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能!”
舒望晴听萧怀信这么说,脱口而出这三个字。
他——绝不可能知道,至少舒望晴相信他绝不会知道,自己就是左寒云,躯壳之内是那一枚满载着仇恨的灵魂。
“不可能?”
萧怀信的言语里满是嘲讽。
她是他一手造就的人,他怎么可能不知道她是谁,怎么可能不知道她的全部?
“本王可是与段浩轩彻夜长谈,将你们舒家与左家的旧事都问了个遍哦!”
信王笑谑着应道,虚晃一枪,只透漏了一点点他所知道的事情——段七和舒家。
舒望晴心头一惊。
段七哥哥?
她早就想过,段七是怎么能混到宫中来,又是怎么找到妙棋的。
宫禁森严,就算段浩轩是国公府世子,也没有这种能力,轻易便能越过宫中的重重守卫,夤夜在深宫中自由出入。
所以一定有人在宫中接应他。
只是舒望晴从来没有想到过,这个人竟会是萧怀信。
“信王殿下刻意打听本小主,究竟是何用意?”
萧怀信听见她这么问,便往前踏上一步。
这时萧舒两人已经面对面靠得很近,舒望晴甚至能感觉到一点萧怀信身上的男子气息。
只见萧怀信双眼在阴影之中格外明亮,他很认真地打量着舒望晴,重复了一遍她的问话,“是何用意?”
“本王,想要与你做个交易!”
*
做个交易?
这下子轮到舒望晴吃惊了。
她直视着对方的双眼,却不得不承认,这次进宫以来,信王的表现,处处出人意表。
她无法想通信王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也茫然无知,信王究竟想要与她做什么交易。
“什么交易?”
舒望晴冷冷地盯着信王,一开口,声如寒冰。
信王萧怀信也一样紧紧地盯着她,心中微动。
天下女子,有胆色能这样直视他的,并不多。
“本王助你发掘左家蒙难的真相,助你重建左家军……”
舒望晴听着这话,一颗心在胸膛里砰砰地跳起来,眼中如有一簇小小的火焰,被倏地点亮了。
难道,左家并未如世人所知的那样,全部覆灭?左家军竟还有重建的可能?
“王爷对昔年旧事,究竟知道多少?”
她不完全信他,毕竟四年之前,这位信王殿下,应该还很年轻。
萧怀信听见她这么问,便知道她不信他。
他邪邪地笑着,突然伸出右手两指,点住她尖尖的下巴,将她整个面庞托起,低声道:“你看着本王的眼睛,难道本王……会骗你不成?”
她皱眉,眼中显出厌恶之色,扭动下颏,奋力想要从萧怀信手中挣脱出来。
萧怀信却哪里容她这样走脱,他指尖突然用力,托住她纤小的下颏,定定地看着他,随即将他的条件说了出来:
“……而你,与左家军,以后要供本王驱使!明白么?”
他付出了那么大的代价,让左寒云的灵魂重回人间,又费尽周折,在茫茫人海里找到了她——他所做的一切,都理应得到回报。
*
舒望晴紧紧地盯着萧怀信的双眼,她有些明白信王的用意了——
进宫之初,偶遇信王,信王便曾经提过,他在找一个人。
现在想来,他要找的人,就是自己。
他要找一个矢志为左家复仇的人,作为左家亲眷,左贵妃的后继之人,她,舒望晴,无疑就是这样一个好的人选。
如果真的有这种可能,左家军能够重建,那么她则是登高一呼,号令左家军的最好人选。而信王的目的,则是通过她,控制左家军,让左家军为他信王赴汤蹈火,生死效命。
“你想得美!”
舒望晴呸了一声,低声怒喝道。
她的双眼不离他的视线,怒瞪,直看到他眼眸的深处去。
萧怀信眼眸深深,眼底蕴藏着的,和她一样,是复仇的火。
如果不是一样为仇恨所驱,他又怎会大费周折找上她,来和她谈这样一笔交易。
看清这一切,在这一瞬间,舒望晴心里动了动。
果然如信王所言,她看清了他眼底的真意,竟有些愿意相信,相信他有这个心,也有这个实力,要助左家复仇!
“放开我!”
舒望晴低声冷喝,右手快如闪电地伸出。刹那间,信王萧怀信觉出他颈上微微有些凉意。
一枚尖锐冰凉的物体正抵在他咽喉之上。
那是她一直拢在袖中的一柄镶宝鎏金银簪,簪头尖锐,足以致命。
“死女人!”
信王开口笑骂道,右手二指捏得更紧了一些。
——竟然着了她的道!
他还是太小觑她,太小觑女人了,谁叫他,这么多年,身边就从来没有过女人呢?
“放开我!”
舒望晴又重复了一遍,冷然道:“你的条件,我不同意!”
不同意?
萧怀信眉间一挑,他万万没想到,自己的条件,眼前的这个女人,竟然不同意!
“左家的仇,我们左家自己报!我从来就没有想过,能将为左家复仇之事,当做一项交易!”
“左家绝对不会被任何人号令驱使,除非那是出自左家人的真心!”
舒望晴一字一句说得清楚,同时她右手微微使劲,尖锐的簪尖戳破了信王颈上的皮肤,让他觉出一点痛感来。
这**辣的痛感,无端端地令信王有些兴奋,可他却又不得不缓缓地松开右手,将眼前的女人放开。
“你,很有骨气——不愧是左家人!”
信王放开了舒望晴,而她手中的银簪依旧抵在他咽喉之间。
这信王却没有任何沮丧气馁的神色,相反,他的双眼更加明亮了。
他挑中的她,他看好的她,他一手复活的她——
果然没有让他失望!
望着萧怀信越来越热切的眼神,舒望晴显得更为冷静。
“你曾经襄助段七哥哥入宫出宫,本小主,自然承你的情,所以今日就此饶你一命!只不过,从此以后,你走你的阳光道,我走我的独木桥。”
“在这个宫里,我不欠你分毫!你既是井水就不要犯我的河水,否则休怪本小主不客气!”
舒望晴说着,缓缓退开,右手中的银簪这才慢慢地离开萧怀信的咽喉。
萧怀信没有动。
他身前的女人一步一步地退开,退到足够安全的距离之外,才迅速转身,脚下飞快,往兰台殿外奔了出去。
萧怀信紧紧地盯着她的背影——
“死女人,谁说本王是井水来着?”
“本王偏偏就是河水,你管得着?”
萧怀信唇角缓缓地翘起,在心里笑骂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