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子,贺通再次摇了摇头,心里却坚定了下来,苏卿绝对不能进贺家的门。
贺敏还不知道贺通是在敷衍他的,心里兀自兴奋着,刘氏不是说说亲的事没有父母主持不成吗?这不,他找到了贺通,而贺通也答应出面了,这下刘氏没话可说了吧?接下来只要说服苏卿答应就行了,至于贺夫人的意见,早就被他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他回了院子,拿来一张精制的薛涛笺,放在鼻子下嗅了几口,提笔想了想便埋头写起来,落笔后,他喊道:“如帜,快帮我把信送出去。”
如帜匆匆进来,见他笑得像花一样把一封信塞到他手上,被他夸张的笑容怔了一下,接过信连忙去了。
苏卿收到信只是看了一眼,便懒懒的放在一旁,悠闲的过了两天之后,放榜的日子到了。
天还蒙蒙亮时,苏治便穿得一身精神站在院中,脸上的表情有些紧张,身旁同样一身新衫的苏璨则要自信得多,见苏治一直紧张的搓着手,他笑道:“叔父,你不用这么紧张,我有自信这回一定能高中,我们一起学习了这么久,你一定也行的,你要对自己有些信心嘛。”
“哎,我参加乡闱好几回了,落第的滋味也尝过不少,可不知怎么的,这回就是特别紧张。”苏治有些急躁的在院子踱起步来。
苏璨看在眼里,心里猜测多半是跟堂妹的期盼有关,为了让叔父有时间学习,卿卿一个姑娘家都挺身而出撑起养家的担子,心里对叔父寄予很大的期望,也希望他能高中,所以叔父才会这么紧张的吧。
苏卿来到院子时,就见父亲搓着手,脸上的表情有些忐忑,那成熟俊朗的面庞竟像毛头小子一样紧张,心里忽然有些发酸,虽然她知道他一定不会拒绝参加乡闱,但不管怎么说都是她精心算计的结果,她打着一心为家人好的旗号不顾他的意愿,逼着他做决定,更是设计让他在高阜县担惊受怕,愧疚不安,看见这样的苏治,苏卿心里忽然升起一股浓浓的罪恶感,她一味的将压力加诸在爹身上,实在太自私了。
“咦,卿卿,你怎么来了?天还这么早怎么就起来了?”转来转去的苏治看见闺女的身影,直感觉压力又大了一些,不用说也知道,她现在会来肯定是要去看榜的,要是再次落第,他都不知道要怎么面对闺女了。
苏卿眨眨眼睛,掩下眼里的泪花,朝苏璨一点头,便道:“今天不是放榜了吗?我是来跟爹说让你不要紧张的,中了也罢落第也罢,你都是我心目中最厉害的爹爹。”
苏治心头一暖,鼻子泛起细微的酸意,这些日子闺女汲汲营营,要说不知道她心里是怎么想的,他这个爹也白做了,就是知道她的期望极大,所以他才会为了闺女心里的念想这般努力,只是听了这话,他很清楚的感觉到闺女看开了,她不再将功名利禄看得那般重要,她看清了人的幸福来源于平凡质朴的生活,她可以从功名成就的苦海中脱身,不再精心算计苦心钻营,这让苏治很欣慰。
他摸了摸苏卿的头,笑道:“卿卿也是爹最聪明的孩子,你的心意我收到了,好了,天色还早回去睡一觉吧,等你醒来就知道结果了。”
简单的一句话,苏卿却感觉到了话中包含的一种默默无闻,只有用心体会才能知道的感情,那种无私包容的父爱让她心头流淌过温热的暖流,她点头应了一声,转身离去。
待走得远了,瑶光才打了一个哈欠,问道:“姑娘,你昨晚还说今天一大早要跟着老爷去看榜的,怎么又不去了?”
