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郑焰红哀哀的祝告,奇怪的是,那个击磬诵经的僧人却开始微微的颤抖起来,好似在经受着什么巨大的折磨一般。
跪着的女人自然不知道这个僧人的异常变化,她继续哀哀的说道:“菩萨啊,其实信女是多么爱我的丈夫啊,虽然我们俩一开始相恋并非是门当户对,但是随着我们俩感情日渐深厚,我可是已经把他当成我一生的唯一依靠了啊!别的什么男人怀着什么样恶毒的心态想要毁掉我们两个的幸福我心知肚明,但我并不想在大喜的日子让我的丈夫心里不舒服,因为我觉得想要暗算我们的那个人是我招惹上的孽缘,还是让我一个人处理掉这个隐患吧!谁知道我想错了啊……菩萨,我只想着一人做事一人当,而且……到了这个时候,我怕啊……我怕我的丈夫对我起了疑心,让我这一生唯一一次珍重的出嫁机会掺杂进去误会跟疑心,所以才自作聪明的隐瞒了事实,却忘记了夫妻原本就是一体,我跟我丈夫已经牢不可分了,又有什么事情会造成我们之间的误会呢?唉!也是我从小到大太过自我了,总觉得这么点小事情我能够处理,何必给婚礼带来杂音呢?可是……呜呜呜……菩萨啊,我错了啊!林茂人送给我他的家传玉镯,原本就是想破坏我们的婚姻,当时我就对他的险恶用心心知肚明,否则的话又怎么会他的哥嫂无巧不巧的就故意说出玉镯是一双呢?要知道天底下相似的玉镯太多太多了,她这么一叫能说明什么?还不是他们串通好的想要让我们丢人现眼,现场反目啊!看来,他们的目的果然达到了啊!可惜……我原本留着这个玉镯想要要挟一下林省长,跟他们来一次讨价还价的交易,但还没来得及用,就酿成了这样的大祸啊!”
那个僧人更加难以自持了,他有一刻转过了身,用一种喷火的眼神紧盯着这个低着头哀哀倾诉着的女人,仿佛想要跟她辩解什么一样,但越发听下去,反倒慢慢的又转身过去了,依旧趴在那个那边的供桌上不动了。
“菩萨,信女这一生就认定了这一个男人,如果他想不开再也不回来了,那么我也无心干事业了,干脆就找个尼姑庵去修行算了!唉!原本我们夫妻俩都是十分好强的人,面对事业上的对手,向来都是毫不畏惧,可是现在……唉!三啊,你走了,留下我一个人还跟他们争个什么劲啊!你知道吗?其实派去你那里当县长的女人可不是等闲之辈,你走了之后,她联络黎远航书记已经开始找你的茬子了,而且还用你遗留下来的问题要挟我,想让我把政府的权力也分给黎远航,如果是原来的我,怎么会怕他们?就那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小美女刘涵宇,我郑焰红怕她?哼!瞎了她的眼!可是现在没了你,我争个屁呀……争来了又有什么意义?我一个女人家,没事把事业做那么大有啥用啊?没了家,我还有什么啊?我都成了没家的人了,还要事业有啥用啊?呜呜呜……今天那个刘涵宇讥讽我,说我是昨日黄花了,连老公都不要我了,我还威风个屁啊……呜呜……老公,你不知道,我居然哑口无言啊……因为我……我的确是被你抛弃了啊,人家这么指着我的鼻子骂我,我也只能听着啊……啊啊啊,我好可怜啊,说起来我也算是一个威风了一辈子的女强人,现在被下属指着鼻子骂,以后我还怎么做市长啊?所以我干脆一头碰死在这里算了,就让菩萨替我作证,日后让菩萨告诉你你是多混蛋的冤枉了你的妻子,让她硬生生屈死掉了啊!”
郑焰红原本是在跟菩萨哭诉,谁知道说着说着,居然成了对丈夫的控诉了,更加越说越激动,最后居然要轻生了一般站了起来,头一低冲着菩萨的莲花座撞了过去!
那个僧人一直趴在供桌上没转过身,可是当郑焰红抱怨她丈夫的时候,他的身子就开始微微的抖动起来,最后那女人说不想活了的时候,他还是没有转过身,仿佛以为女人在怄气说气话,谁知道最后看到女人居然真的一头撞向了莲台,他才飞快的转过了身子,却依旧没有挪动脚步,好似要眼睁睁的看着女人撞死了。
郑焰红得到了了悟大师的教诲跟指点,早就知道站在这里的就是赵慎三,所以才故意这么说的,自然是意在打动赵慎三。但说到最后赵慎三却依旧不为所动,这让她不得不接着撒娇用上了大师教她的逼一逼赵慎三,看看他到底还对她有没有感情了,如果没有,就不要强求了。这自然是大师故意激她的,而她当时听的时候还觉得根本用不上,就凭赵慎三对她的那种感情,还不是一开始倾诉解释清楚了那只玉镯的来历,他就扑过来抱住她了啊?
可谁知道她已经讲明了,偷眼看时,他却依旧动也不动的站在那里对着一本经书,好似那本书比她这个会说话会笑会撒娇的老婆还好看似得,这就让她越来越激动,就偏离了大师的教诲,从央求菩萨变成埋怨老公了,而到了最后,连刘涵宇跟黎远航的逼迫都说出来了,那个可恶的男人居然打定了主意真要当和尚一般依旧一动不动,这就让郑焰红走进来看到丈夫身穿僧袍开始就心里梗着一块冰一般的寒意越发透了出来,居然就朝莲台上撞了过去,一开始还想着假意做个动作让赵慎三扑过来,谁知道她冲过去的时候看着赵慎三两只穿着僧鞋的脚连动都没动,她心里那种悲愤更加浓烈了,想起大师在她临走的时候微笑着说的那句话:“其实,我虽然教你如何去挽回赵小友的心,但信心并不大,除非你置之死地而后生,逼他露出真实的心态,如果在你有危险的时候他依旧表示不愿意再回头了,你们俩的缘分也就尽了。”
想到赵慎三居然真的如此绝情,眼看她已经说明了一切依旧动也不动,难道两人真的情缘断了?不!我就不服这口气,我就不信你赵慎三真能眼睁睁看着我死!郑焰红忍着心口的剧痛,把心一横,从一开始的伪装变成了真的不想活了,悲愤的低着头就往莲台上撞,这可是货真价实的黄铜镀金莲台,人的脑袋撞上去,就算不碎,破是肯定的。
就在她的头要挨近莲台的时候,赵慎三动了,他站的位置在两张供桌中间,扑过去自然比郑焰红从蒲团上扑过去近多了,所以,女人的头接触到的就是他的两条大腿了。
感受到重重的撞击,赵慎三两条腿都要断了,就对女人刚刚那一撞的货真价实感受的淋漓尽致了,他忍着双腿的巨疼叹息着抱住了她低声说道:“唉……何苦呢?”
