姿势被闵嵇‘对折’了起来,一个瞬息便死透了,闵嵇厌恶的一甩手,咚的一声将他扔开。
被反绑着的少年看着这一幕,眼里闪过一道惊恐之色,但却掩不住眼里的崇拜和炙热,他看着闵嵇呜呜的挣扎了一下,闵嵇走过来松开他嘴上的布条,问道:“你是米勒?”
“是,你是冉罗吗?你就是部落的第一勇士?”米勒的声音有些沙哑,却急切的问道。
闵嵇一点头,掏出匕首刷刷的割开捆绑着他的绳索,道:“我们要快点离开这里,一路上不管遇到什么都不要出声。”
知道闵嵇是来救他的,米勒自然没有二话,撑着酸软的身子站起来,坚定的道:“嗯,我知道,快走吧。”
闵嵇看了眼他身上被凌虐的伤口,没有说什么,二人默契的出了营帐,才刚刚离开没多久,那些被杀死的士兵尸体便被人发现了,顿时有人慌张的叫道:“有人袭营!有人袭营!大家快做好戒备,不要让人逃走了!”
闵嵇一个闪身躲在角落里,看着从面前呼啸而过的骑兵,眼神一冷,全营的人已经被惊动,从这里冲出去一定会被人发现,但是不出去等他们回过神来全营戒备,他们更是难逃生天,没想到克巴斯还是那么阴险,只不过是一个部族的少族长,居然看得这么严实,真是可恨!
“跟紧我!”闵嵇眯着眼睛说了一句,攥住米勒的手臂,将匕首横在胸前,一马当先的冲了出去。
骑兵看着一道黑影带着一个少年倏然窜出,忙喊道:“是敌人!快,杀死他!不能让他把人救走!”
闵嵇将匕首挥舞得虎虎生威,招招夺命,见骑兵越聚越多,一个纵跃将马上之人的咽喉割开,踢下马自己跃了上去,一把抓起米勒放在马背上,一踢马腹冲出骑兵的包围,对着缠上来的人刀刀割喉,霎时鲜血喷涌,溅了他一身。
克巴斯的手下虽狡诈但跟他一样惜命得很,见闵嵇一出手就要了那么多人的性命,骑兵们一时都有些胆怯,趁着这一瞬间的迟疑,闵嵇驾着马横冲直撞,直接撞出了包围圈。
“该死的!还不快追!真要让他跑了不成?”一个队长似的男人怒吼了一声,驱马立即朝闵嵇追了上去。
闵嵇看着四周朝他包围过来的士兵,想着有蓝旗兵将各营的联系切断,这里也就这么些人而已,冲出这里就不用怕了。
闵嵇杀了几个冲过来的骑兵,夺下他们的马在马身上戳了几个窟窿,狠狠一拍马屁股,马儿吃痛一个嘶鸣就朝集聚而来的士兵冲了过去,横冲直撞,如入无人之境般将士兵踩得口吐鲜血。
“哦!该死!这些马,快把马……哎哟。”一个耍起长刀就想去砍马腿的士兵被马蹄一踹,顿时头破血流。
有了几匹疯马开道,闵嵇虽不能说一路畅顺,但却容易得多,轻松解决了几个不怕死的士兵,顺利的冲开了士兵的包围,果然没有在后边看见其他营地的支援,闵嵇冷哼一声,将士兵远远甩在后头顺利出了营地。
看着闵嵇的身影没入黑暗,领头的队长怒斥道:“该死的!让他们逃走了,究竟是谁?究竟是谁带走了那个小杂毛,怎么没有人过来支援?”
“不,不知道啊,没看清他长什么样……”一个小兵小心翼翼的道,跟他面对面的人都被杀了,再说他脸上布满鲜血,谁知道他长什么样?
队长抬腿就给他一脚,怒道:“那还不去查!”