苏卿愉悦一笑,道:“我改变主意了。”
是的,她改变主意了,就在刚才她才醒悟,好像自重活一世后,她总是用一种异样的眼光看待别人,总是害怕别人会不会加害自己,对自己不利,她就像一头毫无自保能力的幼崽在丛林中行走,总是害怕黑暗中有野兽伺机而动将自己撕吞入腹,却忘记审视这个丛林究竟有没有野兽,或自己能不能力敌,总是草木皆兵,疑神疑鬼。
而现在,对他虎视眈眈的野兽贺彦被她干掉了,吞了王家不少产业,从京城来的王超王荣两兄弟也被她设计做掉了,苏家那边有苏六作为她的同盟,本家会刁难她家的机会基本没有,现在她有王岳翎做靠山,手里还有五片白灵石作为筹码,她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就算王岳翎不会支持他一辈子,但是她们只要不得罪什么大人物,一家子也可以在定州横着走了,以后不说一帆风顺,可也是衣食无忧吃喝不愁,她何必还要为了那点锦上添花的功名而苦苦折腾他父亲,甚至忽略这难能可贵的亲情?
苏卿暗自庆幸自己醒悟得早,她已经失去一次宝贵的亲情了,要是再将精力放在谋划上而忽略了家庭的幸福,岂不是本末倒置?人就该及时行乐才是。
瑶光见苏卿的脚步越来越轻快,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大,有些讶异,却由衷的为她高兴,她曾经觉得转性了的姑娘已经让人分不清她究竟是高兴或是伤心了,可现在看着她嘴角那显得很愉悦的笑容,瑶光心里一块大石落了地,也跟着笑了起来。
而果真如苏治说的那样,苏卿睡了个回笼觉醒来之后,林妈一脸欢喜的道:“姑娘,中了,老爷中举人了,太好了,老爷以后就是举人老爷了。”
苏卿灿烂一笑,在放下心事后得知这么一个好消息,那种开心的感觉比以往要来的浓厚,让她仿佛沐浴在暖和的阳光下那般满足,林妈看着她笑得这般开心,也十分欣慰,努力了这么久现在能得到回报,这种喜悦不是三两字就能说清的。
“哦,是了,还有一件事,姑娘不知道吧?璨哥儿中解元了,咱们苏家出了一个举人一个解元,可真是光耀门楣,祖上有光的大喜事。”林妈说起这事便一脸激动,连声音都有些发颤,看得出来她是一心一意为苏家着想的人,不然也不会因为苏家获得荣耀而如此激动自豪。
这一点苏卿早有心理准备,但是听见确切的消息,还是让她嘴角的笑容越发明显了些,理了理身上的衣衫,苏卿缓步出了院子。
如今苏家上下全都沉浸在巨大的欣喜中,因为苏卿经商的事对家里的下人一直都是保密的,见铺子的生意不仅渐渐红火起来,苏治还一声不响的考了个举人回来,不仅如此,那借住在苏家的堂少爷居然还中了解元,这种脸上有光的事情让下人们一个个腰板挺直,恨不得能跑到街上大喝几声,让全世界的人都知道这喜讯。
得知这个消息,最激动的莫过于米氏了,苏卿到的时候,米氏才刚止住喜悦的泪水,两眼还有些发红,一路到家,苏璨激动的心情已经缓冲了不少,而且他本来就极有自信,倒没米氏那么感性,不过看见娘亲喜极而泣的模样,想起这三年的辛酸,他还是有些感触的吸了吸鼻子。
看见苏卿进来,他的眼睛亮了一些,他上前两步走到苏卿面前,感慨道:“卿卿,谢谢你,要不是你前几个月的相帮,我估计早就为生计发愁而无心学业了,我有今天的功成名就全都是托你的福得来的,谢谢你。”
他目光灼灼的看着这个美丽得过份的堂妹,胸腔里的那颗心跳得飞快,一下一下,在心湖中掀起万丈波澜。