郑焰红虽然因为赵慎三用双腿挡住了而没有撞在莲台上,但因为怀了宁死的决心,就算是撞在腿上,依旧是头晕眼黑眼冒金星,更加因为这段时间她的神经一直因为赵慎三不知所踪而绷得紧紧的,所以当感觉到赵慎三熟悉而温暖的怀抱时,心神一松,她二话不说,直接放纵自己晕倒了。
赵慎三看着女人晕倒,纵然是铁石心肠又怎么硬的起来?失声叫道:“红红,红红,你醒醒啊,你醒醒啊!”
一边叫,一边用指甲掐着女人的人中,百忙中还把头贴向女人的胸口去听心跳,当听到她均匀有力的心跳时,他慢慢的镇静了,然后放低了声音慢慢说道:“你不是最怕疼吗?我掐的这么重你还不醒,不疼吗?”
郑焰红被拆穿了已经醒来的把戏,只好把眼睛慢慢睁开了,痴痴的看着赵慎三那张消瘦了许多的脸庞,慢慢的把手伸了出来双手捧住了那张她朝思暮想的脸,低声的、诚挚的叫道:“老公,别丢下我好吗?我们不是说好了不离不弃的吗?为什么要背叛你的诺言?我发誓我这辈子除了你,再也不会爱上谁了,别再离开我了好不好?”
第五卷宦海商海两沉浮204回郎不归兮奈若何?
204回郎不归兮奈若何?
谁知道赵慎三听完郑焰红这一番情真意切的告白,居然瞬间冷下了脸。不,准确的说也不是冷下脸了,而是收起了满脸的心疼跟爱怜,恢复了一个僧人应有的那种无牵无挂般的淡漠平静。然后更加平淡的扶着郑焰红站了起来,看她依旧软绵绵的样子硬要依偎着他,就顺势把她放在一旁的一张椅子上,自己退开了两步站在那里看着她。这下子郑焰红也不好意思继续装晕粘着他了,就软弱的靠在那张椅子上幽幽的看着他,凄凄的喊了一声:“老公……”
赵慎三开口了:“红红,我今天还这么叫你,是因为你刚刚已经说明了一切误会,我也全盘接受并信任你了,因为我觉得你我之间不必要存在表演成分以及欺诈成分,毕竟……以你的条件,就算没了我赵慎三这个冒牌老公,想必也不愁没有爱你的人愿意给你一生的呵护跟挚爱。”
赵慎三说的话虽然句句都是郑焰红期盼听到的,但是他那种平淡如水的神情跟好似在讲述一件与他无关的事情般的语气却都让郑焰红有一种透骨的寒意,更让她有一种不详的预感,这种感觉强烈到让她惶恐的赶紧制止了赵慎三的讲述,急急的打断了他说道:“三,三三三,你别说了好吗?没有谁能比你更爱我的,他们做的一切都是为了阴谋啊,那怎么能跟你神圣的爱相提并论呢?咱们一起回家吧,别提什么冒牌不冒牌的话了,在我郑焰红心里,如果你是冒牌的话,那还有谁能是真真正正的老公呢?你睁眼看看我,你看看没了你我还有什么盼头,就连穿衣打扮,我都无心拾掇了啊!”
赵慎三看郑焰红说着说着,又有了要扑过来搂住他的势头,就不动声色的又后退了几步,继续淡淡的说道:“别激动,慢慢说话。红红,我刚刚那么说,其实并不是否认我们俩曾经的爱情,但我想告诉你的是,你条件那么好,实在是没必要骗我的,所以我信你的解释。对于逃婚的事情带给你的负面影响,我深表歉意,请你原谅。但是,通过这件事情,也暴露了一个很现实的问题,那就是咱们俩之间的结合的确是存在很多问题的。首先,我们俩地位悬殊太大,以往我总是太过狂妄自大,总觉得我可以靠我的能力克服这个悬殊,用我的爱来弥补我地位上的差距,并从感情的角度去呵护你,但是我现在知道我太天真了,这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因为,在我们国家,更加在我们这个圈子里,每个人心里都有一杆秤,这个秤杆上的定盘星不是别的,就是级别,这是无法逾越的衡量准星。所以,就算我赵慎三自我感觉再过良好,在别人眼里,依旧是依靠你的裙带关系吃软饭的无耻之徒,这种日子我过累了。真的,听了这些天的晨钟暮鼓,我彻底对那个尔虞我诈的圈子厌烦透了,而我如果超脱出来的话,跟你在一起更加不可能了。其次……”
郑焰红耐着性子听完赵慎三这个“首先”就已经耐性不错了,听到现在发现他居然还有“其次”一向在赵慎三面前娇纵惯了的她终于发火了,怒冲冲骂道:“赵慎三,你别装模作样的做出一副与世无争的出家人相了,咱们俩在一起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你是个什么样的人我还不清楚吗?你真的能超脱到无欲无求吗?那你敢不敢说你当初靠上我爱上我的时候目的就那么纯粹?难道就没有一点投机的想法吗?有些事心照不宣就是了,此刻无非是我郑焰红错戴了一个首饰,也已经被你的逃婚弄得颜面全无,成了全省人民的笑柄了,这惩罚也该够了吧?但即便如此,我依旧无怨无悔的选择四处找你,甚至来求菩萨祈求能够找回你,天可怜见幸好在这里碰到了你,你又何必在我面前充什么高尚超脱?说白了咱们俩都是离不开功名地位的同类,要不是臭味相投又怎么会相爱相知啊?我错了我承认,咱们就事论事好不好?何必摆出一副圣人面孔搪塞我?你如果觉得我道歉心意不诚我可以再次道歉,但不必玩这些虚的了,一句话,跟我走还是彻底不要我了?”