“是是。”士兵从地上爬起来,一骨碌跑远了。
米勒死死的保住马脖子,忍着颠簸一声未吭,直到马儿渐渐停了下来,感觉到周围的环境安全了,他才无力的一松手,从马上掉了下来,身下是一片软和的草地,他们这些马背上的民族从小就是在马上摔大的,也不觉得疼,米勒摸着身下的草地,欢喜道:“太好了,我终于逃出来了,冉罗,谢谢你。”
闵嵇动了动身子,检查了一下身上的伤口,这回他有备而来,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倒没有受多大的伤,闵嵇查看完毕,抹了一把脸上的灰和鲜血,露出那张英俊的脸,为了不让克巴斯察觉到他已经回来,适当的伪装是必要的,听见他的感谢,便道:“想谢我就把兵借给我。”
在这样每天都有厮杀的部落,每个部族都会培养精兵,穆塔尔有,依尔泰也会有,而兵力是他现在最需要的东西,救米勒就是图这个来的,他就算不问他也会开口要。
米勒想想他现在的处境,眼神暗淡不少,但是他一抬头,看着面前浴血的男人,想着他悍勇无畏的独闯营地将自己救出来,不管多困难都好,他一定会想办法把兵借给他。
“好,我借给你,但是你要给我一点时间。”趴在草地上的少年面庞有些青紫憔悴,但眼神却格外明亮。
闵嵇看了他一眼,嗯了一声,片刻后,三个小队陆陆续续的到了集合的地方,看着闵嵇顺利的救出米勒,还比他们快了一步到了这里,众人都有些惊讶,但看他的目光就越发崇拜了,有能力又有头脑的勇士啊,怎么能不让人佩服。
闵嵇清点了一下,问了句有没有伤亡,众人摇了摇头,这样的偷袭要是都会伤亡的话他们就不能算是整个部族里最精锐的骑兵了。
完成了此次的目的,闵嵇不再多留,把米勒给他们照顾,当先往驱马前行。
*
婚期定下来之后,刘氏忙着给苏卿准备嫁妆,苏治忙着应付络绎不绝的访客,苏卿这个新娘子反倒成了最闲的一个,铺子里的事大多交给了姚沛良和周琪夫妇,她只在幕后指点一下和数钱就好了,或许因为心平气和的原因,身体的反应又轻了一些,苏卿松了口气,也暗自告诫自己情绪波动不要太大,这样就不会受罪。
瑶光把葡萄剥皮放在小瓷碟上,一边笑道:“姑娘,时间过得真快呀,没想到一眨眼你就要嫁人了,我还真有点不适应呢。”
苏卿吐着葡萄籽,笑道:“嗯,是啊,我都嫁人了,我们家瑶光也可以嫁人了。”
瑶光脸色微红,嗔了她一眼,嘟囔道:“我才不嫁人呢,我要陪着姑娘一辈子。”
“那怎么行,我身边有纪隐就行了,你啊要是有喜欢的人可不要瞒着我,我会做主让你风光大嫁,你陪了我这么多年,你要是不能找个好归宿,我心里会很遗憾的。”苏卿想起往事,幽幽的叹了一声。
瑶光看着她有些伤感的表情,心头一暖,眼眶有些湿润的道:“姑娘这么看重瑶光,瑶光怎么舍得嫁人呢,我不管,我就要跟着纪隐一起伺候姑娘。”
纪隐自那天跟苏卿回来之后,刘氏和苏老太太等人当然是一阵盘问,为了图方便,苏卿便扯谎说是跟王岳翎要的,说是这阵子事情忙,让她过来帮忙的,众人这才放下心来,而纪隐锋芒暗藏,性子却是个好相处的,不过几天便跟瑶光处得像好姐妹似的。
纪隐正撩了帘子进来,道:“姑娘,王大人的随侍过来了。”
王岳翎贵人事忙,自那天晚上来过一趟后便再没来过了,也时常会吩咐王毅蓝等人过来传话,所以苏卿倒没意外,用帕子拭了一下嘴角,理了理身上的衫,领着瑶光便出去了。
