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马车让李叔去北街最大的脂粉铺子醉红尘,瑶光以为她又要帮刘氏买胭脂,便没有多问,只是看她脸色这般苍白还挂念着这些,有些无奈。
在马车里,苏卿拿出面纱蒙在脸上,嘱咐瑶光在车里呆着,便走进了铺子,醉红尘多以红色装饰,红色的坐椅,红色的娟纱,红色的瓷瓶,到处飘着一股靡荡的馨香,让人一踏进来就有种醉生梦死的感觉,掌柜的是个体态风马蚤的妖娆美妇,她扫了一眼进来的苏卿,眼前一亮,娇笑道:“姑娘可是想挑选胭脂?这边来,昨个儿才近了一批新货,正宗的……”
“掌柜的,我不是来挑选胭脂的,我有一位姐姐身子不适,大夫说最好修生养息,不要劳动,可她身不由已没法歇息,便让我过来找掌柜买一种奇药,据说百试百灵,一定能解决她的难处,不知道掌柜的可有卖?”
美貌掌柜打量了她几眼,见她眉目妖媚,身段曼妙,便信了她的话,掩唇咯咯一笑,从柜台底层拿出一个瓷瓶,放在台面上,“诺,这个就是了,你那姐姐好生聪明,要知道我这奇药知道的人可不多呢。”
花楼里的姐儿一个月也就那么几天休息的时间,就是生病了有时候也不能歇着,不少人便想法子让葵水多来几天,可这些法子大多伤身,但这药不同,兑点水化开就跟那葵水一模一样,这样一来能避过妈妈的查看,二来又能清清爽爽的偷懒,三来有时还能拒绝不讨喜的恩客,对花楼里的姐儿来说可谓是灵丹妙药,不过知道这药的人极少,苏卿也是曾经听一个贺彦的姬妾说的,曾经她就用这个法子避开不少恩客,为此,苏卿才会到醉红尘这儿来。
苏卿知道这掌柜是把她当花楼的姐儿了,不过她也不在意,问了下价钱,掌柜的看她一身好料子就知道家底颇丰,没能在胭脂粉上好好宰她一顿,这价钱自然开得高,苏卿也不跟她讨价还价,放下三十两的银票转身离去。
瑶光见她空手出来,奇怪的问了一句,苏卿说是没有新货下次再来,瑶光哦了一声,没有多疑。
而苏卿一踏进王岳翎府上,敏锐的发现下人的眼神有些古怪,那眼里分明写着埋怨?她眉头微蹙,虽然她不在意别人的目光,可莫名其妙的被这种眼神盯上,任谁都不会觉得舒坦。
王岳翎见她蒙着面纱,讶异的挑了挑眉头,没说什么,说了些事,王岳翎便把话题转到了王家身上,拿出几张地契道:“这一份是你的,以你的能力来看,这几间铺子到你手上怕是能整体提升一个台阶。”
苏卿拿过来看了看,笑道:“这还要多亏九爷肯出手相帮。”本以为这事还要过几天才能成,答应给他的‘好处’还没来得及准备,便道:“非是我言而无信,只是出来时忘记带了,给九爷的贺礼我回头就送来。”
有好处就是九爷,没好处就是王大人,王岳翎可算是摸清这个小妮子的心思了,不由无奈一笑,“无妨,下次也一样,倒是你身上的伤不要紧吧?”
“没事,开始是有些疼的,但是疼着疼着就习惯了。”苏卿微微一笑,手里攥着几张地契让她心情颇好,也有心情调侃起来。
王岳翎也察觉到了她语气里的欢快,眼神就更加无奈了,不过却也为掌握到她心情的规律感到高兴,双方心情都颇为愉悦,这话自然是越说越多,二人品茶聊天,谈得很是痛快。
而这边的王毅白悄悄挪到瑶光身旁,问道:“你家姑娘跟她那个‘义兄’的关系如何?”
瑶光被他吓了一跳,狠狠剜了他一眼,凶巴巴的道:“关你什么事啊!”
“嘿,我说你这丫头,怎么一见我就像吃了炸药一样?我哪儿得罪你了?”