郑焰红的怒火控诉并没有在赵慎三这里得到回应,他依旧是一副无动于衷的淡漠样子,却在郑焰红问完最后通牒般的话之后,唇边终于露出了一丝讥讽,双眼俯视着怒目圆瞪坐在椅子上“呼呼”喘粗气的郑焰红道:“你既然这么说了,那么我也就不绕圈子了。红红,你今天真的是‘偶然’来拜菩萨祈求找到我,然后又‘碰巧’遇到我的吗?那么请问我身穿僧袍背着身子站着,你正在祈求怎么知道冲过去拦住你轻生的就是我?而且你撞到我之后昏厥过去,为何睁开眼就清晰地叫出我的名字?难道你不是早就知道我在这里,才对菩萨倾诉的吗?还有,虽然我在这云山寺面对的是青灯古佛,但寺里电视机还是有的,您郑市长昨天陪省委书记视察的时候是怎样一副打扮,昨夜的云都新闻里都有画面,那时的你仿佛并没有这般老气横秋无心打扮吧?我选择了信你就已经说明了你做的一切我都领情了,接下来述说理由也无非是不想让你太过难受,但既然郑市长不愿意听下去了,那么我的‘其次’不说也罢。郑市长刚刚说得对,想当初我赵慎三的确是一个想利用您往上爬的投机分子,但一时的投机并不代表我能投机一辈子,更加并不代表在我投机的时候不会感到羞辱,而且我已经投机了这么多年了,也该厌烦这种毫无尊严的投机生涯了,更加明白了咱们俩的感情再真挚,依旧抵不过这两个字带给我的羞辱。我心头的伤痕是人格多年受损留下的,要不然的话,就算你带错了人家的家传玉镯嫁给我又有何妨呢?毕竟洞房之夜搂着你的是我赵慎三而不是林茂人书记,如果我能更无耻一点的话,我甚至可以觉得姓林的白白送给咱们一只价值连城的玉镯,却并没有得到他想要的你,绝对是赔了夫人又折兵,我赵慎三是大大的赚了一把,应该欢天喜地得意洋洋才是!唉!可惜呀,我这个人不好就不好在又想做坏人又不愿意违背良心,所以就会痛苦,就会羞辱,就会矛盾,就如同做了婊子还想立牌坊的一样,连坏人都做不纯粹。我这样的人的确不配您如此低声下气的来寻找。您想要的不就是一句痛快话吗?那我倒是可以现在就回答您,我不打算跟您继续下去了。您请回吧。”
赵慎三说完,慢慢的转过身,又慢慢的朝大殿门口走去,那穿着僧袍的高高身影被拉的老长。
郑焰红被他刚刚那番话噎的面红耳赤,此刻又看着他的背影居然那么陌生,居然连阻拦他都忘记了一般眼睁睁看着他慢慢往门口走去,眼看看他一只脚跨出了门口就要出去了,她才感到了恐慌,就带着哭声嚎叫道:“赵慎三,你难道真的悟道做和尚了么?我不信你丢得下我!我不信!你有什么不服气的咱们再辩论啊,我并不是看不起你呀!你不许走,咱们再好好沟通好不好?”
赵慎三站住了,却并没有回头,就那样一只脚门外一只脚门里的站在那里,面对着天际仰着头,郑焰红自然看不到他双眼中的泪,只看到了他倨傲的背影,近乎绝望的等着他的回答。
终于,赵慎三长叹了一声吟道:“唉……辩论?穷诸玄辩,若一毫置于太虚;皆世枢机,似一滴投于巨壑。此所谓佛者之道。慎三愚钝,不敢言悟道,但却也不想再跟您辩论了,更不愿再去浊世中趟那趟浑水了。此后未必就此出家,但你我情缘就此而绝,我也再不会回归政坛了。您……好自为之吧。”
说完,赵慎三终于把门里那只脚也跨了出去,慢慢的却是无比坚定地一步步走下了台阶,夕阳把他的影子斜斜的投进了大殿,看上去那么孤独,那么寥落,更加是那么的决绝,看的郑焰红不由得泪流满面了……
而赵慎三拒绝了郑焰红,心里的痛苦就比她少吗?如果他真的能如同他表现出来的那般淡然,又为何在离开这这里之后转过墙角,到了郑焰红看不到的后面,立刻就失去了淡定跟稳健,几乎是落荒而逃般的飞奔到了后山上,到了那里几乎已经耗尽了他全身的力气,站都站不稳了一般抱住一棵树无声的痛哭起来。
这一切郑焰红自然是看不到了,她此刻完全失去了往日的笃定跟骄傲,被抛弃了的感觉毒焰一般焚烧着她的血液,她失去了表演的成分,无比无助的再次扑倒在菩萨座前的蒲团上哀哀的痛哭着,呢喃着:“菩萨,我哪里错了?为什么他居然对我真的不屑一顾了?他曾经那么那么爱我啊!为了我他经历了多少的磨难,在我数次对他产生了抛弃心理的时候他都没有后退,一次次凭借他不屈不挠的爱打动了我,挽回了我,所以如果说我在这个世界上对哪个男人抱有托付一生的信心的话,也就他一个人了啊!可是现在……连他也不要我了啊……就算我带错了玉镯,也已经抹杀自尊跟他道歉了,更加央求他跟我回去了啊,什么面子也该替他挣回来了,为什么他还是宁愿不要我呢?菩萨,告诉我,告诉我啊……”
莲台上的菩萨自然是一如既往的慈悲着,更加是一如既往的沉默着,仿佛无所不在,却又永远不会给你任何回答,等着你自己慢慢去领悟,至于你什么时候能领悟,菩萨自然是不会告诉你的,一般等你自己领悟的时候,那就一定是领悟了。
但是,郑焰红却就等来了菩萨的回答,虽然这个菩萨并非莲台上的这尊,而是来自她身后的一个苍老的声音,但对她而言的意义却丝毫不亚于真的菩萨。其实,悟透了道的人,又跟菩萨何异呀?
“阿弥陀佛,女施主到了此刻还没悟到自己错在哪里了吗?你错就错在高看了自己,却轻看了你的爱人。”
郑焰红正在惶恐无助,因为骤然间发现自己对赵慎三的吸引力跟控制力全然消失了,那种失意简直要杀了这个心高气傲的女人了。此刻猛听到了悟大师的声音,简直跟听到天籁纶音一般激动,转过身看着眇了一目并不好看的大师,却好似看到了亲生爹娘一般亲切,更涌起了一阵强烈的依赖感,就委屈的哭着喊道:“大师,我哪里有看不起小赵,我没有啊……如果有的话,我怎么会低声下气的来求他?还差点为了他撞死在莲台上?我郑焰红此生此世为了谁这么做过?为什么他就不领情呢?”
了悟大师满脸的悲悯叹道:“唉,小女子呀,你到了现在还没发现你的狂傲已经入骨,成了你本性的主宰了吗?就刚刚你说的这几句话,听着老衲耳中,就完全是另一番盛气凌人的意味了,更何况是要与你共度一生的赵小友呢?他选择放弃继续追随你也在情理之中呐!”