只是却不是去的王岳翎府上,当马车绕道去福意轩的时候,苏卿就知道找她的人不是王岳翎,脑子里那些不愉快的回忆涌了上来,心里猜测依王毅蓝这个桀骜的性子会怎样刁难她,只是当看见那板着脸冷冰冰的小小少年时,她才知道原来王毅蓝不是专程来刁难她的,而是幕后主使者另有他人。
如果是王岳翎的儿子那就不奇怪他会乖乖听话了,只是没想到王毅蓝这样正儿八经的随侍也会假传消息。
王毅蓝被她明澈的眼睛看得有点心虚,他性子虽桀骜但对王岳翎还是很忠诚的,作为他的随侍帮着他儿子胡来,实在不是一个合格的侍卫,但王昀祁有要求他也拒绝不了,要是苏卿去告状他也认了,轻咳一声,王毅蓝默默退了出去。
屋子里只剩下苏卿和瑶光跟少年面面相觑,瑶光站在苏卿身侧,警惕的看着面前的少年,她见过这个小少年一次,那次他一脸愤怒瞪着她家姑娘的画面还记忆犹新,怎么能不知道这个人就是王岳翎的儿子,长这么大了,又一副少年老成的模样,肯定知道姑娘是他未来的‘母亲’,心里还不定怎么排斥姑娘呢,她暗自握紧了粉拳,他要是敢上来动姑娘一根汗毛她就跟他拼命。
王昀祁那张跟王岳翎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俊俏面庞冷冷的看着苏卿,别看着那表情冷冷冰冰,气势过人,其实心里却是懊恼不已,王毅蓝跑得那么快做什么?也不留在这里帮他撑撑气势!这个女人冷冷淡淡的模样他还真不知道要怎么说,不要接近我父亲?不要跟我父亲成亲?离我父亲远远的?
还不等他想出一句霸气强势能吓得苏卿屁滚尿流的话,苏卿先开口了:“是小少爷吧?你让人把我骗出来是为了让我打消跟你父亲成亲的念头?”
被苏卿一下子戳穿了目的,王昀祁有些难堪,但苏卿说出了他想说的话,便顺势道:“没错,你配不上我父亲,你不能跟他成亲。”
“是我配不上,还是你根本不想让他成亲?或是不想让除了你生母之外的人做你的母亲?”
王昀祁一噎,脸上闪过一丝被苏卿看穿的羞恼表情,“是又怎么样?这世上只有我生母才配得上我父亲,要不是她死了,我父亲哪有你的份!”
苏卿摇摇头,淡淡道:“你因为私心排斥一切接近你父亲的女人,你可知道你父亲一个人也会孤独?他还这么年轻你就忍心让他孤独终老?你将来会长大会成亲生子,他呢?在最好的年华错失了本该属于他的幸福,你太自私了。”
王昀祁被说得一愣,眼里闪过一丝迷茫,故作逞强的道:“那也不是你,你配不上我父亲,我不喜欢你当我的母亲!”
“我知道,没跟你说过吧,我也不喜欢你当我的‘儿子’。”苏卿睨了他一眼,冷冷道。
王昀祁被这句嫌弃的话羞红了脸,恨恨道:“不喜欢就不喜欢,谁稀罕!”
王毅蓝守在门口,心里猜测着王昀祁会怎么刁难苏卿,可别把人家打了啊,那可是爷的心尖尖的,真的掐起来少爷实在没有多少胜算,爷说不定还会站在苏卿那边对付自个儿儿子,那可就不妙了。
因为两人还未成亲,王毅白考虑到说出苏卿有孕的消息会对她的名声有影响,再而影响到王岳翎,所以一直瞒着,连王毅蓝也不知道苏卿怀有身孕。
门咿呀一声从里边被打开,唇红齿白的王昀祁跨步出来,小小的脸像锅底一样黑,浑身的冷气嘶嘶的往外冒,王毅蓝放下手,抬头往里边看了一眼,见苏卿妥妥的坐在那,心里松了口气,王昀祁看着他的表情脸更臭了,好像他就一定会欺负那个女人似的,那个女人牙尖嘴利不好对付,谁吃亏还不定呢,王毅蓝居然吃里扒外的向着别人,这个叛徒!
