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怀瑾三言两语,已经令穆家姐妹二人颜面尽失,低头认错。
皇后何德音赶紧出来打圆场。
“这是臣妾的不是,今年天气热得有些早。万事还未准备周全,只待这一两日,臣妾一定将各宫避暑的安排办妥帖了。”
德妃在一旁,也习惯性地想张口表示一下,可是她突然记起,从上林苑回来,她就被皇后夺了协理六宫的大权,所以这事儿跟她没关系。
于是德妃赶紧闭上了嘴,闷声发大财。
“好!”萧怀瑾点点头,见穆家姐妹两人已经不敢做声,知道他的话分量已经够了。
“皇后也莫要忘了打点太后行宫避暑的一应事务。还有,朕这几日都在瑶光殿,回头遣人将去岁上林苑酿制的葡萄酿送来,再送些冰。”
这话一出口,将阖宫的人都震住。
这几日……都在瑶光殿。
皇后与德妃等宫中老人,都很快咂摸出皇上这话的意思。
谁让昨天她们都眼看着太后将晴芳仪留在华阳宫的?
所以皇上这会儿是在替晴芳仪立威呢!
可是……这,真不能怪她们啊!太后的意思,谁又敢违拗?
满殿的酸意又重新泛了出来——晴芳仪,竟真的这么得宠么?
答案是,就是这么得宠!
只见萧怀瑾向舒望晴伸出手,“来,朕送你回瑶光殿去——”
满殿的女人下巴掉了一地,只有舒望晴一人早已习惯了。
她自然而然地也向萧怀瑾伸出手,神情态度早已不是早先那名一直身份低微、谨慎小心的宫嫔。
她原本就是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左寒云,到了今世,皇上再如何宠她,她也能坦然处之。
舒望晴的态度,立刻令萧怀瑾心内又涌上一层欣喜。
*
接下来的几天,果真如萧怀瑾所言,他夜夜都宿在瑶光殿里。
葡萄美酒夜光杯,新送进宫的葡萄酿被冰镇过,夜光杯的杯壁外就凝了一点一点细细的水珠。
萧怀瑾执着杯,送到舒望晴的唇边。
“晴儿——”
他的眼光温存如水,时时刻刻能让她溺在其中。
饮下葡萄酿,她面上泛起可爱的桃红,美目流转,那入骨的娇媚直教他欲罢不能。
天气一下子热了起来,瑶光殿正殿殿门全部敞开,凉风贯通在殿中,可是依旧叫人无端端觉得热。
他嚷热,她便执起团扇,替他轻轻摇着。
热意却不减,他伸手,去了不该去的地方,立刻得罪了她,一时就收了笑,浅嗔薄怒。
他也佯怒,双臂一紧,团扇就此掉落在地面上。
急不可耐,脚下如风,战场忽而便移到了寝殿里。
天青色的纱帐坠下,烛影摇红,一切皆不可说——
笑语如莺之际,娇躯轻颤,青丝纠缠,轻怜密爱,热情总没有个尽头。
只可惜,夜太短……
*
有时她满头冷汗,在暗夜里从噩梦中醒来,望着床榻顶上悬着的纱帐出神。
男人就卧在她身侧,睡得正沉。那沉睡的面庞冷峻而沉静,如同美玉雕成一般优雅。
她不由得叹息。
——这一切……都太熟悉了,所以她无法抗拒地沉溺于其中。
可是再沸腾的血液终于也会冷下来,她凝望着黑暗之际,竟能觉得有一双双亲人的双眼,始终在看着自己。
她再度入宫,披荆斩棘走到今天,终究不是为了重叙旧情的。
偏过头望着身边的男人,她不由得会想,如今的这一切,她是否做错了什么?
忧思之际,茫然无措,幽幽地叹出一口气来。
却见身畔的男子醒了,一对亮若星辰的双眼正目不转睛地望着她,伸出手——
再度毫不容情地禁锢住她的身体,一路吻下来,再度令她羞不可抑。
又是无休止的侵伐与挣扎,无限的欢愉竟能伴着最深沉的负疚一道,一寸寸地侵蚀着她的身体。
她若是一座小舟,此刻便在惊涛骇浪中被高高抛起,再无休止地落入那暗不见底的深渊里去。
断断续续地哽咽着,全身瑟瑟发抖,泪水情不自禁地涌出,却被他一点一点地吻尽。
“晴儿——”
“不要怕——”
他柔声安慰,“有朕在——”
*
若这真是错,那也是她此生之际,最美的一个错误。
*
青州,段国公府家的七公子段浩轩正式领了世子之位。
数年之后回归的段世子,因与自幼与以前那个左家走得近,因此被很多人寄予了厚望。
更何况,段浩轩被册立为世子的典礼上,还来了位京里的大人物——信王。
萧怀信在段家收到了京中来的密报,三下两下看完,随手在灯烛上点了,掷在火盆内,看着这信报一点点化成灰。
“果然……好本事!本王,坐看你接下来的手段!”
萧怀信笑得邪气。
渐渐地,唇角的笑意转为苦涩,透着点不甘心。
“算了,你开心就好……”
*
初夏转眼及至,宫中遍植高大的梧桐与榆木,蝉声便起,宫中的小内侍们每天下午都举着粘杆四处捕蝉,却捕之不尽。
那扰人的蝉声始终在,只在每天早上凉爽的时候能消停一些。
晨起,舒望晴将萧怀瑾从瑶光殿送出来。萧怀瑾回身望着她,眉眼里尽是柔情。
“午间不要等朕,自己先休息!”
舒望晴听着,一张俏脸涨红了起来——昨儿个她午睡的时候刚被偷袭过。
对面的帝王却笑得狭促。
他就喜欢看她这般害羞的模样,与他记忆中的,一无二致。
她却被笑得更加羞不可抑,一转身,便要迈步回宫去。
就在这时,“啪”的一声,一件东西从天而降,重重地落在舒望晴面前。
一两点温热的液体溅在她脸上。
是血!
鸟血!
一只喜鹊头颈折断,就这么当场摔死在舒望晴面前,几点血迹溅在舒望晴脸上。
舒望晴猝不及防,惊呼声脱口而出。
她身边的暖蕊等人也几乎是同时惊呼出声。
萧怀瑾极为惊讶,来到舒望晴身边,紧紧地皱着眉头,望着地上的鸟雀尸首。
“荣永年,”皇帝唤过内侍总管吩咐,“派人赶紧收拾了,不要再吓到晴芳仪。”
舒望晴的眉眼这时已经一点点地冷下来,她心里明白得很。
原来是死鹊啊!
这是在提醒她,也是在提醒她身旁那位——
鹊巢,鸠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