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天上大放晴光,仿佛昨夜的暴雨就如同一场梦一般。可惜对于林肆和顾倾城,这场暴雨不过扰了一夜好睡,而对于宋文渊,却是个十足的噩梦了。
林肆已经坐好,在帐子里等宋文渊。
宋文渊身上的衣服还没换,淋了一夜的雨,现在虽然不滴水了,但仍然湿着。本来是件蓝色的袍子,现在被水淋湿深得像墨色,上面还有些沙泥,头发也被雨水打乱,宋文渊向来注重仪容,顾倾城还没看过宋文渊如此狼狈的样子。
宋文渊疲惫的走了进来,全无从前的从容和风度,一脸颓丧的坐了下来。
林肆和顾倾城都不开口,在一旁静静的看着他。
还是宋文渊主动开口,说道:“林将军,你说的果然没错。”
林肆语气平缓,问道:“损失了多少?”
宋文渊顿了顿,说道:“……两万多。”
林肆道:“这个数还好,算是不幸中的幸运了。”
宋文渊又有些喏喏的说道:“这只是回纥的数,而且还折了整整十几船的兵器和粮食……”
林肆露出一丝沉痛之色,但仍然没什么情绪的安抚道:“虽然损失很大,倒也还不是不可挽回。可汗该吃一堑长一智,林某不多言了,可汗聪慧过人,自然能明白。”
宋文渊还想说什么,想了想又咽了下去,对林肆说道:“好,我回去想想。”说完便转身离开了。
过了三四天,宋文渊又过来找林肆,不见了那日的颓丧之色,又恢复了往日的神采。
“林将军,前两日我认真的查阅了这里的记载,还请了当地一个老者询问了情况,明日可以渡河,这次应该是万无一失了。”
林肆抱拳道:“那我这里先恭喜可汗,祝可汗旗开得胜。”
宋文渊笑了笑,说道:“借林将军吉言,我对昭国不熟,渡河之后的攻城之战,还要仰赖林将军了。”
林肆道:“自然义不容辞。”
过了一天,军队开始渡河。这一日和前一次相比,没有了那日的肆无忌惮,每一个人都是战战兢兢小心翼翼的。
“这能行吗?这船还没走多远,已经开始晃晃悠悠的了。”一个士兵害怕的说道。
另一个也一脸担忧,一咬牙说道:“可汗说行就行。那日看起来平静,不是后来也……”想起那日的情况,两人还有些后怕。
那一天本来天气很好,河水也十分和缓。大家兴致冲冲的收拾好了船只准备渡河。先放了几只羊皮筏,平安的过去了。后来便又放了几只小船,也过去了。于是众人放下心来,把大船上装满了粮食兵器,人也坐的满满当当,一只连一只的下水,整个河面几乎都被他们坐满了,谁知还没等那边靠岸,突然天降骤雨,噼里啪啦从天上砸下来。本来他们中间就很少有人熟识水性,就是划船掌舵的这一些,也没办法和经验老道的水军相比,水面平缓时还没什么问题,真正遇到这样恶劣的天气情况,他们手忙脚乱,毫无办法。
大船纷纷在河面打转,失去控制,本来河面上船只就多,还有些被派下去试图将装了粮食兵器的船只救回来,结果也被卷到了里面,在河面上互相撞击,最后都沉了下去,无一幸存,下了水的士兵们能从河里爬出来的也寥寥无几。
那日的阴影还萦绕在这些士兵心里,他们那日虽然没下水,但也都目睹了那日的惨状。不过军令不可违,就算再害怕也还是咬着牙下水了。
这日虽然船晃晃悠悠,但意外的顺利,一个接一个都渡过了河。林肆和顾倾城也和宋文渊同船,在最后渡了过去。
船靠了岸,宋文渊一撩袍子,先跳了下去,然后没说话直接把手伸到了顾倾城面前。
顾倾城笑了一下,挥开了宋文渊的手,轻巧的一跳稳稳的落在地上。林肆也跳了下来揽着顾倾城便往前走。
宋文渊快步追了过去,对林肆说道:“我们先再此处扎营,安顿好了就来我的营帐议事。”
林肆点了点头,表示自己听到了。
宋文渊抱怨了句:“可真是小气。”便离开了。
士兵们在扎营,还要等一会儿,顾倾城便和林肆在河边转悠。
此时正逢太阳落山,余晖从西面沉下去,将河面和天空都染成红红的一片。整个天地都是一片瑰丽之色。
顾倾城看得入迷,赞叹的说道:“从前从来没看过这样美丽的景色,也算是没有白白走这一趟。古诗有云: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虽然此长河非彼长河,但壮丽应当是差不多的。”
林肆道:“大漠孤烟没有看到,长河落日倒也领略了,确实不虚此行。只是希望下次去看风景,不是被人拿刀抵着来的,或许看这景色,还能更美丽一些。”
顾倾城被他的话逗的笑了起来,说道:“你这人真是破坏气氛。”
不一会儿,侍女过来找顾倾城,说是营帐已经搭好,请他们过去休息。
林肆把顾倾城送了回去,自己去宋文渊那里找他。
林肆过来的时候,苏里和阿达木已经到了。苏里和林肆打了个招呼,林肆微笑着点头回应。阿达木却十分震惊的看着林肆,大声的问道:“怎么是你?!林肆!”
林肆十分有风度的对阿达木抱拳道:“阿达木将军,许久不见了啊。”
阿达木大声质问道:“你怎么在这里?是怎么混进来的?!”
宋文渊对阿达木说道:“阿达木将军,这是我手下的林肆林将军。看样子你们之前是见过了,那我就不多说了。不过曾经的事儿还是不要提了,如今他就是我回纥的人。”
阿达木忍下脾气,瞪了林肆一眼便不再继续说下去了。
宋文渊先开口说道:“昭国的城池就在不远处了,我们今日商议一下攻城的计策。”
阿达木说道:“我们这么多人,强攻就可攻下。”
苏里说道:“不可,我们人虽多,但是冲着昭国来的,不是为了这一城而来,能减少损失自然还是将损失降到最低为好。”
宋文渊道:“三皇子说的有理。”
阿达木道:“那你们说有什么好办法?”
宋文渊看了眼林肆,问道:“林将军是什么看法?”
林肆没有急着说答案,反而问宋文渊:“可汗,城中守将是谁?”
宋文渊道:“一叫王骁的年轻将军,凭着父亲王询当的官。”宋文渊语气中是轻蔑之意。
林肆笑了笑,说道:“可汗似是没将他放在眼里。难道是因为他年轻又是靠父亲做的官?”
宋文渊没说话,但是是默认的神色。
林肆道:“可汗也是年纪轻轻,也是继承了老可汗的王位,怎么会看不起王骁呢?俗话说不以出身论英雄,不仅是不应该看不起寒门的有才之辈,也不应当因为家世好就理所当然的把他当做草包,您说可是这个理?”
宋文渊被他说的有些汗颜,便有些不好意思的岔开这处去,说道:“没和他交过手,打过交道,不知他是什么样的人?难道非常厉害?”
林肆道:“其实也不是什么万中无一的厉害人物,但也不是酒囊饭袋。他为人谨慎保守,这次一定把城里的防守安排的极其严密,贸然强攻不是好办法,依我看,明天可以先去叫阵,试探一番。”
宋文渊道:“林将军说的有理,不过这叫阵该派谁去?”
林肆道:“如果可汗信得过,不如让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