郑焰红更加满脸的冤枉,委屈的涩柿子一般问道:“大师,我哪里狂傲了?哪里盛气凌人了?您都没发现为了找回赵慎三,我都已经低三下四到何种地步了?甚至连自尊都不要了求他回去他都不肯,您怎么还误会我呢?”
大师笑了:“呵呵呵,你别着急,小女子,既然你没有完成上山来的使命,还一肚子委屈,那么想必也不急就走对吗?那么老衲就跟你玩一个游戏好不好?就是我把你刚刚说的那几句话翻译成老衲领会的意思,你自己听听看是否能接受行不行?”
郑焰红没想到大师还有如此幽默的一面,她哪里知道大师年轻的时候也是经历过人间富贵落魄等一系列变故的人,更加早已经对所谓的“道”有了极其深刻的领悟,其个人修为已经达到了六祖慧能等人的境界了,故而才言笑不禁,但内心实是一片空明,对人情通达更加一叶知秋,“酒肉穿肠过,佛在心中留”的不羁自然也毫不缺少,为了开导痛苦之中的郑焰红就故意轻松诙谐起来。
“翻译?我说的还不明白吗?还需要大师翻译?那您就翻译吧,我倒要听听看到底又哪里盛气凌人了。”
郑焰红不服气的嘟囔道。
“我郑焰红是一个出身显赫家族的千金小姐,愿意嫁给你赵慎三就已经是折节下士的下嫁了,你非但不感恩戴德反而逃婚,而我又忍气吞声的前来找你就是给了你天大的面子,更加是忍受了天大的委屈,还为你付出到情愿撞死在莲台上,你怎么能如此不识抬举呢?难道你以为除了你我就没人要了,居然连我对你的恩赐都不接受?”
大师带着一丝玩味的笑意娓娓说道,居然在语气间模仿郑焰红那种倨傲的气势,学的惟妙惟肖,果然是盛气凌人之极。
郑焰红一听就傻眼了!她呆呆的看着面带微笑的大师,想要反驳,却居然发现仔细琢磨的话,她的明面上是祈求的话却真的是句句带着高高在上的恩赐,盛气凌人之极!
大师明白存在于郑赵二人之间的并非是单纯的一件玉镯事件,而是两人的心态问题早就是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郑焰红与生俱来的趾高气扬,赵慎三被压抑住的自卑转化成的过度自尊注定是水火不相容的绝对矛盾,总有一天要面临。之前没有显现出来也仅仅是两人需要不断的面对各种各样的挑战,更加是浓情蜜意掩饰了矛盾,现在到了果熟蒂落要结婚的时候,自然就因为玉镯事件的导火索适时的爆发了。
作为一个出家的大师,了悟他自然可以完全不管这两个前世冤家的纠纷安心修行,但是出于一种大慈悲大博爱的心理,他对于赵慎三这样优秀却又一直郁郁不得志的年轻人怀有一种怜悯之心,更加对无情的人间冷暖更加深了一层领悟,虽然不涉,但却明白人性,更明白就算是赵慎三这次下了狠心了断了跟郑焰红的情缘,日后他也绝不会快乐解脱的,反而会因为失去爱侣而更加失去斗志,那么大好一个年轻人可就从此颓废了啊!
修行到了一定得境界,做一事,恪一物皆是功德,如果能化解这对年轻人的矛盾,促成两个优秀人才为民做好事,岂不是莫大的功德吗?两人的矛盾又不是永不可交融的,仅仅是两人身在山中不知真相罢了,所以大师才苦心的先让李文彬告诉郑焰红赵慎三在这里,又教导郑焰红收敛傲慢诚心劝说赵慎三,更加连让她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法子都用出来,自然是希望她彻底的把傲气收起来,让赵慎三感受到她的转变,对他们未来的生活产生信心。可惜这女子看似聪明,估计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一番交谈非但没哟化解矛盾,反而更加触动了小赵的自卑心理,终于更加不可收拾了。
大师不得已再次出面,用一个游戏让郑焰红明白了她骨子里的本相,看着那小女人已经呆若木鸡了,他就接着说道:“怎么样?老衲的翻译相差不远吧?你想过没有,夫妻是什么?虽然老衲是个出家人,但老衲的理解是在这个无情无义的尘世间不离不弃,相互搀扶的人,这个理解正确吗?”
“嗯。我也是这么理解的呀大师!可是……”
郑焰红忙不迭的想要表白她多么明白事理。
可是大师抬手制止了她接着说道:“既然你认可我这个理解,那么我接着说下去,你先不要争辩静心听。夫妻既然是这样的关系,是不是需要是绝对平等的,付出也是对等的或者是相差不远的呢?”
郑焰红又点了点头。
“那么夫妻感情就比如说像在银行取钱一样,你总要先存进去才能取出来花的吧?如果你不想存只想取的话,银行给不给你?就算你跟银行再熟悉,人家给你一次两次,还会给你第三次第四次吗?不用老衲解释,想必你那么冰雪聪明一个女子,应该明白你们两个的生活中,一定是小赵无偿的支付给你很多的爱,而你从一开始就觉得自己不劳而获十分心安理得,久而久之,反倒觉得你不付出他给的也太少,就好似‘升米恩斗米仇’的道理一般对吗?”
大师苦口婆心的劝导道。
“……是这样的吗?可我……我也并不是毫不付出呀?我一再的给他事业上的支持,还给他生活上的温情,一个妻子能给他的我给他了,就连一个事业靠山能给他的我也给他了啊,怎么会是单方面的索求呢?”