王昀祁恨恨的瞪了他一眼,挺着背掘强离去,王毅蓝抓抓脑袋,有些莫名其妙,再次看了眼还没打算离开的苏卿,把门关上跟上了王昀祁。
而两人一踏进府,明显感觉到气氛有些微妙,二人对视了一眼,都在对方眼里看见了凝重,一个仆人表情忐忑的走过来,低声道:“小少爷,爷叫你呢。”
王昀祁有些不安的嗫嚅了两下嘴唇,随即一抿,道:“我知道了。”一甩袖,硬着头皮往王岳翎院子走去。
王毅蓝跟在他后面,担忧的道:“小少爷,待会儿你千万不要跟爷较劲,他要成亲了,心情估计还不错,只要你说两句好话他一定不会惩罚你的。”
快成亲了,心情还不错?想起这个王昀祁心里更是不岔,他瞪了王毅蓝一眼,哼道:“担心你自己的小命吧。”
王毅蓝见他变了脸色就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心里叹了一声,小少爷还是太掘强了,这种时候还是保全自己要紧啊,斗那些气受苦的还不是自己,要知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啊。
王昀祁抬头挺胸,一副英勇就义的气势推门进去,当眼睛跃入父亲的身影时,王昀祁心里下意识的缩了一下,开始胆虚了,但表情还是冷冰冰的,掘强到了极点。
冷硬的开口道:“父亲。”
王岳翎埋首处理公务,神情认真,笔势飞动,好像根本不知道他的存在一般,王昀祁却知道,他是故意的,以前他就惯会用这一招,而他每次这样他就知道父亲生气了。
至于有多生气,那就要看他让他站多久了,王昀祁心里有些没底,一边暗暗数着时辰。
一个时辰后,看着还没有说话意思的王岳翎,王昀祁心里哀嚎了一声,一个时辰啊,比往常的都要久,完了,他真的很生气啊。
骨节修长白皙如玉的手指点在洁白的纸上,王岳翎一边提笔做出批示,一边道:“去了哪里?”
乍然听见这声音,王昀祁心脏跳漏了一拍,却知道他是帮苏卿出头来了,梗着脖子道:“福意轩。”
“见了谁?”
“那个女人!”
“哪个女人?”
“你未过门的妻子!”王昀祁从喉咙里挤出这句话,心里的酸楚只有自己知道。
王岳翎施舍般的抬眸扫了他一眼,公式化般僵硬的道:“说了什么?”
“我让她离开你!她不配做我的母亲!我不喜欢她!”想着那个只剩下一张冰冷的画像能证明存在过这世上的生母,王昀祁不愿让关于她的最后一抹记忆因为苏卿的出现而从他父亲心上抹去,有些激动的吼道。
啪的一声,王岳翎手中的墨笔应声而断,漆黑的墨汁溅在公文上,彰显了握笔之人的愤怒,他阴沉的眯起尊贵的凤目,冷厉道:“她只是我的女人,与你无关,我的事还不需要你来指手画脚。”
“只要她嫁进这个家就与我有关,我就是不喜欢她!永远也不喜欢!”王昀祁涨红了脸,浑身紧绷似一只竖满倒刺全身戒备的幼兽。
“我的事没有你说话的余地,滚回去面壁思过三日。”王岳翎移开目光,换了支笔继续办公。
王昀祁气得浑身发颤,被一旁看得眉头紧皱的王毅白拉了出去,王昀祁神情不甘,不情不愿的被他半拖拉着走了。
处置了王昀祁,王毅蓝心头忐忑的走进来,认罪态度却比王昀祁好多了,“爷,是我的错,我不该帮小少爷胡来。”
“从今以后,你跟着他。”王岳翎的表情恢复了冰冷,淡淡的道。
王毅蓝一惊,忙道:“爷,是我错了,以后我一定尽心尽力听从爷的吩咐,请爷不要把我调走。”爷把他从身边调开,岂不是说他不再信任他了?王毅蓝心头焦急,现在是真的有些后悔了。
“话我不说第二遍,出去。”
王毅蓝脸色微白,有些垂头丧气,“是。”
