也没见他不喜,便缓缓推开了门。
吱呀一声,跃入眼帘的依旧是一片黑暗,苏卿没犹豫的走了进去,并随手把门关上,轻声开口道:“闵嵇,你睡了吗?”
黑暗对闵嵇来说根本毫无阻碍,他的眸子可以清楚的看见苏卿的脸,披散在她肩头青丝为她添了几分慵懒,那一双在黑暗中寻找的眸子越发艳冶迷离,红嫩的小嘴吐着靡软的字眼,异样的惑人。
闵嵇的目光一闪,开口道:“这里。”
苏卿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这声音沉稳有力,根本不像被她吵醒的样子,难道他一直在黑暗中注视她?
苏卿撩了撩脸颊的碎发,朝发出声音的地方走去,适应了黑暗的环境之后,苏卿依稀看到了坐在圈椅上,坐姿端正的男人。
苏卿用一副咱们来打个商量的语气道:“你既然没睡,不如听我说句话怎么样?”
闵嵇看了眼苏卿因为思考而显得特别神秘美丽的眸子,低沉道:“嗯。”
苏卿搬来张鼓凳坐在他对面不远处,低声道:“你有武功又聪明,我身边正需要一个像你这样人保护我的安全,我虽然不知道你什么时候会离开苏家,但是你哪怕能护我一天也是好的。”
需要他这样的男人?闵嵇听见这句话眸子暗了暗。
苏卿见他沉默,又继续道:“我不会让你做白工的,一天一两银子,存起来等你离开的那一天也有盘缠了……”
说完,苏卿朝他看了一眼,见他大马金刀的坐在椅上,双手抱胸,面无表情,她根本看不出他是个什么态度。
“要不,一个月四十两?”
话落,屋子里还是寂静,苏卿的眉头皱了起来,就在她猜测他是不是不愿意的时候,闵嵇起身了。
他朝她走去,俯下身子看着面前这个少女,骨节分明的手指攫住了她精致得无可挑剔的下巴,苏卿微怔,稍稍侧头避开了他灼热的呼吸,问道:“可是我说错话了?我没有侮辱你的意思,如果你不愿意我不会勉强你的。”
闵嵇的手从她的下巴攀上了她的脸颊,在那柔嫩得不可思议的肌肤上轻抚了一阵,随后放下了手,开口说了句:“成交。”
苏卿一喜,嘴角的笑容想止也止不住,“嗯,多谢你了。”
这一抹笑像嫩蕊绽开了妖媚的花苞,每一片花瓣都透着颤巍巍的娇嫩,尽管还稍显稚嫩,却已经散发出了令人倾倒的美丽风姿。
闵嵇看了一会儿,便转过了身朝榻上走去,苏卿见状朝他说了句:“以后我若是要出去就来叫你,其余时间你是自由的。”便出了厢房,轻轻关上了门。
屋子里的闵嵇却站在原地,伟岸的身躯像化作了雕像,屹立不动。
隔天一早,姚沛良依约来了,苏卿带着瑶光去花厅见他。
“东家。”姚沛良见是她,连忙起身问候了一句。
苏卿笑笑,让他坐下,开门见山的就道:“呆会儿我会带你去见我爹,其实也没什么,他只是担心我受骗而已,你该怎么说便怎么说,我爹因为科举的事抽不开身,所以家里的生意暗地里都是我在打理,伙计们还不知道这事,聘请你来也有部分原因是为了让你坐镇铺子,希望你也不要说出去。”
姚沛良闻言只是有些讶异,却很快接受了,“东家放心,我知道怎么做了。”说着却从怀里拿出了一把钥匙放在桌上,“这是那些人交给我的,说是东家要求的,我给你拿来了。”
苏卿淡淡一笑,白掌柜不仅被打了一顿,还丢了铺子里最重要的钥匙,这下场可想而知,“不用了,丢掉吧。”
姚沛良有些讶异,却没问什么点了点头。
“走吧,去见我爹。”苏卿起身领着他往苏治的院子走去,听到丫鬟的禀报,苏治才从书堆里抬起头来,他理了理身上的衫儿,说道:“把人请进来。”
苏卿进门即见到眼下有些青黑却格外精神的苏治,上前欠身道:“爹,这就是我聘请的姚掌柜。”
“见过老爷。”姚沛良朝苏治一揖,态度有礼,脸上的表情却不卑不亢。
苏治一打眼就知道女儿挑的这人不错,便呵呵一笑,请他落座,苏卿在不远处的圆凳上坐下,听着他爹对姚沛良的一番问话,跟那天她问的差不多,只是比她更详细一些,姚沛良则从始至终都是那副稳重的表情,便是苏治的一些问题涉及了不少隐私,他也没有逃避的一应回了,苏治是越听越满意,对女儿看人的眼睛由衷的表示了赞赏。
“以后铺子里的生意就倚赖姚掌柜了,我这就带你到铺子去,店里的伙计都是老实本分的人,若是有什么不懂的尽可来问我……”
“我知道了。”
苏治一笑,拍拍他的肩头当先走了出去,姚沛良路过苏卿的身旁时还朝她微一颔首。
苏卿回以浅笑,二人走后,苏卿起身开始观赏起苏治的屋子,她爹喜好收藏古玩,所以这房间内,不见一丝一毫的奢华,反而透着一股雅致的古朴气息,因为要温书备考的原因,整齐干净的屋子不免要被摆放得零零散散的书籍打乱,苏卿随手抄起一本翻看了起来。
“怎么?你也对这些书有兴趣?”苏治回来即见女儿对着他的书本看得津津有味,他不禁又是一阵诧异,“以前你可没这个耐心的。”
苏卿放下书,走到他下首的圈椅上坐下,笑道:“人总是要长大的,对了爹,过几日就是博茶商会了,我想去一趟。”
苏治端着茶盏的手一顿,叹道:“以往我在的时候去凑凑热闹就算了,如今铺子你在管,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再说咱们家又没那等金贵的茶叶,就是有了,被富商看中,咱们也没有货源,一切都是白搭,所以我还是不主张你去。”
“爹放心吧,这些我会准备好的,只是我去清河县的时候,生意就麻烦你照看了。”
苏治微怔,随即无奈道:“感情你是来知会我而不是来跟我商量的,你这丫头。”
苏卿呵呵一笑,起身欲走,“这事我会跟奶奶和娘说的,就不打扰爹温书了。”
苏治看着女儿娇俏的背影,无奈的笑了笑。
苏卿出院子时正遇上了苏璨,“七堂哥,你来找我爹吗?”