郑焰红依旧是不太服气,就低声的辩解道。
“唉,傻女子啊,就是你这种救世主一般的心态误导了你啊!你总觉得你给了小赵权力地位跟女性的温柔就足够了,岂不知这些恰恰是你们俩感情中最最微不足道的付出了。因为你始终忽略了一个问题,那就是你给了小赵事业上的帮助是真的,可如果没有他个人的过人能力,能够达到如今的成就吗?就如同你把一个人扶上了战马,他打下的战功都属于你这个推荐人吗?呵呵呵,你小看了小赵了啊!他是一个聪明绝顶又心高气傲的人中之龙,你起初的托举的确给了他一个良好的发展平台,但后来他凭借自己的努力一步步走了下去,真的还是在你的扶持下完成的吗?其实据老衲管他家的阴功风水,就算你不托他这一把,他也不会一直甘居人下的,到了该发达的时候,自然有的是贵人愿意去托他。非但如此,他还是一个博览群书,悟透了圣人理论的才子,这些天跟老衲谈古论今,居然各个领域都颇有心得,就凭这一点,他能够想不透你们俩的从属关系吗?所以傻女子,你如果还想要如同奴役一个下人一般奴役他是不可能了。如果你没那么爱他,而且你过惯了这种高高在上的生活,想必以你的条件,再找一个无怨无悔任你驱使的伴侣也不为难,但如果你真的爱小赵,还想挽回他的心的话,就必须彻底醒悟,赶紧放平你的心态,用诚恳的态度跟不悔的爱心去感化他,老衲明白他也并非如同表面所做的那般不在乎你,心诚则灵,只要你用心了,就一定成功。”
了悟大师慈父般说道。
郑焰红不做声了,有些问题她的确从未想的如此透彻过,更加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大师指了出来,她自然需要时间去慢慢消化,也知道今天就拉回赵慎三是绝不可能了,而赵慎三的淡然态度也让她十分受伤,听完了大师的话,她就凄然的道谢道:“谢谢大师的教诲,无论是否真是如此,焰红都感激大师的苦口婆心,今天看来是要无功而返了,您的话我一定会细细的领会的。只是……他……他还在您这里,还请您好好照看他,看他瘦了那么多……我……嗨!他都要当大高僧了,我还惦记他干嘛?人家也不领情!好了大师,我告辞了。”
大师颔首笑着送她出了门,站在大殿门口看着她。
郑焰红慢慢的走下了台阶,当她走了一半的时候好似想起了什么,居然急急忙忙又跑了上来到了大师跟前,颇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大师,虽然我……呃……但是,在我想明白之前,还望大师能够留住他继续呆在这里,免得我下次找不到他。”
了悟摇着头笑道:“剪不断理还乱,女施主的样子倒有几分悔悟。那你就先回去吧。你放心,他不会走的,不过他也不会留太久,几日之后大贵人降临,他还是会走的。你如果顿悟就不要顾及面子拖延时间,要知道有时候有些东西是不能等的。”
郑焰红一愕,但她心里乱纷纷的都是纠结,也没有仔细推敲大师所说的大贵人会是谁?赵慎三走了会去哪里?只是茫然的点点头就告辞走了,这一次没有再回头,跑下山就驱车进城了。
而后山上的赵慎三一个人呆到暮色沉沉,才神态如常的回到了大师的住处,丝毫没提起跟郑焰红的会面,大师自然也没有主动提起,因为大师知道对待两个人,要针对各自的特征对症下药才能凑效,赵慎三不同于郑焰红,他个人的学识仅仅用常理是无法劝服的,而且他最忌讳的就是揭开他的疮疤露出丑陋的创面,大师也不忍心伤及他的自尊,还是等待时机慢慢劝导吧。
就这样,在郑焰红出乎意料的无功而返之后,两人的婚姻关系彻底陷入了僵局,但接下来首长就要来了,没有赵慎三的迎检是否会出意外呢?
第五卷宦海商海两沉浮205回贵人至
205回贵人至云山寺新殿落成开光大典的一番盛景热闹,自然也不逊于金佛寺,郑焰红作为市领导参与仪式的时候,却没有再去后面寻找赵慎三,足以说明她不是要放弃,就是还没有考虑好如何说服,所以仅仅作为一个市长办完了工作就走了。而赵慎三跟了悟大师躲在老寺里根本就没有出面,反倒是那个假了悟威风八面的以大师的名头出了一把风头。
之后,经过紧张的迎检准备,首长终于要来了。
一大早,盛夏的阳光就毫不吝啬的照耀着省城,李文彬书记来到了办公室,最后召开了一下迎检人员的短会,然后就率领人马浩浩荡荡去了机场,等候在贵宾休息室里了。
九点整,首长乘坐的飞机到了,自然是一番寒暄客气,然后就上车先去省委听取省里的工作汇报,一番繁文缛节,咱们毕竟是小说,不是省委会议记录就不一一叙述,直截了当闪到开完会准备去云都看点。
到楼下的时候,卢博文自然也在迎接之列,但今天却根本没有他上前陪首长的份儿,他也很明智的远远呆着没过来认老师。
首长看着跟过来的李文彬跟白满山,没搭理李文彬,却对白满山微笑着说道:“满山同志,这次你们省如果真把农村工作搞出了像样子的创新,你这个政府当家人可是功不可没啊!”
白满山激动地胡茬子都冒光,赶紧笑着谦逊的说道:“首长过奖了,其实这也是在文彬同志的正确指导下,我们政府带领基层的广大同志们沿着党委定好的路子走下去才能干出成绩来的,所以成绩是大家的啊。”
首长微微颔首之后却接着说道:“刚刚在会议室里,我也不耐烦听你们一直汇报下去,要不然这样吧,文彬同志挤一挤坐我的车,在车上我再问一些具体的问题。”
李文彬上了首长的车,这是一辆防弹的七座面包车,因为首长说了要询问他问题,所以随从们都很自觉地先坐好了,把正中间后排第二排两个座位留给了他们俩,前后均坐了两个便衣的安保人员,看块头都跟死去的万浩然差不多威猛。
首长说是上车要问话,但上了车之后却一直很是沉默,他不说话李文彬自然不敢主动打扰,就一直沉默到车上了高速,首长才慢慢的说道:“我刚才听到你们的汇报,说是晚上住在金佛寺,这个日程是谁安排的?”
李文彬没有立刻回答,因为他知道首长绝不会无缘无故有此一问的,他的大脑紧张的分析着,终于在最短的时间内断定首长是怕这样安排有人会猜测大佛的秘密,慎重起见才问的,就赶紧说道:“整个线路都是小三……是地方上安排的。我也觉得咱们白天把那几个点看完,到达金佛寺的时候恰好就天黑了,住在寺里顺理成章。而且那里上山只有一条路,寺庙又有很高的围墙,安保方面也好安排。更因为寺里客房有限,您的随行人员跟我们的陪同人员大部分都住在山下不远的温泉宾馆,这样子就更加稳妥了,所以我就没有更改。基本上等于是我们俩安排的。”
首长听完,果真脸上就很是满意的样子,饶有兴致的问道:“那个孩子现在还在那个桐县当代县长吗?挺机灵的,也沉稳,是棵好苗子。”
李文彬却露出一丝羞愧说道:“唉,他已经是县委书记了,不过……前些时我误会了他,让他辞职了,但却保留了他的职务。明白了他是无辜的之后,他的感情却又出了些问题,婚也没结成。事业婚姻双失意,这孩子一时想不开居然在云都的云山寺做了带发修行的居士,弄得我哭笑不得啊!说起来,这孩子因为跟我们近了些,总容易……唉,说到底还是我不好。”
首长越听越是露出了满脸的惊讶,用狐疑的眼神看着李文彬,李文彬却跟他用眼神交流了一种情绪,那种情绪叫做无奈,或者叫做情非得已。
首长自然就懂了,就讥讽的笑了一下说道:“呵呵,看来你李文彬也不过如此嘛!虽然挥泪斩马谡是诸葛亮都做过的事情,但自毁长城的事情发生在你身上,可就耐人寻味了。我懒得管你们的事情。那婚变又是怎么一回事情?难道跟你误会他是一个原因?”
