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雯小心地把双手放在贾母的脖子上,先是不使力,慢慢地加大手劲,一边悄悄激活了治愈术。
“我脖子暖洋洋的,很舒服。晴雯这手艺在我这算过关了。”贾母略歪了歪头,感觉脖颈舒服了许多。
晴雯不敢一次把她的落枕治好,又按了一会,松开手说:“老祖宗,等过个一两个时辰我再给你按一按。”
“了不得了,”鸳鸯捂嘴笑,“晴雯妹妹还有这门手艺,越发把我们比得连站的地方都没有了。”
“姐姐,莫要笑我,我也给你捶捶背好了。”晴雯大大方方地回应道,伸手抡起小拳头就要去捶她。
“对着老祖宗就尽心尽力,轮到我就这般乱捶。我可不敢给你捶。捶坏了我上哪哭去。”鸳鸯笑着倒在琥珀身上。
贾母脖颈舒坦了许多,又被鸳鸯借故笑闹了一回,精神头便好了许多,便问:“宝玉和林姐儿可都起了吗?”
“老祖宗这可为难人,我刚把他们打发了,您现在眼巴巴地又要我去请了来。为难死人了。”晴雯哭丧着脸回应。
“我的乖乖,我可不敢差遣你了。我还等着你给我按背锤头呢,”贾母笑的眼睛都眯得看不见,又指着晴雯对左右的大丫头们说,“今后这人越发金贵了,你们都使唤不得她了。”
“就是,就是。”
“可不是院里的第一霸道人物,哪里敢招惹她。”
丫头们纷纷捂嘴笑着附和道。
晴雯又费力了几回,把贾母的落枕治好了,之后便把替贾母按摩捶腿的胆子接了过来,连针线活都没空理了。
老人家年纪大了,骨质酥松,身体也有些说不出口的暗疾,晴雯借着系统作弊器,偷偷加持治愈术,贾老夫人自然是受用无穷,脖子不酸、腿不疼了,整个人浑身一轻,连精神都好得不行。贾母越发喜爱晴雯,等闲离不得她。这院子里就鸳鸯和晴雯是头一等贴她心的人,连探春等孙女都往后排了。
贾母精神头好了,便吩咐人把花园假山上的亭子围了起来,让人置办了茶果酒水,集齐了几个孙子辈并王夫人、邢夫人、李纨等人,一起吃酒席玩耍。王熙凤见祖母兴致不错,便又叫了说书的女先生,给酒席又增添了几分热闹。
林黛玉一直没有父亲的消息,神色不展,见了晴雯,便拿眼望她,一副可怜巴巴的小模样。晴雯悄悄朝她点了点头,心底为难不知该如何和她说实情。林姐儿如今未满十岁,身形瘦削单薄,到底涉世未深。
这么一错眼,那头贾宝玉竟然与贾环闹了起来。林黛玉瞧见了,不知为何心底有些烦躁,往常贾宝玉胡闹她不觉得如何,最近日夜忧心父亲,今天又见他三不着两地胡沁,脸上越发不虞。只叹她寄人篱下,家中一个可供倚靠的兄弟都没有,这般想着,眼泪便在眼眶里打转。
贾宝玉一向也不跟弟弟计较,但贾环一会拿走他面前的果子,一会又扯他身上的络子,这络子刚好是袭人新做好给他系上的,他正新鲜着。贾环扯他,他手上没有轻重把他推到地上去了。
贾环没事都能嚎一嗓子,何况是被人推了。他坐在地上扯开嗓门,哭得眼泪鼻涕一起流。往日只专心吃斋念佛的王夫人抬眸斜睨了他一眼,示意身边的金钏把贾环哄开。
“晴雯你去看看他又闹什么幺蛾子,我这还没死呢!他嚎什么嚎!”贾母脸上像挂了一层寒冰,连眼皮子都没抬,看贾环跟看条养不熟的野狗似的。