“你哪儿都得罪我了,我就是看你不顺眼!”瑶光不屑的撇撇嘴,冷哼着扭过头去,不说排比盛会的事,就说那眼神中有意无意流露出对她姑娘的不屑,就让她觉得很不爽,所以别说给王毅白好脸了,她都上去揍他一顿。
这话真是有够无理取闹的,王毅白不悦的一抿唇,想起他还有正事没问,忙低声道:“好了姑奶奶,我真有事要问你,你就行行好答我句话成不?”
这还差不多,瑶光嘀咕了一句,抬着下巴高傲道:“说来听听。”
王毅白俊俏的脸闪过一丝无奈,问道:“就刚才那个,你家姑娘跟她的‘义兄’感情如何?”
瑶光念了两遍这个问题,皱着眉看了他一眼,“问这个干嘛,大少爷跟我家姑娘是兄妹,关系肯定好了,这不是废话吗?”
王毅白对瑶光的回答无语至极,他翻了一个白眼,道:“你就没发现他们两个的关系有些不对?”
“发现了。”
“真的?”
“是啊,你问这问那不就很不对吗?”瑶光哼了一声,赶苍蝇似的一摆手,“懒得理你!”
王毅白眉心跳了两下,开始觉得这姑娘是不是故意的了,她是故意装傻的吧?
瑶光走到亭子里,背对着王毅白坐下,心里却并不像脸上表现的那般不以为然,要说他们二人的相处实在是跟平常的兄妹没什么两样,但是仔细想想就经不起推敲了,他们在一起时多半是独处,连她也要回避在外,她家姑娘更是频频往闵嵇厢房跑,再加上那天看到的,他好像是在帮姑娘穿鞋,兄妹之间有这样的吗?瑶光越想越心惊,都有些六神无主了。
两人一聊便忘记了时辰,苏卿偶然一瞥都未时三刻了,忙起身笑道:“真是不好意思,九爷还未用午饭吧,我先……唔。”一起身,小腹便传来一阵刺痛,苏卿双腿一软,一头栽倒。
王岳翎忙伸手一搂,将她抱在怀中,苏卿感觉到小腹急急下坠,慌张道:“放我下来……让我坐一会儿。”
王岳翎听她声音有气无力,似在忍着什么痛楚,一个打横将她抱起来放在了他睡觉的榻上,一把揭开她的面纱,不过眨眼的光景,她的脸庞已血色全失,巴掌大的小脸布满冷汗,他眉头一蹙,低声道:“你忍忍,我帮你去找大夫过来。”
苏卿急忙拉住他的袖子,有气无力道:“不要惊动其它人……”
她不想在自己没有准备前让任何人知道自己怀有身孕的事,可她知道经过昨天的事身体已经有了小产的迹象,她想过就这样让孩子流掉算了,可心底想要做母亲的渴望还是让她不忍心由他自生自灭,所以她没有制止王岳翎去请大夫,她想尽力保住这个孩子。
尽管孩子他爹昨天的所作所为让她咬牙切齿。
王岳翎眼神一闪,嗯了一声,出门吩咐了王毅白一句,约莫一刻多钟后,一名白须老大夫推门而入,而紧随其后的王毅白则愣愣的看着苏卿睡在他家爷的榻上,这,究竟是发生什么事了?
王岳翎微侧开身让大夫给苏卿诊脉,挥手让王毅白退下,王毅白不情不愿的往外退去,却抓心挠肝的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屋子里有片刻的安静,半饷后,大夫收回了手,苏卿问道:“大夫,我的孩子怎么样?”