帮少爷一次却得到这样的惩罚,真是亏大了。
见他一脸懊恼的走出来,把王昀祁送回去的王毅白无奈的摇摇头,心里却暗自庆幸自己还好提前知道了苏卿有孕的事,没有跟她作对,不然他现在的下场估计也好不到哪儿去。
晚上,王岳翎来苏家吃了饭后,跟苏卿说起这事,“白天的事我知道了,是我教下不严教子无方,让你受累了。”
苏卿抬眸看了他一眼,摇摇头,“无碍,小少爷会这样做也是因为在乎你,我不会怪他。”她没有要帮父子俩化解心结的意思,在她心里虽然对王岳翎很感激,但是感激不是感情,就算跟他成亲也没有什么归属感,而王昀祁一看就知道是个臭脾气的小孩,她才不会揽事上身,自找麻烦。
王岳翎嗯了一声,父子俩就算关系再僵也是父子,能在苏卿这里听到这番不排斥的话,给他一种被认可的感觉,让他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临近角门那他停下脚步,转身抬手揉了揉她的发丝,这个动作带着连他也未发现的宠溺,柔声道:“婚期临近,我的公务却又繁忙了,又有男女婚前不能见面的习俗,这阵子我可能不能来见你了,你好好保重身子。”
王岳翎不是喜好渔色之人,一番动作也只是单纯的随心而动,只是片刻便放下了手,但到底面前的是他心系的女人,尽管收了手却还有些不舍,心里总有个声音提醒他该做些什么,但一想横在两人之间的赌约,他的冷静立马占了上峰。
他的及时收手没让苏卿反感,闻言她微点头,也道:“你也是,注意身体。”
很公式化,一听就知道不是真心的,但有个女人这样叮嘱他,还是让他觉得心情颇好,嗯了一声,便踏出了角门。
苏卿目送着他上了马车,也转身离去。
时间眨眼而过,九月二十九,到了二人大婚这一日。
刘氏一早便过来了,含着泪帮苏卿穿衣打扮,虽说王家离这里不远,可闺女到底是嫁人了,从今以后就不再是苏家的姑娘了,一想到闺女即将嫁做人凄,日后没她这个当娘的在一边看着也不知道会不会受委屈,刘氏这么想着眼泪便止不住了。
米氏今天难得的穿得一身喜庆,她笑眯眯的看着苏卿穿上一身火红的嫁衣,眼里有着小小的满足,她膝下只有一个儿子,对刘氏有这么一个漂亮懂事又乖巧的闺女十分眼馋,一直也是打心眼里喜欢苏卿,看着她一路走过来到现在要嫁人了,心里既是感慨又为她高兴。
正叹息着余光便见刘氏在一旁悄悄的抹泪,不由上前拍了拍她的肩头,安慰道:“你也别伤心了,总归王家离这不远,想卿卿的时候随时可以去见上一面,这大好的日子你该高兴才是,把眼泪擦擦吧,别让苏卿看见惹她伤心了。”
“嗯,我知道,我该高兴才是,闺女有出息,又嫁了个那般有本事的夫君,我是该高兴的。”刘氏用帕子压了压眼角,有些牵强的笑道。
米氏见她这模样心里叹了一声,要是她也有闺女肯定也会跟刘氏一样不舍,说到底是这么多年疼过来的,眼看着她嫁进别人家,哪个当娘的舍得?
苏卿坐在妆台前,透过铜镜看着刘氏跟米氏说话,那眼里分明有泪花闪烁,心里微微一疼,原本没那么伤感的被刘氏的眼泪一刺激鼻子也发酸了。
“哎呀姐姐,你别动啊,我正帮你化妆呢,还有眼睛不要睁开啊,你一睁开我这就画不好了,我今天一定要帮你画个倾国倾城的新娘妆亮瞎我那冰山姐夫的眼睛,让他以后对你爱得死去活来的。”苏语拿着螺子黛,对着突然睁开眼睛的苏卿噼里啪啦的道。
刘氏听见这声音也顾不得伤心了,急忙道:“呸呸呸!童言无忌童言无忌,什么死不死的,你个没心没肺的鬼丫头!今天是你姐姐的大喜日子,有你这么说话的吗?”