王夫人告罪:“都是我的疏忽,没把他教导好。搅坏了老太太的兴致。”
贾母摆摆手:“不干你的事。他老爹自个做的孽。你的宝玉是个好的。”
晴雯应声去了,刚走到贾环跟前,他就吓得瞠大了眼眶,下意识地噤声,手捂住屁股惊恐地往后挪。
晴雯一边去掺他,手上一边使了暗劲,皮笑肉不笑地把他扯到一旁,离众人远远的:“环少爷,我带你去梳洗。”又回身叫上奶妈和伺候的小丫鬟。
贾环吓得不敢出声,一路跟提线木偶一样被晴雯拎着走了。他一走,亭子里才重新恢复欢声笑语。
贾宝玉见闹事的贾环走了,找林黛玉说话,林黛玉对他爱理不理。贾宝玉不知哪里惹她生气,他不管三七二十一,赔罪的话就往外倒。
贾宝玉本比林黛玉还大了一岁,却还如此娇憨天真、不知世事,林黛玉头一回觉得有些倦怠了。
“不是你惹的我,是我自家的事。一时气不顺罢了。”
贾宝玉急道:“那可怎么办?”
“无事,过会就好。”林黛玉嘴上这么说,眉头仍是紧蹙,眼中化不开的忧郁。
夜里窗台上有动静。晴雯立刻警醒过来,下了床,从窗台上取下一块木牌,上头写着“贰贰捌号”,她暗自疑惑,又听见喳喳在叫唤,低头一看,它脚上绑着个细细的竹筒。里头有张纸条:林已脱险。
晴雯顿时松了口气,将木牌和纸条都藏了起来。看来林如海已经没事了。
系统很隐秘地发出一个消息通知:宿主加入神秘组织,获得身份牌。奖励一千个积分。宿主目前积分余额1110个,请再接再厉,多多赚取积分。
隔日晴雯告诉林黛玉,林如海前几日生了场小病,已经康复,不多久肯定会有父女相见的机会。林黛玉这才转忧为喜。
第15章
从春秋时期,管仲推行官山海政策开始,盐政就逐步地开始完善成熟,成为一个国家控制力强弱的重要象征。本朝盐政承袭前朝的纲法,施行官督商销制。林如海就是扬州巡盐御史,堪称一方要员,也是当今皇帝安插在江南地区的一枚至关重要的钉子。
此时的“纲引”,又叫“盐引”,是在盐业官营的背景下,官府向盐商发放的经营许可证。这是一张神奇的纸片,有了它,盐商才能从事盐业经营。此外,若这一年的“盐引”额度不够,还可把第二年的额度提前发给盐商,收取一定费用,以此变相增加盐引数量,叫做“预提”。
水溶调查的案子便是与预提这项规定有关。前年,皇帝收到了巡盐御史林如海的一封秘奏,称前任两淮盐政预提了六十万两银子,但户部却不曾收到这笔银子,也没有相应的记录。皇帝心中大震,即刻密令水溶带领属下亲赴江南,配合林如海,一暗一明调查此案。
水溶秘密调查了一番,越是调查越是触目惊心,其中牵涉到的朝廷要员、皇亲国戚枚不胜举,他与林如海不敢擅专。林如海此次回京叙职,暗中却是要向皇帝秘密禀报此事。
不想,林如海刚一入京,便遭遇刺客,端是险象环生。为了避免打草惊蛇,林如海对外只宣称水土不服染了小恙,闭门谢客,连贾府都不曾递帖子,更不说与女儿林黛玉相见。水溶见林如海在自己眼皮底下出了事,也是惊骇莫名。京城里,明里暗里无数只眼睛都盯着林如海,为了林如海的安全,水溶不敢轻举妄动,行踪越发隐匿。
这时候晴雯出现了,水溶心头一转便确定,晴雯就是那个传递消息的合适人选。
万幸,此次林如海只是胳膊受了些伤,只是他旅途劳累又一路担心受怕,这才病势沉珂。待清醒过来后,他修养了几日,才让人给贾府递了帖子。