这话一出,王岳翎的身躯几不可查的一颤,脸上带着一种意料之中又有些意外的表情,眼神骤然冰冷,要是王毅白二人在此一定能发现,他是在生气,而且是很生气很生气。
大夫捋了一把胡须,沉吟道:“夫人有小产的迹象,若不及时安胎,怕是会流产,老夫开几副安胎药给夫人服用,还望夫人一切小心。”
苏卿应了一声,待大夫写好药方之后,王岳翎才动了,让王毅白跟着去抓药,又细心的叮嘱一番,才回到榻前,看着那个垂着眸护着肚子的少女,用绝对称得上冰冷的口气道:“人有所为有所不为,你不该如此,他也不配让你如此。”
这个‘他’,说的分明是闵嵇。
听他一语道破,苏卿也只是睫羽一颤而已,苦笑道:“我知道,我也有错,我不应该这样。”
苏卿的认错态度极好,可事已至此,后悔也晚了,可在王岳翎听来,这话分明是在偏袒闵嵇,垂在身侧的拳头紧握,他冰冷道:“你是个聪明的姑娘,该知道这孩子不能留,她会毁了你包括你家人的。”
苏卿身体一僵,脸色又白了几分,王岳翎动了恻隐之心,抬手摸了摸她的脸,语气不自觉的放柔道:“我会请最好的大夫帮你,一定不会让你受伤的。”
他纤长的手在她的脸颊拂过,留下一缕淡淡的冷香,苏卿闭上了眼睛,“让我考虑一下。”
“好。”王岳翎一点头,见她安安静静的躺在榻上,不知为何,他心头竟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满足,这种感觉无关她肚子里的孽种,而是纯粹因为有她在,他便能心安。
途中,王毅白来过一次,王岳翎在接过他手中的药之后挥退了他,看着躺在榻上的苏卿,第一次起了喂药的心思,但被苏卿拒绝了,王岳翎也不强求,只让她暂时在这好好休息,苏卿没跟他客气,躺在榻上小憩起来。
自己的房里有一个女人在熟睡,且这个女人还是他颇为钟爱的,这种感觉很奇妙,让王岳翎始终无法将心思放在公文上,来到榻前,听着她轻细绵沉的呼吸声,他感觉到了一股安定的气息,看着她因为熟睡而格外精致纯净的面庞,王岳翎有些出神。
另一方面,闵嵇第一次对苏卿产生了逃避的心理,自昨天回神后,他便发现自己犯了一个很大的错误,回想起苏卿那张失望透顶而显得格外冷漠的脸,他就想一掌拍死自己去跟苏卿忏悔,昨晚苏卿把窗户锁死之后,他便呆呆的在窗外站了一夜,不敢进去,本想今天想法子去哄她开心,可又怕他把茶场扔下不理会让苏卿担心,站了一夜后又赶到了茶场,一整天心神不宁,连苏治来了都没注意,当了一整天的缩头乌龟,当太阳快要下山时终于忍不住了,提前让工人收拾东西关门,他想用最快的速度回去见苏卿。
才一天没有看见她,他便觉得像过了一年那么久,他很想她,很想很想。
苏卿睁开眼睛时,王岳翎几乎在同时睁开眼睛,二人对视了一秒,王岳翎当先开口道:“怎么样?身子有没有好一点?”
苏卿见他搬着凳子坐在榻前,如果刚才她没看错的话,他是在打盹?