苏语惊觉刚才说漏了嘴,忙吐了吐舌头,歉声道:“姐姐我不是故意的,你可别怪我啊。”
苏卿淡淡一笑,道:“没关系,你也不是有心的。”
刘氏见她在苏卿脸上捣鼓来捣鼓去也不知道在做什么,眼看着吉时就快到了,忙道:“你这丫头还没画好吗?哎,就不该让你这丫头胡来,快快快,让我来,别耽搁了时辰。”
苏语一把扶住苏卿肩头,一副霸占的模样,“不行不行,娘你让我来嘛,就快好了,被我这巧手一画姐姐肯定会迷死……不对,迷倒一片男人的。”苏语发现自己又用错词了,忙改口道。
刘氏走到苏卿正面,看着那发黑的眼皮,倒吸了一口气,“你你,你这是什么画法?螺子黛哪是用在眼皮上的?错了错了,你个鬼丫头不是这样画的,哎哟这可怎么办……”刘氏急得团团转,随手抄起刚才擦过眼泪的帕子就往苏卿的眼皮抹去。
苏语急忙一拦,信誓旦旦的道:“娘你就信我一回吧,这个我实验过真的行的,姐姐画出来一定会很漂亮啊,哎呀你就让我来吧,不信的话你可以问依依,依依你快跟娘说说我这样画会不会变得很好看?”
依依正跟瑶光把箱笼里的嫁衣拿出来,正对着那火红的嫁衣流口水,听见这一问,忙点头道:“是啊夫人,你就相信姑娘吧,真的很好看的。”
刘氏狐疑的看了苏语一眼,苏语见她动摇,忙把她往门外一推,“娘这里有我就行了,你快去看看全福夫人来了没有,可别迟到了误了姐姐的吉时。”
刘氏才想起这茬,不放心的叮嘱道:“我可警告你这个鬼丫头,今天是你姐姐的大喜之日,你要是敢捣乱我可饶不了你。”
“哎呀知道了知道了,娘你快去吧。”苏语一边推着刘氏,心里则哀叹,果然亲生的就是不一样啊,她永远也比不上这个姐姐,不过她这样尴尬的身份刘氏愿意疼她这么多年,在她‘以前’傻乎乎的时候也没嫌弃过她,已经是很幸运的事了,思及此,苏语满足一笑。
片刻后,苏语拍拍手,欢喜的道:“大功告成。”看着面前这副颠倒众生的容貌,苏语的脑袋都有些晕乎,她喃喃道:“姐姐,你怎么可以长得这么漂亮?怪不得冰山帅哥会喜欢你,看见你这样子我也好喜欢你哦。”
苏卿闻言睁开眼睛,微侧身朝铜镜看去,当看见里边映照出一个妆容明艳,勾魂荡魄的绝色女子时,还是愣了一下。
她的眼睛大而眼尾斜飞,睫羽浓密纤长,本就是极为勾人的妖媚眸子,被黑色的螺子黛着重描绘了几下,虽然古怪,但不得不承认这法子将她整个妖魅的气质都突显出来了,她轻轻眨了一下眼睛,便感觉那是一只华美优雅的蝴蝶展开了羽翼,带着无声的迷离和诱惑,单是这一双眼睛的魅力便达到了一种真正名为勾魂摄魄的程度。
再加上苏语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法将她的五官立体的突显出来,她第一次知道了这张柔软得过分的面庞也能有棱有角的一天,但这份立体却不会破坏了她的美感,只会给她的脸增添一股成熟的诱惑,配上那火红的菱唇,实在是太惹火太耀眼了。
连看过这张妖艳的脸孔二十多年的她都无法直视。
瑶光傻愣愣的看着苏卿,赞叹道:“太漂亮了,真好看。”