苏璨温厚一笑,晃了晃手里的纸卷,说道:“嗯,昨天我跟叔父一起温书的时候,他有几处问题不太明白,我便连夜加了详细的注释,为了不耽搁到叔父学习,我便想给他送过来。”
苏璨可是三元及第的天才,未来的状元爷,有他指点,苏卿越发觉得他父亲的官名有望了,苏卿心生感激,忙道:“多谢七堂哥了,我真不知道要怎么感谢你才好,你有什么要我帮忙的吗?如果有的话千万不要客气。”
苏璨有些惭愧,“堂妹,你每个给我五两银子的修金,我不过做了这些小小的事情而已,真正该感激的是我才对,你就别再说这些话来臊我的脸了……”
“咦,璨哥儿来了,快进来坐,跟卿卿聊什么呢?”苏治在屋里就听见了苏璨的声音,原以为苏璨不可能这么早过来,谁知越听越像,便走到门前一看,谁知真的是他,便兴致高昂的唤道。
苏璨想起跟苏卿的小秘密,也不敢在苏治面前说下了去,忙朝苏卿歉意道:“堂妹,我先进去了。”
“嗯,七堂兄要多注意身体。”苏卿往旁边一让,笑着嘱咐了他一句。
苏璨点了点头,脸上挂着笑朝苏治走去,苏卿看着她爹跟苏璨关系融洽得像多年的好友一般,欣慰的笑了笑。
苏卿走过垂花门,又往铺子后门走去,没在后门看见姚沛良,反而是搬着茶叶的阿成看见她之后,抹了把汗憨憨的走了过来。
“姑娘,听说你昨天来找我了,不巧我昨天送货了去了,我正要找你呢,你就来了,那边的人有消息了,原本早该好了的,只是那个写得一手好字的高瘦男人……哦,就是老爷聘请来的姚掌柜不在,整理下来就慢了不少,到昨晚铺子关门了他们才找到我,大半夜的我也没法交给姑娘,就拖到现在了,喏,这是他们让我交给你的东西。”
苏卿接过来,浏览了一遍,片刻后,她抬起头道:“嗯,这次比上次的详细多了。”
“呵呵,听说这还是姚掌柜交代他们的呢,不过奇怪的是老爷是怎么找上姚掌柜的?他们好像不认识啊……”
苏卿没有回答,只说道:“听说姚掌柜的妻子还住在那片地方,你不要把他在这里当掌柜的事说漏嘴了,不然那些人眼热起来,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呢。”
阿成还想着再见到他们时跟他们好好说道说道呢,闻言他脸色一正,忙道:“不会不会,我一定不会说的,城南那个地方住的是什么人,我最清楚了,大姑娘你放心吧。”
苏卿点点头,她看着纸上的字,突然低声朝阿成说了几句,阿成惊讶的瞪大眼睛,“姑娘,这,这能行吗?”
“你只管让他们这样做就成,事情办好了就把剩下的银子给他们。”
阿成挠挠脑袋,憨憨的哦了一声,苏卿没再问什么,让他回去做事了。
回到院子,翻开账本把陈柄欠她们家的银子一条一条的列在纸上,看着满满一张纸的数目,苏卿冷冷一笑。
夜幕降临,天空挂满点点繁星,浩瀚的星空仿佛无边无界,苏卿推开窗户静静的看着,让瑶光想起了汤寰邀请她姑娘去赏月的事,她不屑的撇了撇嘴,最终还是不打算跟苏卿说。
看了一会儿,苏卿道:“瑶光,我要出去一趟。”
“姑娘,这都晚上了,你要出去做什么?”
苏卿知道不说出个正当的理由,瑶光估计不会让她出去,便道:“昨天我出去的时候碰到庞家堂姑娘了,她让我夜里过去跟她赏月。”
瑶光看了一眼窗外高悬的明月,心道怎么又是赏月?她撅着嘴道:“庞姑娘怎么恁的任性,都晚上了还叫姑娘过去,姑娘咱们不去不成吗?”
苏卿嗔了她一眼,“你以为庞姑娘是那些一般人?她既然说了定不喜我们推脱。”
瑶光撇撇嘴,“那姑娘为什么不带上我?”
“你都说晚上了,且我又没有什么赏月的好兴致,我一个人去那儿坐坐就回来了,那庞姑娘是个喜静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
瑶光听她说得有板有眼的便信了,那句快去快回让她放心不少,她取过一件披风帮苏卿系上,“虽说如今有四月天了,可姑娘还是得注意点,正巧这两天晚上风都有些大,姑娘别着凉了。”
“嗯,我知道,呆会儿你去我娘那说一声,如果她还没歇息就说我去庞家了,让她别担心,你要是乏了就先去休息,不用等我了。”苏卿拍拍她的手,往外走去。
苏卿出了院子直接去了闵嵇的房间,不过这回她才把手放在门扉上,门便从里边被打开了,苏卿的手正用了力往前推,这开一门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