苏卿微微一笑,道:“好多了,今天多谢你了。”让他知道了一个秘密,两人的距离好像拉进了不少。
这一动苏卿才发现自己的手正被另一双骨节修长的手握住了,忙缩了回去,尴尬一笑。
王岳翎有些怅然所思,淡淡道:“是吗?那就好。”
“嗯,我该回去了,时间不早了。”苏卿掀开身上的绣衾,缓缓起身下榻,王岳翎在她熟睡后帮她脱了绣鞋,近距离观赏了一番那双精致的玉足之后,也发现了她脚踝上鲜艳似血的玛瑙链子,那样套在她脚踝上,几乎是一种宣誓般的占有,让他觉得很刺眼,这一晃眼又看见了那血红的颜色,他眉头一蹙,别开了眼睛。
苏卿以为他是在避嫌,淡淡一笑,快速穿上了绣鞋。
瑶光早在外等得瞌睡连连了,要不是王毅白时不时叽叽喳喳的来马蚤扰一下,她早就趴着睡着了,见她出来忙抱怨道:“姑娘足足谈了一个下午呢,这也太久了。”
王毅白翻了个白眼,就只有这个傻丫头会认为两人是在单纯的谈事情,不过想起那大夫的话,他看苏卿的眼神又有了些不同。
苏卿点了点她的额头,歉意道:“是我不对,我不该把你晾在一边那么久,好了,现在没事了,咱们回去吧。”
瑶光对她的道歉很是受用,欢快的嗯了一声,两人便相携离去。
王毅白目送两人走远,转身进了屋子,忙问道:“爷,苏姑娘是不是……”剩下的话在看见王岳翎高深莫测的表情时咽了下去。
“是不是什么?”王岳翎抬眸,睨了他一眼,其实心里知道他想问什么,但他故作不知,不知是为了维护苏卿的闺誉,还是有其它目的。
“没,没什么。”王毅白往后退去,缓缓关上了房门,他想问的是,苏卿的孩子是不是他家爷的,但一想还有闵嵇这个男人在,那孩子有可能是他的,可要真是他的,爷早就把苏卿赶走了,更别说让他睡自己的榻还帮她请大夫煎药,王毅白惊疑不定,懊恼的搓了把脸,把花心的苏卿骂了个百八十遍,但一想她肚子里极有可能怀着王家的小小少爷,顿时又闭上了嘴。
苏卿回了院子,推开门走进去,就看见一个背影高大的男人坐在屋里,想着林妈在屋外都不知道他过来,他肯定是从窗户进来的,便转身把门关上,闵嵇一眼就看见了她苍白的脸,心头咯噔一跳,小心翼翼的问道:“卿卿,孩子怎么样?他没事吧?昨天我有没有……伤到他?”
苏卿自顾自的倒了杯茶润润喉,缓缓在榻上躺下,舒了一口气后,淡淡道:“有小产的迹象,能不能留下来就看天意了。”
闵嵇浑身一震,他走过来将苏卿抱在怀里,呢喃道:“宝贝,对不起,我错了,我不应该那样对你,我知道你是为了什么不愿意嫁给我,可我还是不能接受从你嘴里说出来,你不要恼我可好?”
听着他略带恳求的语气,苏卿鼻子微酸,他在苏家或许只是区区一个少爷,可在他的部落里却是说一不二的人物,如今为了她甘愿放下身份这样委曲求全,已是难得,但苏卿心里有气,他越是恳求讨好她才越觉得解气,本想任这个人自说自话不搭理他的,可这事必须要摊开来说,既然他已经开口了就一定要说清楚。
“我知道你的身份,所以我才不能嫁给你,不仅我爹娘会被世人唾弃,就是你的部落也不会接纳我一个汉人之女,我知道你疼惜我,你一定会护我周全,可你护得了我一时,能护得了我一世吗?我不是真的不愿意嫁你,只是苦于种族不同,人活在世上不可能完全不在意世人的目光,而且现在朝廷又处处针对你们,我实在是不敢。”
“我知道,我知道你的为难,但我想娶你做我的妻子,很早很早就想了,所以我会想办法的,我会不让你为难,光明正大的娶你为妻。”闵嵇疼惜的揉着她的发丝,似下了什么决定,眼神闪过一抹冷酷的坚定。
苏卿从他怀里探出脑袋,问道:“你要怎么做?要回去吗?”