就是这么一个哑谜般的问题,李文彬却神秘的点点头说道:“是的。”
就这两个字,仅此而已,但却足够了。
首长在唇边露出一丝更加兴致很高的笑容说道:“这孩子居然想到了出家?哈!有个性,我喜欢!你们去找了吗?那丫头去找了吗?”
“我去过,大小姐也去过,不肯回来。”
李文彬万没想到首长居然跟他谈论了这么久的赵慎三依旧没有转换话题的意思,不禁头皮发麻,终于知道这个年轻人能够成为首长家的“孙女婿”多半并非是沾了郑焰红父女的光,反倒是那对父女沾了他的光才是!他心里更加忐忑自己逼走赵慎三了,下定决心等视察结束后哪怕再赴云都,也要找回赵慎三。
“哈哈哈!他这孩子做和尚还做上瘾了不成?那丫头也不是个省油的灯,怎么就没法子弄回他?”
首长居然开怀大笑起来,仿佛这是一件多么让他感兴趣的事情。
如果李文彬不是一个深为了解首长为人的干部,也许会觉得首长就是一个喜欢热闹新奇的性情中人,但他从入仕基本上就是首长的部下,太了解自己这位老领导性格深沉不喜是非,刚毅果断沉默寡言,今天能对这件事这么感性,岂能不让他在惊讶之余赶紧凑趣呀。就笑着说道:“呵呵呵,是啊,其实那丫头丢了老公心里难受,找了好久又找不到,还是我先知道了这孩子的去向,偷偷告诉她的。昨晚还问她出马之后是否找回了,您猜大小姐跟我说什么?她居然哭着说小赵铁了心要出家,她想跟他辩论出家还是回家的意义时,您猜人家怎么回答的?我听了都佩服的很呢!”
听着李文彬卖起了关子,首长问道:“哦?怎么说?”
“人家赵师居然用一句禅语回答道‘穷诸玄辩,若一毫置于太虚;竭世枢机,似一滴投于巨壑。此所谓佛者道也。然后就走了。”
李文彬一本正经的说道。
这次首长居然没笑,低低地把这句话又重复了一遍才说道:“这孩子,不能就这么可惜了。对了文彬,咱们今天去不去他呆的那个地方?”
“去,第一站。二十分钟。”
李文彬言简意赅。
“嗯。我见见,不行的话我先带走吧。”
首长说道。
“哦。啊?您带走?”
李文彬先是顺从的顺口答应了,但马上就诧异的问道。
“嗯,让他跟我两天。”
首长这句话颇为惊世骇俗。
但李文彬也不敢再问了。
一路肃静路面,自然是非常迅速,不一会儿车就到了云都市界,一大群迎候的车都停在路边,看到车队没有停的意思,也就很有眼色的前面带路,到了云都自然是又听了一番市里的汇报,然后是出发去看参观点。
郑焰红作为市长,自然是配合黎远航汇报的人选,今天她的情绪看上去没什么异常,看到首长也跟卢博文一样没有认私人关系,把一个市长的角色演绎的十分到位,但只要一背人就满脸的黯然,足以说明她心里并不快乐,最起码没有刚刚面对众多领导的时候那种意气风发。
街上占满了武警,交通限时管制下畅通无阻,很快就到了云山寺脚下,首长下车看着金碧辉煌的前殿说道:“霍,弄得不错嘛,这地方我年轻的时候来过,可没这么气派。”
白满山居然率先笑着说道:“是啊,这也是桐县那个拿出农村工作新思路的年轻县委书记赵慎三同志搞的宗教旅游线路带动起来的,现在香火旺盛的很呢。里面还搞了一个新文化广场,也很是新颖。您看四周这几个村子的农民们,都依靠云山寺办起了小生意,的确是带动了一方经济啊。”
首长却诙谐的说道:“既然这里面是好几个门派的宣传,那咱们就分头行动吧,文化口的去看文化广场,宗教口的去看大殿,旅游口的去看怎么把宗教跟旅游搞起来的,我们这些老家伙嘛,就想看哪里就看哪里好不好?”
一群人自然迎合的笑着,一分散,首长跟前的陪同也就少了,白满山跟黎远航郑焰红等人一直跟着讲解,首长慢慢的顺着大殿正中的道路一直走到了后面,到了最后一重的时候,他突然说道:“后面好像是以前的老寺院吧?几十年没来过了,上去看看有没有变化吧。”
郑焰红的眼神明显已经不对头了,强装的笑容也已经惨不忍睹绷不住了,但李文彬却“善解人意”的说道:“郑市长,既然老首长想故地重游,你就给他当向导吧,我们就偷偷懒不陪着上去了,留在这里听听主持大师讲经吧。”
省委书记都这么说了,而且连他都不陪首长了,个中玄妙谁不明白,大家谁不聪明啊?都纷纷点头留下了,于是前后四个彪形大汉不远不近的跟随着,中间首长背着双手,跟一个寻常的观光老人一般不做声的步上了台阶,郑焰红惴惴不安的跟着也不敢做声,默默的走进了原来的云山寺大门。
大雄宝殿门口,端正的站着一老一少两个僧人,看到来人时,老僧往前一步双手合十,不卑不亢的宣佛号道:“阿弥陀佛,贵人至,敝寺生辉,老僧了悟为贵人寿。”
首长赶紧也合十颔首说道:“久闻大师佛法高深,打扰了。”
而那个年轻的带发僧人却满脸的惊愕,好似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一般看着首长,双眼慢慢的红了。而跟在后面的郑焰红更加是已经珠泪滚滚,情不自禁了。
了悟大师行过礼之后就闪过了一边,对首长含笑说道:“小徒顽劣,堕入魔障,老衲无能开解,就拜托贵人了,老衲先告退。”
大师说完,居然就走了!好似他根本不知道这个人是多大的来头一般干脆利落的走了,好一派得道高僧的无欲无求风范。
而首长看着那个满脸惊诧的年轻僧人时,却好似根本没有被他奇奇怪怪的打扮惊讶到一般走上去拍了拍他,淡淡的说道:“小子,知道爷爷为什么要破例认你做晚辈吗?告诉你,并不是因为你是卢博文的干女婿,而是因为你是你。”
就这么一句没头没脑的自问自答,却让根本没料到师父带着他站在这里说迎接的贵人居然是爷爷的赵慎三彻底的震撼了,更加没想到首长居然会这么告诉他这句困惑了他许久的价值观问题。他百感交集的看着这位睿智的老人,好似有千言万语都要一起涌出来,想对这位可敬可亲又如此认可他的老人倾诉冤屈,但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就那么颤抖着嘴唇站在那里呆若木鸡。
首长却用更加干脆的命令语调说道:“当和尚不适合你,我也不能听任我的孙子被人欺负,云都不容你就跟我走,我不信没有慧眼识珠的女人愿意嫁给你。”
跟着首长身后的郑焰红一直在哭泣,她又何尝不是满腹的委屈?刚刚首长说的那句话已经深深地打击了她,此刻这句话更加厉害了,她就爆发般的低声哭道:“爷爷,您……您偏心!”