苏卿欣慰一笑,摇摇头,“堂哥能有今天全是靠你自己的努力,我根本就没帮到堂哥什么,你这般感谢我倒叫我不好意思了。”这话说的是事实,苏璨曾经不也是没有任何人相帮,可他还是成了定州几十年来唯一一个三元及第的状元郎,要真说她帮了他什么,也不过是给了个清幽的环境给他念书罢了。
但在苏璨眼里,没有苏卿的援手就没有现在的他,苏璨在心里暗暗发誓,他一定会努力变得更强,然后……保护她。
苏治大大松了口气,即使知道闺女不介意功名的事,可心里他还是希望自己能争口气,中了举人他才觉得对闺女有了个交代,肩膀上没有了压力,便跟着苏老太太和刘氏等人哈哈大笑。
一家子其乐融融,苏老太太便开口说要置办宴会,请些宾客来热闹热闹,却被苏治拒绝了,谁都知道现在苏家名利双收,风头太过,现在要是还大肆举办宴会,未免不会落下话柄,反正他们一家子开心就好,行事低调点总是没有坏处。
苏老太太也不是那等虚荣之人,听儿子说得头头是套也就打消了念头,便说让下人去酒楼那置一桌酒席一起热闹热闹,被苏璨婉拒了,只说太守邀请了他们参加鹿鸣宴,苏老太太无法,只好吩咐丫鬟去厨房说一声晚上加菜便作罢。
家里出了这样的大喜事,刘氏自是笑得合不拢嘴,赶忙就下去准备给下人发红封的事,因为近来铺子生意红火,刘氏也大方的给每个下人准备二两银子的红封,又给每人置办两套秋衣,下人们知道刘氏一向大方,也知道出了这样的大好事刘氏会有赏,可是当看见那丰厚的赏钱时,一个二个还是笑得合不拢嘴,一口的喜庆话说得顺溜,直听得刘氏心花怒放。
米氏就没苏家这么财大气粗了,只好做些糕点发下去,因她手艺不错,蒸出来的糕点不比外边酒楼做的差,下人们对她自是谢了又谢。
这种热闹的气氛足足持续了三天才渐渐平静下去,苏卿每日要吃的安胎药也见了底,这天便出门想去医馆买一些,托那天买的那瓶醉红尘的福,苏卿每天兑点水往月事带上一撒,成功的瞒住了林妈等人,她的怀孕症状又很轻微,这日子下来没有一个人发现她有身孕的事。
可她还没到医馆,半道上便被人拦了下来。
“卿卿,你真是好狠的心啊,我给你写信你不回就算了,居然连出来见我一面都不肯,你这个见钱眼开忘恩负义的小妮子,真是让我太伤心了。”贺敏哀怨的说了一句,心里真有点伤心的感觉,他兴致勃勃的邀苏卿出来一见,可那信送出去就像石沉大海一样,连个浪花都没翻起来,得不到回音,他那一腔热血就像当头被人泼了一盆冷水,浇了他个透心凉。
苏卿没少半路被人拦下来,而且好几次都是一些不愉快的回忆,对这样的事很是反感,见贺敏这个风流的公子哥在她面前装模作样,心里更加不爽。
“怀岚哥哥什么时候也学会半路拦人这一套了,这可不是一个有良好休养的贵公子所为。”
言下之意是,你也太没休养了。
贺敏听出她的弦外之音,心里更加不平衡了,“卿卿你怎么能这样,咱们好歹也能说是交情不浅了,你对我怎么还恁的生疏?怎么说我也倾力相助帮了你好几回吧?你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啊,看在我次次帮你的份上,你就不能对我好一些?”
在贺敏眼里,他花了那么多心思花了那么多银子去讨好苏卿,为的就是拢络她那颗心,虽然一开始他只是享受施予者那种高高在上的感觉,可后来他对苏卿已经认真了,中途尽管有些小小的迟疑,可他现在不是想娶她了吗?为什么她不看在他那么努力的份上对他和颜悦色一点?