闵嵇一点头,“嗯,我要回去,只要两族不再滋生仇恨,我们就能光明正大的在一起,我不会否认我是鞑靼人的事实,你也不用害怕汉人的身份被发现,我们到时就可以光明正大的在一起。”
“说来简单,可真要坐起来哪有那么容易,而且你回去了,我……孩子要怎么办?”苏卿眼神一闪,垂下了眸。
闵嵇眼里闪过一道懊恼之色,却开口安慰苏卿道:“我不会扼杀他的,我要你将他平平安安的生下来,这些事我来想办法,你放心。”他低下头,隔着衣衫在那柔软的小腹上亲了亲。
话是这样说,可苏卿却知道,要想不让爹娘发现她未婚先孕的事只有嫁给他一个方法,可现在这法子根本没法实现,肚子一天天的大起来迟早会瞒不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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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节目录 72 别离
贺敏自那天回去之后又派人去催了郑夫人两次,要不是郑夫人好说歹说让他给刘氏等人一些考虑的时间,只怕早就被贺敏撵着上苏家去了,郑夫人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心急的人,无奈之下,只好再次登门拜访。
然而刘氏的答复却让她愣了半饷,劝道:“夫人,这贺家之富贵,放眼整个定州都是数得过来的,而且这贺五少爷还是嫡子,将来是要继承家业的,姑娘要是嫁过去可是未来的当家太太,贵不可言啊,还是您担心贺敏少爷相貌配不上姑娘?那你大可不用担心,老身可以保证,贺敏少爷的相貌绝对是顶好的,我说了大半辈子的媒可头一回看见这般俊俏的儿郎,跟姑娘往那一站简直就是金童玉女,天造地设的一对儿,最最重要的是,贺敏少爷稀罕姑娘啊,不然我又怎么会来苏家提亲,夫人也是女人,也知道丈夫的宠爱代表着什么,以姑娘的气度和相貌来看,要说贺敏少爷婚后不向着姑娘打死我我也不信,这般的锦绣良缘是可遇不可求的,夫人您可得考虑清楚了,要知道您这一拒绝极有可能毁了姑娘一辈子啊。”
十个媒婆九个说,刘氏本是心意已决要回了这门亲事的,被郑夫人这么一说,心里又有些犹豫起来,但是一想闺女那坚定的态度,便又正了脸色,笑道:“这些我都知道,我也明白,可我苏家没那个福气,实在是高攀不起贺家,而且贺公子的举动未免太过草率了,嫁娶大事不是仅仅喜欢就行的。”
郑夫人眉头一皱,按刘氏的意思看,莫不是知道这是贺公子的主意了?怪不得她一口回绝了贺公子,原来是怕贺公子轻浮了,忙笑道:“既然夫人知道了,老身也不藏着掖着了,没错,这事是贺公子吩咐老身办的,虽有些不妥当,可也是太稀罕了姑娘了,他这么着急也是为了把姑娘娶回家去啊,要知道这么个水灵灵的闺女,还不定有多少人盼着娶回家呢,贺敏少爷也是先下手为强罢了,夫人也曾经有过那样的青春岁月,想必能体会这种急切的心情,贺敏少爷一颗心全放在了姑娘身上,一些想法是不够稳妥,还望夫人大人有大量谅解一番,不过您也不需担心,贺家二老对贺敏少爷是有求必应的,更是恨不得能让他早点娶妻生子,让他们抱上几个大胖孙子,所以夫人根本不用担心二老会不同意,只要您一点头,贺家的事自有贺敏少爷办得漂漂亮亮的。”
听着郑夫人几乎把她闺女捧上天去,刘氏即便知道媒婆说话难免要夸大事情,可真听了这话她心里还是无比舒畅,但她的意思还是不会因为这话而改变。
“既然郑夫人都实话实说了,我也不跟你绕弯子,我是知道贺夫人不喜我家闺女的,所以贺敏表面上看是心急把我闺女娶进门,但心里多半是打着先斩后奏的主意,他将我的闺女娶到手了,却是陷她于不义之中,郑夫人也是女人,应该也能猜到被一个婆母敌视的媳妇该有多难做,的确,贺家我们苏家是比不上,可闺女也是我心肝宝贝一样疼过来的,我不忍心将她送进贺家受人白眼刁难,所以郑夫人还是请回吧,贺家的亲事我们高攀不起。”
郑夫人让她用女人的身份体谅一下,她也让她用女人的身份体谅一下,相比青春年少的冲动,婆媳不和的难处她应该更能感同身受,果然,听了这话,郑夫人的脸色不大好看,只因她就有一个刁钻泼辣的婆母,在她归天前她可是被压制得死死的,受了大半辈子的窝囊气,对这样的婆母更是深恶痛绝,一时间竟找不到什么理由让刘氏跳过这一关点头答应,让她犯了难。
来苏家之前她已经仔细打听过了,苏家虽然还比不上贺家,可现在人家生意红火,势力如日中天,背靠着王岳翎这棵大树,就算不高攀贺家也没什么,钱财打动不了人家,还有贺夫人这个不讨喜的婆母挡在面前,郑夫人皱了皱眉,道:“夫人可是介意贺夫人的态度?要是贺夫人同意了呢?”
