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约棠没有拒绝。
她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的确不是硬撑着就能过去的事情。
“多谢。”躺在床榻上，看着梁暮临的侧脸，她轻声道。
“王妃折煞。”
说完，他便走了。
身体明明很疲惫，可躺在这里却毫无睡意，眼睛睁着，看着房梁，甚至能数清上面的条纹。
李约棠脑袋很乱。
从尸山血海中走出来，她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
低头甚至能看到手上通红的鲜血。
那么多人，都死在她手下。可那些人又做错了什么？
可是，她又做错什么了呢？不就是想要自保吗？一个人想活下来也有错了吗？
有冰凉的液体从眼角流下，顺着脸颊，一直流进嘴角里。
李约棠突然扯出一抹笑来。
原来她这种人，就是眼泪也是没有味道的啊。
她没有感情啊！
不然怎么能眼睛都不眨一下就杀了那么多人呢？
意志因为眼泪而变得昏昏沉沉，李约棠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只知道自己陆陆续续醒了几次，有时候能看到桂瑶担心的脸色，也能看到浅浅哭哭啼啼。
半睡半醒之间还听过梁暮临和徐老的声音，可是那时他们说了什么，李约棠都不记得。
她梦见自己在一片黑暗中奔跑，试图寻找出口，可是怎么都找不到。
无论怎么用力，都没有办法。
在她想要不就这么算了，在黑暗中沉沦吧，反正她的前途也没什么了。
但，很快就有一个声音来叫她。
想起魏瑾元，想起黑曜石，再想起那些还在默默支持自己，以及等着自己报仇的父兄，李约棠就知道自己还要活下去。
起码要保护好身边的人。
在她歇斯底里的时候，世界突然被打开一个缺口，有亮光洒进来，像是有了希望，李约棠追逐着那抹光。
这一次光芒没有弃她而去，因为她醒来了。
睁开眼睛的时候，看到一个模糊的身影就在床榻边。
逆着光，李约棠看不清那个人的脸，却清楚的知道这个人是谁。
“你醒了？”
她听见自己声音沙哑地问。
那人见她睁眼，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道，“嗯。”
“我睡了多久？”李约棠又问。
“五天。”
两个字，像是用光了魏瑾元所有的自制力，他再也忍不住，俯身下来，把李约棠整个人都圈在怀里，照顾到她虚弱的身体并没有用力，只是虚虚地拢着。
李约棠感受到魏瑾元的紧张情绪，猜想他应该是看到了自己身上的伤，就笑了笑，“一点都不疼，那些人都吃干饭的吧，一点都不能打。”
她越这么说，魏瑾元就越心疼。
他头埋在她的肩膀那里，一动不动，像是在隐忍着什么。
李约棠不知道他的情绪，还以为是体内有余毒，又紧张起来，“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这几天睡得着吗？”
魏瑾元抬起头来，看着她的眼睛，认真摇头。
“怎么睡不着？”李约棠急了，挣扎着要坐起来，“我去找徐老问问，不应该。”
看李约棠脸色实在难看，魏瑾元忙摁住她，“担心你。”
这三个字从他嘴里说出来真是不容易，一个情绪内敛，像冰山一样的人，居然也会承认自己在担心别人。
就像是铁树开花，冰山融化。
李约棠也被他这句话给震住，一时之间呆愣地看着他，没有反应。
半晌，李约棠紧绷的身体才一寸一寸缓和下来，任由魏瑾元抱着自己，“你不想问问那天的事吗？”
她到现在都有一种内疚，若不是她一意孤行，偷偷跑出去见涂封，也不会有这样的事。
而且要是魏瑾元怪罪自己，她也不会有一点怨言。
因为那就是自作自受。
魏瑾元松开她，坐直身子，转而拉住她的手，在触及指尖的冰凉后皱眉。
不知道是不是那天给自己传输内力消耗太大，这几天手一直冰凉，怎么也捂不热。
明知道捂不热，魏瑾元还是把她的手包在掌心，握好。
“你想说的时候就告诉我。”
这句话像是被施咒一样，比那天钉穿暗卫手掌的羽箭还要精准地落进李约棠心里。
她在杨旭失踪后一直关着的大门，突然就被打开一个口，外面一缕光撒进去，像是投名状一样问她，“我可以进来了吗？”
她说不出个“不”字。
消耗果然是很大，李约棠没聊几句，关心了一下魏瑾元的病情，在确定他身体没任何问题后，这才又睡过去。
下次醒过来的时候，又过去了三天。
坐在花园里晒太阳，桂瑶不放心地又给她把披风系好，“王妃，你睡着的这几天可发生了很多事。”
李约棠也想知道，“是吗？”
“听说王爷当朝带领官员一起弹劾二皇子，皇上震怒，当场驳斥王爷，但那天之后二皇子却被幽禁起来，据说再也不允许出来了。”
李约棠知道为什么，魏瑾元一定是听梁暮临说了。
那天从城隍庙回来的时候她还在想，二皇子身份那样特殊，自己只能忍气吞声了吧。
可没想到这个男人给了自己一个公道。
“没人过来吗？”李约棠问。
秋阳那两兄弟应该是得过来的，只是她这几天一直住在松月轩，那些信件又不方便让魏瑾元看到，只好那么搁置着。
桂瑶想都没想就点头，“花老板前两天来了，看王妃病了，还把王爷骂了一顿。王爷就那么听着居然都没有生气。”
说这话的时候，桂瑶像是活见鬼了一样。
大概是从没见过这么好说话的王爷。
不由得更加佩服花老板了。
李约棠知道这是花想容能做得出来的事，可魏瑾元就那么挨骂却不还口，是她意料之外的事。
心中一股暖流再次涌过。
“还有其他人吗？”李约棠又问。
“有。”桂瑶继续道，“孟姑娘来了一趟，带着不少东西，说有一半是九公主让她帮忙送过来的。”
“孟从欢？”李约棠诧异。
之前只是觉得投缘，没想到这姑娘居然也来探望。
“是啊，这几天王妃在京郊骑马摔落受伤的事传的满城风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