可在苏卿眼里,贺敏是一个彻头彻尾的花花公子,不,甚至还虚伪至极,他是对她很好没错,不管她提出什么要求他都会尽力做到,但博爱如他,难道不会对其它女人这样吗?她不相信他没有对其它女人一掷千金过,只不过她比一般女人更大胆,更敢开口罢了,而且她又不是让他白白付出,从第一笔雾尖的交易到玉山魁,她哪一样让贺敏吃亏过?只是因为她态度比较冷淡,让贺敏看起来像个被她坑骗的冤大头罢了,毫不客气的说,以贺敏的人脉和能力来说,得到的好处绝不是一般人能想象的,甚至远比她得到的多得多。
就比如王家和苏家的衰败,她站在风尖浪口上为他肃清障碍,贺家看似中立,不干涉不偏帮,却跟在她后头捡便宜,不过短短一段时间,贺家的实力又增长了不少,第一富商的位置对贺家来说已经名至实归了,只是众人还没回过神来而已。
贺敏嘴巴上说得天花乱坠,可王家和苏家联手打压茶悦坊的时候,他还不是冷眼旁观看好戏,让她跟他们斗得你死我活,他则在暗中捡便宜,要论精明,贺敏才是当仁不让的那个,他会离开定州不过是不肯对她伸出援手的借口罢了,心里一边利用她,嘴上却情意绵绵,越看越让苏卿倒尽胃口。
“哦,我这次也帮你挺多的,我也不要求你什么,现在就离开这里,可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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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马司大使是六品官,我嫌低了,罩不住咱家卿卿,也配不上冷绝孤高的翎翎,就给改成了四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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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节目录 74 赌约
贺敏脸色一僵,这个小妮子还是知道了,按照她那小心眼的模样,心里怕是恼死他了,怪不得对他冷眼相向,他懊恼的叹了一声,笑道:“好好,只要我把话说完就走。”
“可我现在没空听你说,我还有事要忙,李叔走吧。”苏卿朝李叔说了一句,冷冷的放下车帘,商人图利,贺敏虽然心机深沉,可他也是商人,要是换做她也会跟贺敏一样,可她不能接受贺敏一边算计她,一边又装模作样的跟她攀交情,甚至还要娶她,连喜欢的女人都能算计的人又有多少真心?如果他真的得到她,她敢保证不用多久就会被他像垃圾一样丢弃。
看着苏卿这般冷漠,贺敏眉头一皱,李叔拉着缰绳,说道:“贺公子,我家姑娘有事要办,劳烦你让让。”这个男人跟上次那个男人相比虽然温和许多,可尽管态度不同,做的事一样无礼,要不是看姑娘跟他来往过几次,关系也不错的份上,他早就骂人了。
“卿卿,你听我说……”贺敏让人在苏家门外守了几天,好不容易等到她出门,要是让她这样走了,事情还不知道拖到什么才能了结,他很快就要离开这个地方了,离开前他想将苏卿一并带走,心急之下便伸手撩开车帘,谁知那双莹润如玉的手刚伸出,便被一块脏兮兮的石头打中,手背的疼痛直击筋骨,贺敏只觉得整个手臂都麻了,他抬眸往四周看了一眼,当看见那身姿挺拔,孤高清绝的男人时,眼睛阴狠的眯了起来。
“多管闲事!你凭什么拦着我?”
听着贺敏的怒喝,苏卿以为他恼羞成怒,脸上闪过一道不耐烦之色,喊道:“李叔,走,不要管他。”
李叔看着王岳翎,他来过苏家一次,那一次苏家上上下下都知道他的身份,这样不理他好吗?
看看四周渐渐聚拢过来看热闹的人,李叔一咬牙,不管了,姑娘的闺誉比较重要。
马车一动,贺敏急急忙往后一退,看着马车绝尘而去,他僵在了原地,脸色难看到了极点,没想到苏卿居然真的敢丢下他走人,他不过是做了他该做的事而已,她为什么要这么生气?在她眼里难道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吗?