刘氏摇摇头,“不管她同不同意,我那闺女总是要受气的,而且我家卿卿并不喜欢贺敏少爷,所以郑夫人怕是要白跑一趟了。”
郑夫人瞪大了眼睛,没想到这苏家姑娘竟眼高于顶,那贺敏何等相貌何等有钱,她竟然还看不上他?见刘氏一番送客的态度,郑夫人也不好多呆,心里骂了两句苏卿不知好歹心比天高,便脸色发青的离开了。
刘氏无奈一叹,如果说实话会得罪人家,那就得罪吧,以卿卿的品貌还不需让她觍着脸去讨好媒婆的地步。
“哦,那郑媒婆离开了?”苏卿抬眸看了瑶光一眼,唇角微勾。
这两天苏卿一直呆在家里安胎,闵嵇也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把安胎药制成了丸子,吃了两天,苏卿的气色好看多了。
瑶光点头,笑道:“听牛婶说她的脸色发青,表情可难看了,原先还会跟她打招呼的,可这回连眼神也不瞅她一眼,牛婶子还纳闷呢,可一想她说亲的事估计是被夫人拒绝了,牛婶子都说了,姑娘这般品貌就该好好挑,不需那么着急,不过姑娘,你真的不喜欢贺敏少爷吗?那你喜欢谁啊?”
想起王毅白那双乱嘀咕的乌鸦嘴,瑶光便要想到闵嵇身上,可她实在不能想象姑娘会喜欢上那样冷酷的人,连她看着心里都发怵,亏她姑娘会喜欢,不过她也不是很确定,王毅白说的闵嵇跟姑娘活像有什么似的,可他也不看看那王大人跟她家姑娘也交情匪浅好吧?想来想去,瑶光还是觉得苏卿喜欢王岳翎的可能比较大一些,可人家是有家室的,跟姑娘是不可能的,瑶光苦恼的叹了一口气,姑娘的感情世界也太复杂了,她真的猜不出来她究竟喜欢谁。
苏卿摇头,“贺敏非我良配,不说他,就是贺夫人我都觉得腻味得很。”
“就是就是,那贺夫人实在是狗眼看人低,以为自己多高贵似的,咱们现在哪还用得着巴结她?她要是知道姑娘拒绝了她儿子的求亲,估计要气得吐血了。”瑶光捂着嘴得意的笑了一声,郑夫人来帮贺敏说亲时她就觉得古怪,上次大鸿寺一行她就看出了贺夫人的高傲,怎么可能一回头就派人来说亲,想了想之后,结合那天贺敏所说的话,大概能猜到这是他自己的主意,想着等贺夫人知道自己的宝贝儿子背着她偷偷去给苏卿提亲的愤怒模样,瑶光就很得意,恨不得能亲自去看上一眼。
苏卿看着她幸灾乐祸的模样,无奈一叹,不过这事能让贺夫人吃瘪,对她来说尤为解气。
贺夫人是要气死了,郑夫人来贺府给贺敏回话正巧被她碰上,原先这郑夫人的嘴还跟河蚌一样紧闭着不肯说的,要不是她拿出当家太太的身份压她,她还不知道自己的儿子居然背着自己去跟苏卿提亲了,她就说郑夫人一个远近闻名的媒婆怎么会单独找她儿子,原来他竟是瞒着她做了这样的事情!
