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余年后的事情却更热闹些,这少年的师妹竟是以情入道的长平白家长女,不管不顾瞧上了天命之子陆重光,但那天命之子却心有所属,好一出恩怨纠缠的大戏。谁知那师妹却因此心生怨怼,不管不顾联合原家追杀这冲霄剑修,此人联合煞灭宗反戈一击方惊险万分地杀死那二人,更在机缘巧合之下夺到了耀光之卷。可惜的是,即便有那等宝物协助,这冲霄剑宗却只是勉勉强强凑够了二十枚入境玉牌,简直不能更无能。
难怪如此,原来如此。他说这少年为何会有这般好的命数捡到他的飞剑,亦能捡到长平白家的耀光之卷,由此方能有那命数到了他面前接受这道传承。
这冲霄剑宗嘴上假惺惺说着不信天命逆天而行,实则他本人就是那天地大劫中兴起的两颗主星之一。然而他本应是一颗屈居主星下的辅星,此等骤然改变的天命却并非此人能够承担的。他命格骤升自有魔障滋生,刚一修到金丹期便有心魔滋生无法压制,靠着五十年前机缘巧合下淘到的那本《神衍分魂诀残页》投机取巧用了那镇锁心魔之法,因而五十年来一直平安无事。
自己当年兴致一起抄录了一百本《神衍分魂诀残页》散布在九峦界各处,如今当真有所收获,这可不又是天命么?几道并不精妙的分魂之法与那饮鸩止渴的镇锁心魔之法,就能换得此等资质极佳涉世未深的傻剑修送上门来,可见他的天命当真到了。
区区一个金丹剑修,青衣人自然不放在眼中。他本无实体且藏身于那玉简之中,不论如何锋锐的剑气都伤不到他。而这剑修此时全被《神衍分魂诀》迷住心神,将所有修身养性不起魔念的忠告全都抛在一边,满心满意都是接受传承一举堕魔增进修为的想法,又哪经得住他这缕大乘修士的神魂骤然夺舍?
不过也难怪这冲霄剑修如此急迫,他那心魔着实太难缠了些。区区一个金丹修士滋生出的魔念,竟像是大乘期才有的,就连自己也瞧得心惊不已。
大乘期,这三个字只在青衣修士心中晃过了刹那,就被他自己打消了。这冲霄剑修一拿起那枚玉简,他便知这人心中焦虑颇多忧愁,且情思缠身无法自拔,那读取而来的记忆越发证明了他的判断,事情又岂会出了差错?
若这少年当真是某个大乘期的老妖怪夺舍重生,这躯壳便不会如此融洽自然全无破绽。且他还从没见过哪个大乘期的老妖会如此心性不定,只被他三言两语便说得敞开全部心神。若是那等蠢笨至极的修士尚能修炼到大乘期,九峦界才真是没了救。
好一个心性果决却轻信他人的冲霄剑修,他被那师父宠得太好就忘了世间险恶,竟只以为玄光法器能杀人,却独独忘了一缕魂魄亦能夺舍重生。
青衣修士心念一动,他身躯所化成的那缕青烟就骤然模糊膨胀开来,蛇一般虚虚卷住了那冲霄剑宗所有神魂,只一下就能轻而易举将其捏个粉碎。
“前辈,前辈你还没好么?”那空长了一副聪明相却傻呆呆的冲霄剑修直愣愣地问道,话语中带着隐约的急迫与焦虑。
看来这人也未傻到底,平白无故向他人敞开神魂好一会还不着急才是怪事。
青衣修士却并不着急动手,反而冷声反驳道:“清心净念,若你有半刻分心这法门便无法完整传递,你好自为之。”
那冲霄剑修只怏怏不快“哦”了一声,任由青衣修士的那缕残魂将他越缠越紧。
有了这完完整整的金丹修士魂魄为食,他很快就能顺利夺舍脱困而出。区区一个徐炽麟留下的耀光之境,又岂能锁得住他?