首长淡淡的说了句:“在我心里,这个孙子的价值远远超越了孙女婿,我自然拎得清孰轻孰重。”
郑焰红万万没想到数次对她十分疼爱的首长居然会如此的轻藐她,但又无法辩解,更加无法使出撒娇功夫,只怄的她胸口发疼无话可说,终于捂住嘴哭着先跑下去几级台阶等在那里。
看到郑焰红的样子,赵慎三的眼里露出了不忍心跟担心,首长看的微微一笑说道:“男子汉志在四方,为了一个女人弄得出家,丢不丢人啊?去把你的衣服换掉跟我走,我先下去,等下你跟上。”
赵慎三面对这个给了他巨大自信的老人,居然丝毫没有反抗能力,乖乖的答应了飞跑到了悟的禅房里。还没等他开口,了悟就了然一切般的说道:“这下子知道自己的价值了吧?不要以为一叶障目就不见泰山,以后做事万不可如此鲁莽了,为师就不送你了,自己换了衣服下山吧。”
“师父,谢谢师傅的教诲,徒儿一生都会是您的弟子,把您当父亲尊敬奉养的。”
赵慎三激动地说道。
“呵呵,也好啊,老衲也并非不食人间烟火,有你这样的弟子也算一个依靠,你去吧。”
了悟居之不疑的说道。赵慎三拜别了了悟大师,回自己住室换了衣服就下山了。
首长跟郑焰红已经边走边说走回了大殿,会合了李文彬一行,当大家正准备下山的时候,却看到赵慎三突然出现在后门口,一群人都愣了。(当然,除了已经知道他在这里的人。
黎远航先发出一声低低的惊叫:“啊?小赵你怎么在这里啊?”
赵慎三早已经稳定住了情绪,明白此刻不是他哗众取宠的时候,就走近黎远航低声说道:“黎书记,以后再跟您汇报吧,此刻先迎检。”
李文彬却压根没打算让赵慎三低调隐藏起来一般当众叫道:“小赵书记,你也接到这里来了?那正好,底下的线路由你这个具体经办人做向导一定最清楚了,你就跟着首长介绍汇报吧。”
就这样,赵慎三莫名其妙的被罢官免职、逃婚失踪、失意出家这种种常人一条就足以轰动的事情均在李书记这句话里尽数泯灭掉了,好似赵慎三一直都是桐县的县委书记,好似他今天迎接首长过于殷勤了点,居然越界迎到了云山寺里,而他正好抓住赵慎三当向导一般顺理成章,赵慎三这个出现就算是过了明路了。
接下来,赵慎三果真就惹人注目的一直跟在首长跟前取代了讲解员,他也的确是对这些原本就是他心血铸成的得意之作烂熟于心,介绍起来句句言简意赅,妙趣横生。不单单听的首长连连点头,就连他一开始突兀的出现并在李文彬的建议下跟在首长身边起就十分不满的白满山等人也被他的介绍折服了,更加无话可说了。
时间的安排是经过赵慎三缜密计算过的,就算是老首长为了他在云山寺多呆了十几分钟,但接下来的行程依旧是十分的妥当。到了桐县,老首长更是对新农村建设的规范小区赞不绝口,农家旅游点也让他兴致勃勃,云都大小头目都觉得颜面有光,就连受了打击的郑焰红也在陪同首长从老寺走回新寺的途中得到了治疗,现在已经完全恢复了正常。
终于,傍晚时分,金佛寺在望……
第五卷宦海商海两沉浮206回铺好的黄金之路
206回铺好的黄金之路在这里,要稍微插播一下赵书记回到桐县之后地方上的反应以及某些必要交代的背景了,否则的话大家会一直抱有疑团的。
赵慎三书记居然跟随来视察的老首长一起出现在桐县街头,到了桐县就恢复了县委书记的职责,一路神态若定的汇报、介绍他自己的工作成绩,这就实实在在让桐县的上上下下对他行踪飘忽不定诸多猜测的下属们大跌了一把眼镜。
最尴尬的当然要数那个美丽的女县长刘涵宇了,她自认为得到了绝对可靠的消息,说赵慎三已经不可能再回来了,那滋生的野心如同夏日雨后旺盛成长的野蘑菇一般一夜之间就膨胀起来。也可能是在别人眼里不可能的越级升迁在她来讲太过容易了,更可能是她被赵慎三“侥幸”的由一个代理县长直接正位为县委书记的过程给误导了,就以为自己也可以,也就开始处心积虑的想布一把后尘啥的,在接手赵慎三工作的同时顺便把县委书记的位置也一并接过来算了。
黎远航,原本就不是本省本市的土著,乃是刘涵宇的同乡,在省里担任教育厅厅长之前,一直在家乡a省发展,当时就在家乡担任过县委书记的。而当时的刘涵宇仅仅是一个当地富商的养女……呃,仰或是妻子,年龄又出了奇的年轻,还不满二十岁,在那时,就已经很到位的认识黎远航了。
关系就是这么个关系,那么,凭什么上有市委书记罩着(这女人以为有市委书记罩着已经很不得了了估计。唉,怪不得人家孤陋寡闻了,偏远省份跟天子脚下的差别还是有滴!下有富商老公在外围替她扫清障碍顺便啥啥开道,个把县委书记还不是小菜?