提亲就罢了,对方居然还拒绝了,还拒绝得那么干脆,一点转寰的余地都没有,这简直是在她脸上狠狠扇了一巴掌,让她气得鼻子都歪了。
贺敏离开定州将近半月之久,铺子虽有他爹看着,但家里主营丝绸,对茶行也只是稍微上点心而已,堆积下来的琐事一大堆,贺敏这几日除了叮嘱郑夫人办事利索点之外,都忙着生意上的事,当郑夫人找了半天才找到他人影的时候,他刚从酒桌上下来,头脑还有点晕沉,不过见是郑夫人他一下子就来了精神,但问了几句之后,他的脸色便阴沉了下来。
“你是说真的?她说苏卿不喜欢我?”
郑夫人把事办砸了,在贺敏面前自然抬不起头来,说话也是小心翼翼的,“是啊,那苏夫人说了,她家闺女不喜欢少爷,而且……而且您自作主张让我上门提亲瞒着贺夫人,苏夫人很是不喜……”
“她是怎么知道我瞒着我娘的?你跟她说了?”贺敏的脸色阴沉如水,在听到苏卿不喜欢他后,他的拳头便紧紧的攥了起来,他从未想过,苏卿竟然不喜欢他,她居然不喜欢他?不喜欢?这怎么可能?
一向在女人堆里无往不利的贺敏满心的不甘和挫败,仔细想想,苏卿除了在他面前故作乖巧之外,好像真的没表露出特别的意思,他本以为只要他喜欢苏卿他愿意娶苏卿,苏卿就会欢欢喜喜的答应,可没想到她居然不愿意,他一直以为自己是主宰的一方,只要他开口,苏卿就没有不答应的道理,可现在她却拒绝了,好像在讽刺他不是想要什么就一定能得到似的,让他意识到自己的自大和狂妄,一时间只觉得羞恼得不行。
他承认他喜欢苏卿,跟别的女人不一样的喜欢,喜欢她的得意喜欢她的狡诈,反正什么表情都喜欢,自从知道苏卿眼里容不下沙子之后,他一度曾打消过娶她为妻的念头,可这分别的半月让他对她着了魔般的想念,让他才踏入定州便不顾一切的找了郑夫人去苏家说亲,为了她,他甚至甘愿婚后被她所束缚,满心以为过不了多久就能抱得美人归,没想到得到的却是她的拒绝,让贺敏愤怒得恨不得劈开苏卿的脑子看看里边装的是什么,居然不喜欢他?
“少爷冤枉啊,老身可没有说过,其实老身也不知苏夫人是怎么知道的,但她也透露了,贺夫人好像不喜欢苏卿姑娘,所以这婚事她才不同意的,只是老身不知道贺夫人跟苏卿姑娘有什么恩怨,所以也不好开口游说,还望少爷莫怪。”郑夫人斟酌了一番还是觉得实话实说的好,本来她是可以夸大其词将过错全部推到苏家身上去的,可看贺敏对那个叫苏卿的姑娘那般上心的模样,生怕他一听被拒绝后会找她对质,到时她这个说瞎话的媒婆可就里外不是人了,为了不得罪贺家她不得不实话实说,总归这亲事没说成对她影响也不大,总比名声被搞臭了的好。
贺敏懊恼的一拍额头,他怎么忘了,上次大鸿寺一行,他那口无遮拦的娘可是骂苏卿没教养的,以那个记仇又小心眼的小妮子性子来看,不拒绝才怪,贺敏懊恼的嘀咕了他娘一顿,无奈的摆摆手让她下去,郑夫人见他没发怒,心道果然是贺夫人理亏在先,看来贺家跟苏家的亲事是别想成了,她心里得意的笑了一下,她没说成的亲其它媒婆也说不成,这对她没有一点影响。
可一想贺夫人还从她嘴里知道了这事,看她的表情可是气得不轻,要不要跟贺敏少爷说一下让他有个心理准备呢,郑夫人一回头,发现贺敏正一脸苦恼,想了想还是把嘴里的话咽了下去,还是不要自讨骂挨好了,她们母子俩的事就让她们自个儿折腾吧。
贺敏揉了揉抽痛的额头,正准备进去,一个辗转几处找他找得满头大汗的小厮跑过来,直道:“少爷,少爷,夫人说有急事找您,让您回去一趟。”
贺敏一皱眉,他这娘只有在生气的时候才会满世界的派人找他,想想郑夫人刚才欲言又止的模样,他愤怒的咒骂了一声,转身去跟酒桌上的大商人告辞,上了马车直奔贺府。
“你还知道回来?你还把贺府当成你家了吗?还知道我是你娘吗?居然背着我去给苏家那个小贱人提亲?你真是好大的胆子!那个一身风马蚤劲儿的狐媚子谁娶了谁倒霉,我就是死也不会让她进门的!那个贱蹄子,我贺家没嫌弃她就算了,居然还敢嫌弃你来,真是放肆!放肆!下回让我遇见她不撕烂她的嘴!”贺夫人一看见贺敏便破口大骂,对贺敏背着她去跟苏家提亲一事倒还不是很生气,她愤怒的是苏卿居然敢拒绝,这样的狐媚子只有她拒绝她们的份,苏家什么货色居然还嫌弃起贺家来了,简直不知所谓,气煞人也!