刚刚出手扔石头的王毅蓝抱胸而立,抬着下巴不屑的哼了一声,当街拦人,活该被拒绝,不过苏卿也忒大胆了,没看见他家爷也在吗?
王岳翎嘴角微微勾起,哼道:“自作多情者,该拦。”
贺敏揉着手,狠狠瞪了嚣张的王毅蓝一眼,嗤道:“局外人,活该被无视。”
王毅白回瞪了他一眼,什么局外人,苏卿连我家爷的孩儿都有了,你才是局外人,你全家都是局外人!
贺敏完全无视了王毅白的目光,冷冷一拂袖,转身离开。
如帜紧跟着,待二人上了马车后,他愤懑的道:“少爷,那苏卿也太过份了,咱们就不管她了吧?”
想起苏卿的冷漠,贺敏就气不打一处来,在女人堆里无往不利的他在苏卿这里频频吃瘪,心里窝火得不行,斥道:“为什么不管?我就是要管,我还要把她娶回家好好管!”
如帜眉头拧成了疙瘩,恼道:“可她都这样了,咱们何必热脸去贴她的……”
贺敏一个眼神瞪过来,如帜察觉这话不太对,忙闭上了嘴,贺敏哼了一声,“现在是我娶媳妇还是你娶媳妇?”
“是……少爷。”
“是该我说了算还是你说了算?”
“少爷说了算。”
“那不就得了,以后把你的嘴巴闭上。”
“是。”如帜灰头土脸的低下头。
贺敏往后一躺,苏卿今天的态度实在是太恼人了,这脾气怎么就那么臭呢,哎,这下想娶她怕是又要难上一些了。
“爷,苏姑娘都回去了,咱们也回吧。”王毅白看了看神色不明的王岳翎,说了一句。
王岳翎嗯了一声,问道:“上次吩咐你查的事怎么样了?”
王毅白脸色严肃了起来,道:“如爷所料,闵嵇果真不是一般人,咱们动用了不少力量都查不出他的身份,不过他现在已经离开苏家了,还要继续查下去吗?”
王岳翎负手转身,沉吟片刻,道:“查,一定要查到他的身份为止,苏卿她的父兄此次乡闱成绩如何?”
王毅白本想问为什么要对闵嵇的身份如此执着,听见这一问,倒是笑道:“要说苏家真是时来运转,苏姑娘这两位父兄的成绩都不错,特别是那个年纪轻轻的苏解元更是出类拔萃,才识过人,不过苏姑娘的父亲也不错,在所有中举的举人中排名也是靠前的,听说他已经落第好几次了呢,这次有这样的成绩很多人都说是托了他侄子苏解元的福。”
虽然苏家还是商贾,可苏治好歹也有功名在身了,苏卿的身份就不再是商人之女了,地位比以前高了那么一些些,现在肚子里又有了孩儿,爷要是愿意的话倒是可以给个贵妾之位,要是能生个儿子又有爷的宠爱,升做平妻也没问题,只是爷究竟是怎么想的?如今孩子都有了怎么还不见动作?王毅白想到这里,急得抓耳挠马蚤却又不敢开口问。
王毅蓝则是问道:“爷不会是想帮一把吧?”
