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闪电划过,将瑶光殿里照得雪亮。
“轰隆”一声,雷声似乎就响在瑶光殿的上空。
暖蕊害怕得大声尖叫,手中的烛台被她扔了出去,里面的红烛碎成两三截,烛芯撞在地上,登时灭了。
见状暖蕊更惊,高叫声在整个瑶光殿里回荡,惊醒了整个瑶光殿。
钟茂德一步蹿了出来,见到暖蕊眼前的情形,一时也震住。
舒望晴快步赶了过来。
曾经死过一回的她,恐怕是此间最为胆大的人,可饶是如此,这时她心底也一阵阵地发凉。
她眼前朱红色的圆柱上,正在一点一点地渗出液体,红色的,已经有不少,沿着柱身流淌到了地面上。
舒望晴毫不犹豫地一伸手,那猩红色的液体便沾在她手掌上,舒望晴一闻,一股子浓重的血腥味。
可是这液体却没有血液那么稠,要稀薄一些,倒像是混了泪水。
——这是在提醒她呢!
——左家当初的斑斑血泪,就像是这样的吧!
这时瑶光殿里倒灌进一阵冷风,舒望晴耳边则传来时有时无的低声饮泣悲哭,登时唤起了她的心事,似乎有个声音在她心底,伴着一起放声痛哭起来。
“小姐——”
冰翎赶了出来,正见到舒望晴身子一歪,正坐倒在那巨大的圆柱之前。
冰翎冲上来扶住舒望晴的身体,一抬头,见到面前的情形,登时也吓住了。
片刻间不少被惊醒的宫人与内侍,闻声赶了过来。
钟茂德还留有一丝理智,赶紧命这些下人都退开——有些人,他都还未来得及清理掉。
可是这时,钟茂德却听见舒望晴发狠道:
“叫他们过来!”
“叫他们都看清楚,左家的仇与恨,就如眼前的血泪一样!”
钟茂德脑海中“嗡”的一声,心想,舒望晴莫不是被吓坏了气疯了?
可是只听舒望晴高声道:
“本小主有什么好怕的?”
“冤有头债有主,应该站在这里发抖的,而是那些曾经谋害过左氏一族的人!”
又是一道闪电划过,瑶光殿的一众奴婢见到舒望晴已经起身,立在瑶光殿高大的朱红立柱跟前,脸色苍白,满手是血,衣带如被殿外刮来凌冽的风卷起,当真如含怨归来的厉鬼一般——
“啊”的一片尖叫,立刻又吓倒了五六个。
舒望晴却趁这时转过头来,低声对钟茂德等人说:
“趁现在,赶紧悄悄去查瑶光殿的门户……”
*
第二天清晨,雨收云散,阳光从云间的缝隙洒了下来。
昨夜瑶光殿闹鬼的事在宫里不胫而走,很快就有不少人都知道了。
“听说了么?”
在景福宫外等候给皇后请安的宫嫔们,见面就都是这一句。
然后,大家都交换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仿佛在说:以前说的那些果然没错,看看看,左贵妃娘娘的鬼魂,如今不高兴了吧!
“可是——昨儿个瑶光殿传出来的话,说是晴芳仪嚷着要给左娘娘报仇呢!”
“这是说瞎话,左娘娘的仇早已报了。皇上那么爱重左娘娘,哪里还能容她的仇人活到今时今日?”
“依我看,还是因为晴芳仪占了左娘娘的寝宫,所以瑶光殿才闹的鬼……”
“或者,是因为晴芳仪福气不够?你想,怎么早不出事,晚不出事,偏偏就是皇上不在的这一晚闹鬼?”
“这个自然啦,有皇上龙气护佑,鬼怪不能近身。皇上一不在了,阴气重,自然镇不住左娘娘的怨念!”
“这……”
不一会儿,皇后将众人召进了景福宫,顺便透露了一个消息,说是瑶光殿的晴芳仪告病了。
大家登时都明白了,彼此交换眼神之际,都好像在说,你看我说得没错吧!
若真地那么理直气壮,怎么此刻又被吓病了呢?
穆家的姐妹俩就坐在皇后下首,今儿个穆贤妃觉得身子不错,就由庶妹陪着过来景福宫解闷儿来了。
舒望晴的事儿,在她听来,自然全如笑话一般。
“要依本宫说啊,人,贵有自知之明,当得起当不起抬举,能不能住这样的大殿,就应该先自己掂量掂量……”
她一转头,望着坐在身侧的德妃宋韵桃,笑道:“德妃娘娘,你说是吧?”
德妃的脸色有些白,一直呆坐着,没听见贤妃的话,直到贤妃又问了一遍,她才陡然惊起,茫然不知该如何对答。
这时候皇后发话了。
“好了,诸位妹妹,这宫里最忌讳怪力乱神之说,所以有些话,不要乱传,不要听风就是雨,知道了么?”
众嫔妃一起应下,德妃脸色煞白,身体一震,这才醒过神来,匆匆忙忙地跟着众人一起念,“知道了——”
*
因宫里忌讳鬼神之说,所以直到萧怀瑾下了早朝,才隐隐约约听说了一些。
“晴芳仪今天告病了,没有去皇后那里请安?”
萧怀瑾随口问荣永年。
荣永年赶紧应是,小心翼翼地又补上一句,“不过没有请太医,应该不是什么大病。”
萧怀瑾点点头,“不是病就好!”
至于是否去景福宫请安,他原不放在心上。
“摆驾瑶光殿,去看看!”
他昨夜因为风雨雷电交加,又兼要招待南越使臣和三弟康王,所以没有回瑶光殿,现在想起来,心中存了不少愧疚与怜惜。
原想着舒望晴性情刚烈而勇敢,可这时想起来她也不过是个刚入宫不满一年的小女人而已。
至于鸠占鹊巢的传言,他也并没有怎么在意。
甚至在他心底深处,如果舒望晴因为“鹊巢鸠占”这四个字而怕了,怂了,或是她从一开始的时候,就因避讳左贵妃而没有住进正殿,萧怀瑾便万万不会,像现在这样宠爱她。
——舒望晴只有住在瑶光殿里,才能成为让他心生无限依恋的那个女人。
舒望晴这时正侧着身卧在一张湘妃榻上。萧怀瑾摆手止住宫女与内侍的行礼问安,免得他们吵醒了舒望晴。
随即他便见到,舒望晴一张小脸苍白至极,即便在睡梦之中,她依旧眉头紧皱。
“晴儿——”
舒望晴缓缓睁开眼,认出来人,突然纵体入怀,什么都没说。
萧怀瑾却立时觉得胸前的袍服上,开始热意汹涌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