林黛玉此时方知父亲染疾,她哪里坐得住,便向贾母哭诉请求去照料父亲。
“我知道父亲生了病,一颗心日夜难安。即便父亲此刻在扬州,我也恨不得飞回去,如今他既然在京城,我身为女儿怎能不闻不问,只顾自己在祖母家享福。”林黛玉哭得一脸是泪,差点上气不接下气。晴雯见了,赶紧扯了手帕给她擦泪。
一旁的贾宝玉既不想让林黛玉离开贾府,又觉得她想去照顾林姑父正合人伦常理,一时左右为难。他两眼迷瞪瞪地看着贾母,心底真是不知该让贾母答应了表妹的请求,还是狠心拒绝了她。
鸳鸯扶起林黛玉劝解道:“林姑娘别哭了。老太太心里也是左右为难,你这般年幼,林姑爷又病了,你去照料他,还不如府里派几个稳妥的嬷嬷丫鬟过去的好。”
贾母也被惹哭了,把哭得两眼通红的林黛玉搂到怀里,嗔怪道:“我的心肝儿,你担心你父亲,怎么不理解祖母的苦心呢。”
“是啊,老祖宗、林妹妹,你们都别哭了,”贾宝玉高兴道,“鸳鸯姐姐说得对,不如派几个稳妥的人去照料林姑父,待姑父身体大安了,再派人请他来府里与林妹妹相见,岂不两相得宜?”
“我不能亲自侍奉父亲,岂不是大不孝?”林黛玉祈求地望着贾母。
贾母摩挲着她瘦削的双肩,见她这几日因日夜忧心父亲,整个人憔悴不堪,越发不能点头同意外孙女的请求。她不容反驳地下了命令:“鸳鸯说的对,你身体不好,万不能劳累了你,你要是倒下了,不是更让你父亲不安。我的心肝儿,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晴雯想替林黛玉说几句话,却被紫鹃暗暗阻止了。她心知此事是没戏了。
林黛玉低头想了一回,似乎是想通了,仰头看着贾母道:“老祖宗疼爱我,我都记在心里,片刻不敢忘。府里若要派人去照料我父亲,我能否也指一个丫鬟为我去。如此这般,我便是不能亲去,也有人能为我尽一份心意。”
“你尽管直说,想派了谁同去?”贾母问她。
林黛玉一双妙目幽幽睨了晴雯一眼,果然说道:“紫鹃姐姐要照料我,轻易离不得,雪雁年纪小不堪重任。若是派祖母屋里的丫鬟,想必更稳妥。晴雯姐姐正合适,她和我要好,人又大方稳重,我嘱托她替我去尽心,她必不会恼了我。”
鸳鸯、紫鹃、琥珀等大丫鬟皆是拿眼盯着晴雯,等待她的回答。晴雯爽然一笑,上前道:“不必林姑娘请托,我心里是千肯万肯的,”她拍了拍胸脯保证,“只等老太太发话,我一出马必定把事情都办妥贴了,保管大家都挑不出毛病。”
贾母和众人一起乐了:“你这张嘴,可得小心,别把牛皮吹破了。”
林黛玉眼中含泪感激地望了晴雯一眼,晴雯安抚般轻微点头。
贾母又召来王夫人和王熙凤,商议了一番,这才把人选定了下来,遣了稳妥的小厮丫鬟们去,晴雯便只管领林黛玉的事体。贾琏领了众人去探访林姑父,贾宝玉也闹着要去,众人安抚了半天,说他去了恐又劳累了林如海,这才把他劝住。
林家多年前在京城置办了一个不大的三进院子。林如海进京时都住在这里。贾琏递了帖子,门房的小厮去了一会,便出来一个老管家将众人领进去。
晴雯只听见他说:“劳烦府上挂念,老爷如今已大安了。”