王毅白一愣,是啊,苏治现在都有功名在身了,给个官职也没什么,依爷的能力简直是手到擒来的事。
王岳翎没有正面回答,只道:“去苏家,让苏卿来一趟。”
其实看见苏卿的马车时他是很想上去跟她说话的,但是见贺敏被她甩开,又想起王慕哲当街拦她的那些不愉快回忆,心里猜测她怕是极讨厌这种事,便只是出手逼退贺敏而已。
他没有回答,但二人却知道他怕是已经动了心思,心里直嘀咕苏家踩了狗屎运,有自家爷这个贵人帮忙,飞黄腾达自是不在话下。
苏卿在苏宅角门那遇见王毅蓝,自是家门也没进,马车一调头便又去了王岳翎府上。
这一次依旧是被请进了王岳翎的书房,这人的书房大得出奇,里边茶具卧榻一应俱全,而王岳翎这个男人看似俊美至极,引人神魂颠倒,但他的人却跟他的性格一样,冷冷冰冰,生活中除了公务还是公务,僵硬刻板,没有半点生气和色彩,苏卿能想象嫁给他的人该有多无趣,面对着他就跟那木头似的。
苏卿一进来便看见他坐在书案前,即便是邀她有事,他还是未放过一丝空闲的时间,认真的坐在那里看公文,王岳翎抬眸看了她一眼,指了指椅子,道:“坐。”他拿起笔在公文上批了字,才起身到苏卿对面的位子坐下。
苏卿的变化很明显,整个人像一团和煦的暖阳,看见她的人会被她身上的光华所摄,那么耀眼,几乎要刺得人难以直视,但她却是那般的闲适,那般的慵懒,那种宁谧平静的气质如三月春风,让人心头一柔,不禁被她的安宁所感染。
王岳翎眯了眯眼睛,开口道:“你变了很多。”变得越让人移不开眼了,明明那么妖艳的容颜却有这样纯净的气质,只要是见过的人谁能忘怀?
苏卿淡淡一笑,“嗯,我也发现了,这样挺好。”
“你想留下孩子,打算怎么做?”王岳翎扫了眼她束着腰封的蛮腰,想起那里孕育着另一个男人的子嗣,只觉得刺眼无比,忙移开了目光。
“再过两个月我会去别庄休养,等生产了再回来。”苏卿毫不意外他会这样问,他对她的孩子好像格外在意,苏卿猜得到他不喜欢这个孩子,因为他三番五次都在劝她不要这个孩子,但她跟他只是交情不错的朋友而已,他不喜欢就不喜欢,一个颇为熟悉的朋友而已,不管他是什么态度对她都没影响。
王岳翎眼里的冷意一闪而过,“这段时间最少要六七个月,你瞒得住他们吗?他呢?明知你有孕为什么要离开?”最后一句话,语气带着显而易见的厌恶。
苏卿丰唇一抿,道:“他有事要做,很快就会回来接我的,事已至此,瞒不住也要去,到时的事到时候再说吧。”
似被她话里的信任态度所刺激,王岳翎冷声道:“你就这么相信他会回来?你怎么知道他是不是就这样丢下你们母子不管了?”
“我的事我自有判断,不劳王大人费心。”苏卿脸色也拉了下来,冷冷道了一句,起身欲走。
王岳翎拉住她的手,定定的看着她,道:“就算他想回来,可他回得来吗?如今世道凶险,一旦卷入争斗的漩涡谁都不可能完好抽身,你有没有想过,他有可能永远不会回来了?”以王岳翎的经验来看,闵嵇气势不凡,身份成谜,地位或许不凡,再一看他五官与汉人有异,结合这几点他的身份呼之欲出,这样的人要是隐姓埋名倒是一辈子安全无虞,但他那样的人又怎么可能甘于平凡?在苏卿怀有身孕的时候都能狠心离开,稍微动脑子想一想就能知道他去做什么,保不保得住命还是个问题,就算有命在,两人分隔千里,再浓厚的感情都会被时间消磨殆尽,一年半载还行,要是三年五年呢?她等得了吗?
苏卿身子一顿,这么多天她克制住不去想他,一方面是不想将精力放在无谓的思念上,一方面也是怕自己胡思乱想,对他的安危提心吊胆,他虽然没有明说要去做什么,可他既然想光明正大的跟她在一起,一路上要扫清的障碍何其多?这是一条布满荆棘的坎坷之路,或许会面临很多危险,所以她一直不敢想那个可能,现在被王岳翎一提,她只觉得心头微颤,一种前所未有的惶恐和迷茫将她笼罩。
王岳翎起身将她搂在怀里,将侧脸贴在她馨香的墨发上,心里竟感觉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安定,语气也不由柔软了几分,“我不是有意吓你的,你也该知道我说的是事实,你或许会因为两人感情深厚而不愿去想这些,但是我却不得不点醒你,你不该沦落成一个苦苦等待情郎归来的傻女人,你应该多为自己想想。”
苏卿已经回过神来,伸手推开了他,道:“照你这样说,我该如何?”