贺敏皱着眉头,不耐烦的道:“你还有没有一点贵妇的良好休养?张口闭口都是小贱人,跟市井俚妇有什么区别,怪不得爹都不肯踏进你房里,换做是我我也懒得过去。”
“你,你这不孝子!有你这么跟娘说话的吗?我这么生气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你,那个小贱人苏卿居然敢拒绝你,我要不是心疼你哪会这么生气,你不帮着娘对付你爹那些不三不四的侍妾就罢了,竟还反过头数落你亲娘来,你究竟还是不是我儿子?”丈夫的冷漠是她心头的痛,被儿子这样大剌剌的揭开,贺夫人气得几欲晕倒。
贺敏不屑的勾了勾唇,哼道:“得了,还心疼我呢?你还不是怕事情传出去会有损你贺夫人响当当的名声?你生气的是苏家没有把你当神仙一样毕恭毕敬的供起来,你生气的是觉得苏家打了你的脸让你没有面子,明明就是你的自尊心爱面子在作祟,却偏偏要美曰其名的说是心疼我,你要真是心疼我就该想想怎么帮我把喜欢的女人娶回来,满足我的心愿,而不是在这里破口大骂要去撕烂她的嘴。”
房间内的丫鬟纷纷低下头去,贺家上下都知道,这母子俩面和心不和,贺夫人这个母亲控制欲强,喜欢什么都抓在手里,权力和丈夫的心儿子的心都想牢牢抓在手里,贺通为人花心,不仅府里小妾成群,外边也养着不少女人,为了不让贺夫人闹事,把家里的大权都给了她,夫妻两人一内一外各掌半边天。
可贺夫人贪心不足,有了这个就想要那个,时常拿贺敏做借口跟贺通索要利益,贺通宠爱贺敏,自然是二话不说的给了,可这些东西都落在贺夫人手上,如今她手下的铺子甚至不比贺敏的少,而她却还嫌不够似的,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便想要挽回丈夫的心,有时候甚至不惜让贺敏去跟他老子抢女人,贺敏俊美又年轻,那些女人自然是向着他的,渐渐的,贺夫人见事情有效更是变本加厉,贺敏对这个母亲也越来越反感,什么事都跟她对着干,母子俩三天两头就要这样对骂一次,那话要多难听就有多难听,下人们对二人的关系心知肚明,也纷纷识相的当起聋子来。
要说贺敏也不是天性风流,这其中有绝大部分是贺夫人撺掇的,贺敏如今会落得个花花公子名声贺夫人实在是功不可没。
贺夫人横眉倒竖,一张雍容华贵的脸变得有些狰狞,她怒斥道:“别想!那样的狐媚子我是绝对不会允许她进门的!你要是敢娶回来,我一定弄死她!”托丈夫花心的福,她对那些长得一副狐媚相的女人恨得咬牙切齿,要是没有这些女人,她的丈夫或许就不会日夜不归家,她的儿子也不知着了什么迷,竟被苏卿那个小贱人迷得五迷三道的,还想娶她进门?想都别想!
贺夫人本就气恼,再加上被贺敏说中了心思,愤怒和羞恼一起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