贾琏急着见人,只是敷衍地回了他几句。老管家便不再多说,领人去了书房,又安排小厮丫鬟们去后院静等传唤。
林如海知道贾府来了人,便支撑起病体在书房接见贾琏。他虽然脸色苍白,仍是对贾琏露出一个温润的笑意:“你来了。我身体不适,恐招待不周,请别见怪。”他瞧着贾琏相貌堂堂,有几分风流。
贾琏连忙作揖:“您病了,本该歇着,我们两家人本是亲如一家,何必如此客套。若是老祖宗知道了,只怕责怪于我。”他见林如海一副久居高位的审慎神态,亦忍不住端正了脸色,一点都不敢造次。
寒暄了几句后,贾琏向林如海告知来意,说从府里带了许多珍贵的药材,又恐林府人手不足,送了几个稳妥的仆人过来。
“府上用药若有短缺,一定让小厮们上贾府去取。”贾琏恭敬不失亲切地说道。他虽偶尔偷奸耍滑,但若是想对一个人好,便是掏心掏肺地好,天生自来熟。
林如海不以为意地笑了笑,收下药材,却想把仆人退回去:“府中仆人用惯了,若人多了反倒不顺手。”
“林姐儿知道您的事情,哭得不省人事,老祖宗派这些人来照顾您老的身体,也是林姐儿的意思。”贾琏哪里肯答应,便把林黛玉抬了出来。
林如海听见女儿的名字,果然露出一抹沉思,亦不再开口拒绝。贾琏完成了任务,这才松了口气,见林如海吩咐老管家把贾府送来的仆人安置妥当,他便说要告辞的话。林如海已经面有倦色,他若是再耽搁下去,只怕劳累了林如海。林如海勉强留了他几句,贾琏却颇为识趣地告退了。
他人走了,只剩林如海一人呆在书房,脸上忧虑不减,暗叹,他如今被卷入这诡谲的形势,女儿还是留在贾府为好。不是不见,只是见不得。他心中越发难过,想起亡妻幼女,不禁眼眶酸涩。
老管家听得书房内一声长叹,推门劝道:“老爷,别再喝苦茶了,我扶你去房里歇息吧。你别嫌我人老话多,万事心宽些,这病才好得快。”
林如海失笑,顺从如流地在小厮的搀扶下回了房。
这厢晴雯等人被安置在后院,等了一下午都无人传唤。到了晚饭时分,小厮们被领走了,几个丫鬟都被留下来。一会有个老嬷嬷出来说道:“你们都是贾府上的仆人,今日先把你们安置妥当,过几日,你们诸事熟悉了再给你们派活。今天吃了晚饭,便都早点休息吧。”
王夫人派了亲信的周瑞家来林府,顺便统领这些小丫鬟们。她亲热地上前挽了老嬷嬷的手:“都是亲如一家的人,林姑爷府上有什么杂事,您老人家只管吩咐我们来办。”
此刻周瑞家态度和蔼可亲,一点都不见之前被晾了一下午的怨气。也是个能屈能伸的能人,怪不得王夫人派了她来探一探林府的底细。
晴雯不管她心底的弯弯绕绕,她只管办好林黛玉交待的事情,此外她也想亲自见见林如海,只是不知她的治愈术能不能治好他的病,会不会因此被他怀疑。但若是不采取任何行动,只怕等他死了,林黛玉照样落入虎狼之地,任人磨搓。
即便治不了他的病,起码得让他知道林黛玉在贾府的处境。晴雯实在不信,林如海作为朝廷一方要员,会如此天真,对贾府毫无保留地信任,甚至将唯一的血脉托付给他们,不留任何退路。若是他知道林黛玉最后吐血身死的结局,会不会后悔自己误信他人,所托非人。
晴雯睡了半夜,便悄悄起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