王岳翎忽然握住了她的手,眼神明亮道:“嫁给我,我有足够的力量可以保护你,包括你的家人。”
苏卿冷笑一声,甩开了他的手,冷声道:“不可能。”
“不要这么急着拒绝,我们打个赌怎么样?”王岳翎看着她冷漠的脸,即使猜测过她会拒绝,可真的听到她不愿的时候,心里还是会觉得刺疼,这个女人的声音明明那么柔软惑人,为什么吐出的字眼却像寒冰般伤人?
“打赌?”苏卿眉头微蹙,以前她是想过拿自己的婚姻去换家人的一世安稳,可有实力又能跟她相敬如宾的男人实在太少,她便打消了这个念头,可现在一看,面前的王岳翎不就是那个最合适的人选吗?可她已经有了闵嵇,现在心里已是不愿了。
“是,打赌,只要他能在一年内回来,我可以答应跟你和离,让你们双宿双栖,若是他一年内没有回来,以后你就安心的做我的妻子,如何?”王岳翎坐回椅子上,如谈公事般冷清的道,然而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心此时跳得有多快。
不是不知道面前女子的身心都不属于他,甚至还孕育了其它男人的子嗣,可他就是着了魔般,一次次的劝她舍弃那个孩子,怂恿她离开那个男人,尽管事后他数次反省过,可一在她面前他总是头昏脑热,一次次的说出那些不怀好意的话,就像一个丑陋的妒夫,在暗中期盼着祈祷着他们分开。
娶她,这个念头在第一次将她拥入怀中的时候便涌起过,可伴随而来的是她有孕的消息,这让他无比失望无比愤怒,可再次在她身上感受到了那股让人满足的安定,他决定了,他要这个女人!
苏卿有一瞬间的愣怔,她没听错吧?王岳翎居然跟她打这样的赌?这个赌不管闵嵇回不回来对她都有益,反倒是他,闵嵇要是回来了,他白白养了她一年不是亏了?就算不回来,他也要帮其它男人带孩子,这么一顶绿幽幽的绿帽子可能要带一辈子,他甘心?他就情愿?
“你没事吧?”苏卿想了半天,还是狐疑的问了一句。
见苏卿用那种‘你是不是脑袋有问题’的眼神看着他,王岳翎心里有些懊恼,叹道:“说实话,我喜欢你呆在我身边的感觉,所以我不介意。”
苏卿知道他是工作狂,外边也传闻他不近女色,甚至连儿子也很少搭理,他这话说的倒不像假,可是要她答应嫁给他,苏卿只觉得很对不起闵嵇,这事她开不了口答应。
“我可以给你时间考虑,只有一年时间,你又怀着孕,我又不是喜好渔色之人,这一方面你可以放心,两天后你给我答复,你爹的事我知道了,七品观察推官这一职颇适合他。”王岳翎见她陷入沉思,赶紧又加了一剂猛药。
苏卿微愕,推官在定州这样的州府多是些幕僚的存在,只是挂职没有多少实权,但是一个刚中举的举人就能得到一个七品的官职,不管有没有实权已经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了,就像衙署的杨通判也只是个六品,还是他努力多年才得来的,他爹随随便便就弄到了个七品官,该羡煞多少人?