依依得意一笑,“那当然了,我家姑娘的手可巧了,要是大姑爷看见大姑娘这副模样,肯定会惊艳坏了。”
米氏在一旁看着,心里亦是赞叹了几声,刘氏跟林妈正带着全福夫人进来,看见苏卿这妆容都愣了一下,还是全福夫人惊艳的道:“天啊,这就是新娘子吧?哎哟真是俊啊,老身我活了大半辈子真是第一次见到这么俊的姑娘,好好好,新郎官有福气,夫人也是个有福之人。”
刘氏回过神来,欣慰一笑,朝苏语递了个赞赏的眼神,苏语嘻嘻一笑,小摸样得意得不行。
眼见妆画好了,众人也不再多耽搁,扶着苏卿进屏风后头换上嫁衣,待她出来时,众人又是傻愣愣的惊艳得无以复加,直到外边丫鬟来喊轿子快到了,才如梦初醒,赶紧让全福夫人给苏卿梳头。
苏治等人站在苏宅角门外,见一行人簇拥着一个火红的身影款款而出,纷纷欣慰一笑,而这场门槛悬殊过大的婚礼也早就惹来了无数人围观,见新娘子穿着那身美轮美奂的华美嫁衣缓步而出,一些个见识过苏卿美丽的公子哥儿们纷纷屏息凝神,似想穿透那红盖头亲眼一睹苏卿倾城的风采。
“好孩子,爹知道你一向乖巧懂事,从没让家人担心过,我也不怕你嫁人后会胡来,爹只想告诉你,家人永远是你坚定的后盾,不管发生什么事家人都会永远支持你。”苏治看着闺女,疼惜的拍着她的手。
苏卿手心一紧,反握了一下那双温暖的手,鼻子酸酸的道:“我知道了爹。”
苏老太太执起她另一边的手,眼眶里泪花闪烁的道:“孩子,那样的人家不比咱们家里自在,万事得小心一些,做了人家的媳妇总比不得做姑娘的时候随意,要收敛一下性子知道吗?”
“嗯,我知道了奶奶。”
刘氏在一旁红了眼眶,哽咽道:“卿卿,娘的乖女儿,咱们虽比不上那样的人家,但也千万不要委屈自己知道吗?有什么事就回来跟娘说,娘一定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你的。”
“嗯,我知道了娘。”苏卿眼眶涌出泪意,心里浓浓的不舍之情达到了顶点,在那眼泪落下来之前,苏治开口道:“好了,别让女婿久等了,上轿吧。”
苏卿眨眨眼睛将眼泪逼回去,微一点头,苏璨走过来,轻声道:“卿卿,我抱你上花轿。”
苏璨微一弯腰,将面前的少女打横抱起,苏卿并不重,即便是他这个文弱书生也能轻易抱起,但是此时的他心头却有千斤重,馨香的呼吸,微凉的体温,绵软的身子都不能让骤跳的心脏欢快一分,反而更觉得苦涩。
“卿卿,你……一定要幸福。”
苏卿攀着他的脖子,感觉到他气息的沉重,心里有什么异样的感觉一闪而过,回道:“谢谢堂哥,我会的。”
‘堂哥’二字,让苏璨眼里闪过一道极快的异光,没有多说,弯腰将苏卿抱进了轿子,不舍的看了眼轿中的人儿,转身离去。
而那边身穿一身大红金丝滚边暗纹喜服的王岳翎也跟苏治等人道了别,往苏卿那看了一眼,一个潇洒的骑上马背,迎亲队伍缓缓开动。
苏卿坐在轿子里,心情有些复杂,不是对这场婚姻的憧憬,而是在想远方的那个男人,如果他知道了该有多伤心?