青衣修士已然将所有事情计划得周到完美,却先将一段口诀传入那冲霄剑修神识之中。果然冲霄剑修一听到剩下的口诀,原本紧绷的神识骤然放松下来,真真正正的毫无防备。
那缕残魂骤然化作一条巨大青龙模样,自顾夕歌识海之中高高扑下。那青龙无比的凶恶狰狞却也有几分圣洁威严,简直如同龙神在世,其身每一寸都有风雷闪电随行,势如霹雳快如闪电。
巨大青龙带来的烈风霹雳刮得顾夕歌神魂战战欲裂,一个金丹修士的神魂在这狰狞巨龙面前脆弱得如同一只蚂蚁,当不得这狰狞巨龙轻易一爪。
青龙极轻易地扯碎了那冲霄剑修的神魂,如同穿透一张薄纸,轻松无比惬意万分。它将那破碎成两半的神魂一并捻起放入口中,那神魂却比任何蜜糖都更甘美甜润,只让人尝过一次就再难忘怀。
原本虚弱得吹之即散的一缕残魂刹那间凝实膨胀,那条青龙刹那间生出了鳞片长出了爪子,腾然而起的云气加诸其身,简直和一条真真正正的巨龙并无区别。
青衣修士满意地注视着自己凝实了大半的神魂,刹那间又重新化为人形。
区区一个金丹修士的神魂滋补聊胜于无,并不能使他完完整整地恢复过来,好在这金丹修士痴傻得很,才使他重新有了一副完整躯壳。他刚想动用这新夺来的身体,却发现他被困在一个透明罩子中,纵然能够挪腾辗转,却无法顺利脱出。
青衣修士当真急了,他再顾不上许多又重新化为龙形拼命撞击冲撞,使得这修士识海也跟着狠狠翻腾。
然而一切都是徒劳,下一瞬他整个人都被人虚虚拢在掌中,世界已然变了一个模样。
天空一片血红,红如火焰红如血液,不详又诡异。轰然巨鸣犹如雷霆,周遭高耸入云的一座座山峰忽然寸寸崩裂,华美至极的亭台楼阁也一并崩塌坠落,直直沉入那深渊之中。
这一幕宛如天劫降临万物毁灭,已然不是区区修士所能预的。
青衣修士微微瞪大了眼睛,他纵然见多识广,亦对此等景象颇为心惊。随即他却发现,自己竟被人轻轻托在掌心之中,那冲霄剑修自高空俯视这触目惊心的一幕,眸中毫无波澜。
“大乘修士,原来你是大乘修士!”青衣人忽然颤抖了,他咬牙切齿地说,“你故意敞开心魂使我轻敌,我所见的那些景象都是你半真半假捏造出来的!”
顾夕歌只扬了扬眉,漫不经心道:“前辈做戏太假,又哪能怪晚辈起了疑心?我不用此等方法诱敌,前辈又哪会乖乖进入我的识海之中。横竖不过奋力一搏,输赢都不后悔。”
“我那时说我不信天命,前辈虽表情未变心中却颇多鄙夷。然而我说得都是实话,为了逆转这既定的天命,我可以付出一切代价,纵然神魂俱裂不入轮回亦不后悔。天命天命,我生平最恨的就是那两字!”
青衣人忽然自那小小的牢笼中挺直了脊背,他眸光闪亮一字一句道:“既是如此,你便让我瞧瞧你是如何逆转天命的。我活了八千余年,却比你那师尊知道得更多些,你留着我自有许多用处……”
“前辈的话可真是太多了,实在聒噪。”
那青年剑修只微笑着说了一句话,下一瞬青衣人栖身的牢笼便被他果决至极地捏碎了。纵然那青衣人拼命挣扎奋力反抗,却全然不能逃脱那透明精致的牢笼。
不过须臾,这缕大能前辈留下的残魂就已化为缕缕青烟。
只此一下顾夕歌还不放心,他屈指一弹,自有千余道剑光将那些青烟戳了个脆利落。
顾夕歌望着那深红诡异的苍穹,心中忽然涌起一股悲凉之意。原来即便惊才艳绝如商剑影,他留下的这缕残魂依旧如此不甘心消亡,简直有些丑陋不堪。
“你不是商前辈,你又怎么能是他?”顾夕歌缓缓摇了摇头,下一瞬他又回到了那座华美至极的大殿之中。
第102章
“商剑影前辈那般藐视生死超脱自在,你却拼尽一切想要活下去,所以你根本不是他,只是他一缕残魂罢了,当真可惜。”
顾夕歌忽然有了几分惆怅,他在这空旷至极的大殿中喃喃自语,心中已然颇有几分失望。
亏顾夕歌还以为若是换到《神衍分魂诀》的完整传承便能有幸得见商剑影一面,然而他最后依旧失望了。那缕苟活于世不愿灭亡的残魂又岂有他半分风采?
前世顾夕歌的遗憾倒有许多,其中一个便是未能有幸生在八千年前,得与商剑影遥遥见上一面。
他们之间不必攀附交情,甚至不用有半句言语,只遥遥对视眼神交汇,自能会心一笑转头而去,此方为知己。
九峦界人人皆崇敬炽麟仙君,顾夕歌却独独敬重商剑影。尽管这剑修一直隐身于炽麟仙君背后,并不起眼亦甚少有功绩,还因其孤傲性情颇得了几分非议。然而顾夕歌却知道炽麟仙君不管是一统九峦击败小千世界,抑或最后整合灵脉重塑登天之阶,那每件功绩背后都有商剑影出谋划策暗中奔波。
炽麟仙君是灼热火光是烈日当空,商剑影却是与光同行的影子,寸步不离如影随形。他脾气孤高淡泊名利,不屑与人同流合污,更引起孤傲性格得罪了不少九峦界的大能修士。
因而炽麟仙君破界飞升后,便极少有人记得商剑影。他们刻意忽略了那胸有成竹似能看破人心的青衣剑修,所有夸赞与功绩都刻意避开他,只把商剑影当做一个普普通通追随于炽麟仙君的修士,既不夸耀亦不诽谤。
久而久之,整个九峦界就只记得炽麟仙君的大德大能,却将那惊才艳绝一剑破天的青衣剑修忘了个净净。何等可悲,又是何等惆怅。
可传承已久的冲霄剑宗却不偏不倚地在史册中记下了商剑影的所有功绩,更在宗门至高传承后文中对商剑影有颇多夸赞,称其自创的一部功法亦是绝品剑修法门,并不逊色于冲虚一脉传承了万余年的法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