他提的这个赌约简直就是为她量身定做的,事事都对她有益,不管怎么样她都不会吃亏,可就是这样的良苦用心却让她高兴不起来,他抛出这么多诱饵最后肯定不会让自己吃亏的,她只要一答应脱身就难了。
她垂下眼帘,淡淡道:“我会考虑的,告辞。”微一点头,苏卿转身离去。
王岳翎叹了一声,以苏卿的聪明绝对能想得到他这么设身处地的为她着想不是为了让她更好的跟闵嵇双宿双飞的,他给的条件越诱人便越显得有所图谋,她肯定会谨慎考虑,说不定还会拒绝,也只能看这些条件对她有多大的吸引力了。
*
广阔的大草原,一碧千里,无边无际,微风扶着泥土散发出的芳香,处处都可以看见千百成群肥壮的羊群,闵嵇用了些干粮,给怀里的猫喂了食,起身拍了拍身上的衣衫,牵着马继续往前走去。
日夜兼程了五天终于踏上了鞑靼一族的土地,看着这片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地方,想起曾经出生入死的兄弟们,闵嵇的心头并不是一片冷漠,但想起此行的目的,他的眼睛微眯起来,眼里闪烁着野兽般危险的光芒,他必须用最快的速度解决这里的事情,回到苏卿身边。
夜里,气温骤冷,帐篷里的围坐的人神色都有些萎靡,当中一个身着异族服装,容貌艳丽的少女哭泣道:“父亲,我不要嫁给克巴斯,他是个魔鬼,我会死的,我会死的……”
坐在上首的巴特族长叹了一声,“玛娜,你哥哥为了你变成了残废,你又是他的人了,为了穆塔尔一族,只好委屈你了。”
他左手旁的高大中年汉子一攥拳头,不甘的道:“难道我们就只能被克巴斯牵着鼻子走了吗?就没有办法了?玛娜可是你最疼爱的女儿,你就不心疼?”
“巴莫,我们都是看着玛娜长大的,要把她嫁给克巴斯我也不忍心,可现在我们实在没有办法了,要是冉罗在就好了。”一个留着胡须的老者叹了一声。
巴莫一咬牙,怒道:“冉罗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消失了这么久居然还不回来,枉费他还是部落第一勇士,现在部落有难了也不见他回来帮忙,真是孬种……”
“你是在说我吗?”闵嵇掀开帐篷走进来,冷冷的说了一句,却不知道他这一现身把帐篷里的几个人吓了一跳。
“你你你,你是人是鬼?”刚才还骂闵嵇是孬种的巴莫指着他,结结巴巴的道。
巴特愣愣的看着眼前的男人,忽然蹦起来,急忙道:“你真的是冉罗,你回来了?太好了太好了,现在部落太需要你了,你回来得真是及时。”
玛娜愣了半饷,忽然朝他跑过来,哽咽道:“冉罗你终于回来了,我不要嫁给克巴斯,你娶我好不好?我只想嫁给你。”
闵嵇眉眼一冷,在她离他一米远的时候,冷冷道:“滚开!”
玛娜一怔,急急刹住脚步,委屈的看着他,“你凶我?我等了你好久……”
“好了玛娜,先退下,我们跟冉罗有要事要商量。”见女儿跟闵嵇儿女情长,巴特族长不耐的呵斥了一句,玛娜不甘的咬咬唇,含泪看了闵嵇一眼,出了帐篷。
巴特族长见她离开,才笑道:“你回来就好,快过来坐,想必你也知道克巴斯的所作所为了,这一次你打算怎么做?”
“杀掉克巴斯和答纳尔,一统草原,我需要穆塔尔家族的力量。”闵嵇微眯着眼,浑身散发出凛冽逼人的气势,看得帐篷内的其它人一阵心惊。
这番豪言壮志让巴特族长心头激荡,如果是其它人说出这些话,他一定会认为那个人是在异想天开,可冉罗氏部落第一勇士,呼声极高,为人睿智又狠辣,在他的带领下一统草原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巴特族长压下心头的兴奋,眼珠子一圈,闪过一道精明之色,道:“克巴斯以蛮力胁迫整个穆塔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