跟苏卿的复杂不同,王岳翎坐在神骏的马上,心里难以抑制的升起一抹紧张之感,跟他第一次迎亲的平淡不同,这种差别更让他深刻的体会到,他喜欢苏卿,很喜欢。
苏治说过要给苏卿所有家产一半的嫁妆果然不是虚的,几个月前苏家已经颇有家底,时至今日那家产已经到了一个寻常人难以想象的数字,即使只是一半,那数量也够众人瞠目结舌的了,前头的王岳翎已经出了苏家所在的东大街,一路走到了街尾,迤逦的路绵延着一抬抬火红的嫁妆还看不到尾,何为十里红妆,众人可算是长见识了。
众人对这门婚姻本来是不看好的,一个四品高官迎娶一个商人之女,这里边靠的只是王岳翎对苏卿的喜爱,可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的喜爱能持续多久?既然苏卿能用美色吸引王岳翎,其它女人未必做不到,只要有更优秀的女人出现就能取代她的宠爱,可现在看着那让人瞠目结舌的嫁妆,众人心里才或多或少的明白过来。
王岳翎会迎娶苏卿或许也不单单只是因为人家美,瞧瞧这苏家丁点大一个,家底却这么丰厚,单是这嫁妆估计都能让夫妻俩挥霍几辈子的了,王岳翎位高权重,已经不缺权力名声这种东西了,有钱傍身才是他最需要的,有苏家这么个有力的岳家,他可真是名也有利也有了,男人做到这份上也是了不起了。
宠爱跟有所倚仗是两个不同的概念,单是宠爱只要王岳翎一个变心便可以将苏卿扫地出门,但他若是要倚仗苏卿的钱财那就不一样了,她的地位便不是随便就能轻易动摇的,一些打着攀龙附凤主意的少女们看见这长得见不到头的嫁妆,纷纷叹了口气,比美她们或许还有能力能苏卿一较高下,可钱就不同了,定州虽是富商满地爬,可庸中佼佼者不过寥寥几人,跟苏家拼钱,她们是绝对拼不过人家的。
足足走了快两刻钟,整个退伍才从苏家门前走过,刘氏对着满地炮纸的门前泼了盆水,看着远去的队伍出神,苏语走过来握住她的手,道:“娘,还有我呢,我会陪着你的。”
刘氏握了握她的手,道:“是啊,还有语语在呢。”
苏治叮嘱了家人几句,领着苏璨便往王家去了,轿子一路抬进了王家院子,苏卿从轿里下来,踩着传席进了堂屋,里边围满了观礼的宾客,上首坐着的两位一位是从定州王家请来的长辈和宋太守,看着俊美绝伦的王岳翎一脸喜庆,宋太守乐呵呵的摸着那撇八字小胡须。
媒官把红绸一头给了苏卿,又笑眯眯的让王岳翎牵着,这才扶着苏卿步进堂中,看着走在他身旁的苏卿,王岳翎的眼神颇为柔和,只是在席中扫到王毅白时,二人交换了一个眼神,王毅白一脸自信的点头,王岳翎这才移开目光,当看见一脸阴沉的王昀祁时,直接无视了过去。
王昀祁看着四周一片火红,这堂屋有多喜庆他心里就有多愤怒,不是不知道他父亲决定的事他改变不了,但他还是想用自己微薄的力量改变这结果,但王岳翎就像是为了防止他捣乱似的,自他私自见了苏卿之后便让人一天十二个时辰盯着他,走到哪哪都有人跟着,别说做什么了,就是上茅房也不自由,眼看着王岳翎抱得美人归,王昀祁恼得咬牙切齿,冷冷一甩袖子走了出去。
当然贺敏的愤怒一点都不比王昀祁少,特别是看见穿得一身火红精致的嫁衣款款而来的苏卿时,那曼妙的身姿和绝美的身影原本是属于他的,可现在却被王岳翎夺了去,他怎么能甘心?
贺敏一脸阴沉,压低声音问道:“怎么回事?人还没到吗?”
如帜擦了把汗,回道:“差不多了,只是今天的婚礼太轰动,路上堵了不少人,所以会迟一些。”
“快让人去催,再耽搁下去人家都拜完堂了,到时她们再赶来有个屁用!”贺敏恼怒的道。
“是是,小的这就去催。”还不待如帜转身出去,一个小厮模样的男人挤开宾客进来,欢喜的道:“来了来了,那些人到了。”
贺敏眼前一亮,看着即将拜堂的二人,唇角得意一勾。
在宾客络绎不绝的王家门前,一辆黑漆锦帐的华贵马车缓缓停下,驾车的车夫是个高大冷酷的汉子,他抬眼看了一下王家的烫金门匾,开口道:“夫人,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