因此,她在赵慎三“消极怠工”期间,软硬兼施磨的黎书记先是同意她一肩挑两府事务,然后扯虎皮拉大旗威胁中层干部们唯她之命是从,对市里各个分管领导施展全方位压力。而且她自己也真是扑下身子想要融入桐县的工作中去了,当她觉得她已经把下层紧握掌中的时候,再次跟黎书记提出了要求——想取代赵慎三当县委书记。
刘涵宇不懂事并不代表黎远航不懂事,他太明白赵慎三背后那些他惹不起的力量了,所以自然是一口回绝并警告刘涵宇不可过于高调,初来乍到的还是稳扎稳打,日后一个县委书记还能不给她?但现如今还太早,而且赵慎三搞的创新已经成了全国瞩目的工程,她目前还是挑不起大梁的。
怎奈这女人走捷径走惯了,偏不服气她就比不上那个从她一上任就貌似倒霉催着一般的赵书记了。在她的认知里,那个男人除了长得中看之外,横看竖看,就看不出来又哪里是别人不可替代的超人级人物。更加在听到这个赵书记单人匹马制止回民暴乱(这个词汇是刘涵宇的认知,其实当时仅仅是群体上访)、智入虎穴摧毁桐城“八大金刚”、数次被查屹立不倒,甚至还以一个小职员身份拿下显赫大老板,成功变老板为老婆等等等等传奇般的经历跟光荣事迹,这些事迹都让她越发的萌生了一种强烈的竞技意识,好似一个已经修炼到绝世剑客、已经给自己取名字叫“独孤求败”这个级别以后,看到一个堪舆匹敌的对手之后,有一种不比个高下就心痒痒般的不安分,更加想用她的更加传奇的能力去跟赵书记pk一下了。(其实也难怪,这女人多半是把赵慎三书记的一切一切奇遇都归功于最后一条了,那就是转变了大老板的身份,故而错误的把他们俩的发达划归了同一门类。在她眼里唯一不同的是赵大侠修的是“软饭功”而她刘大侠修的是“狐狸功”虽种类不同但大义相通,故而属于异曲同工,都是官场“缠藤”一大派别的范畴,当然可以一决高下了。
于是,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戏码估计在黎书记面前没少用,而吃了人家嘴软(呃……至于吃了刘涵宇什么,黎书记知道,花儿不知道。的黎书记不堪其闹,终于硬着头皮替她叫苦,结果挨了李书记一顿骂之后再也不敢替她出头了。
但这个刘县长也不是个吃素的,看黎书记推推拖拖的没个准话,就把心一横,老娘就不信了,我自己干出比赵慎三更好的业绩,看你还有什么话说!于是刘大侠就开始更改赵慎三的工作方法,更改赵慎三拟定好的接待方案等等,力求精益求精尽善尽美,虽然结果是工作方法改动之后下层执行不力,接待方案更改后落了一个大大的没趣,这女人方才知道泰山不是吹出来的,这几天稍微消停了些。
赵慎三早就知道这女人的种种行为了,当然是从郑焰红对菩萨的哭诉里知道的。如果说他赵大侠不生气的话那他就不是大侠而是大神了,但是他早原本就十分内敛,这次在云山寺跟随大师修行了几日,更加明白了“他强由他强,清风拂山岗”的道理,悟透了以前从未触及过的玄妙大道,明白有时候还击不要脸的人一巴掌小的是自己的身份,而你不理她反而让她心虚,也显得自己大气莫测。
老首长对他的肯定,更加消除了赵慎三被郑焰红愚蠢行为带来的强烈屈辱感跟自卑感,所以回到桐县之后见到那女人颇为心虚的过分热情,仅仅报以淡淡一笑,就开始忙碌他的事情了,果然刘涵宇心虚虚的十分乖顺。下属对他这个县委书记已经敬畏惯了,自然更是一呼百诺。
如此自然,如此兵不血刃就拿回了主导权的赵慎三,就这样平平淡淡的让这个咋咋呼呼才能蒙的下属干活的女县长明白了赵大剑客的剑术实实已经达到了“无剑胜有剑”的地步,凭她目前的功夫,还是难望其项背的。
就是这么个背景,交代完毕。为何交待,自有玄机。
一路上除了必要讲解时赵慎三出现在领导们的视线里,其余时间他都是默默地躲在人群中,更加刻意回避着来自市长的火辣辣目光。
虽然省城艳阳高照,云都也还时阴时晴,但是车到桐县之后却就是阴沉沉的天色了,这就让赵慎三加快了在不重要参观点的速度。心里也一直在暗暗担忧如果到了金佛寺是一个雾天,或者是因为天不好黑的早了,那可就让首长猛然间见到他差点脱层皮才监造成功的金佛时的震撼大打折扣了啊!
出发去金佛寺的时候,他乘坐着自己县委书记的专车在警卫车辆之后带路,看着西边的天际厚厚的阴云,心里也一直沉甸甸的遗憾不已。不由得想起他去云南旅游的时候,导游曾讲过只有真正的贵人莅临,玉龙雪山才会显出全貌。而当年那个睿智刚强、杀伐决断、以无数贪官家财补充国库的可敬老人朱总理就是享受到这一殊荣的贵人。传说朱总理到的时候也是阴沉沉的天,但当这位贵人下车的时候奇迹就出现了——玉龙雪山如同一个妖娆而害羞的美女一般缓缓竭掉了白云做的面纱,露出了妖娆的全貌。
终于,车进了凤泉境内,但老天依旧没有给凤泉一个晴朗的傍晚。这下子赵慎三彻底死心了,但后来发生的奇迹无数次的让他感叹这个世上原本还是有贵人的,更加因为接下来的老天给面子而在车上高兴地手舞足蹈!
虽然老首长已经在录影上无数次看到过那尊庞大的佛像了,但当车在高速上拐过一个弯,一片依山傍水的风景豁然开朗,随着李文彬的手一指,公路一侧的山上出现的一幕就让老首长目为之眩、情为之摧、神为之夺、身为之颤了——天际厚厚的阴云似乎变成了不堪一击的棉絮,被厉风吹拂着一般飞速的后退,车到哪里,就晴到哪里。山顶的天空更是瞬间被撕开了大大的一个裂洞,夕阳追光灯一般从洞中射下来,端端正正的投射在那尊无比高大、无比慈祥的金佛像上。瞬间,金佛浑身折射出一道道金光,看上去足以让老首长连呼吸都忘记了!(以上情节均是有无数人证实的真实事件,并非花儿崇媚权贵所杜撰。如果按照科学解释的话,首长巡查正值阳历七月,正是娃娃脸的天气,阴晴不定原属正常,是否凑巧了也未可知。
李文彬的手一紧,就接触到了一只冰冷的手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