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樵还没有等来齐帝给他的安排,就先等来了林三春等人。
    渭城本来就没剩下什么大问题,能走的征夫们陆陆续续走完,只剩下那些不慎感染了瘟疫的病患。
    瘟疫总是出现在大灾后,经常受水患荼毒的渭城百姓不可谓不对此深恶痛疾,但同时也有了相对丰富的经验,所以这一年的瘟疫里,感染的绝大多数
    都是外地来的征夫。林三春他们留下,就是协助秦子清安排这些人。
    所幸现在也很好地解决了,虽然难免会死一些人。
    二秦都被留在了渭城,齐姜特意请旨给他们拨了属官,都是经验丰富底子干净的人,足够秦子清在渭城慢慢磨砺学习。
    在宫里接受完帝王象征性的接见,林三春赶回了逸宁公主府。
    胯下宝马嘚嘚走完御阶,林三春下了马还没进公主府的大门,一抬眼就看到江樵靠在门框边无聊地吹他自己的那缕头发。
    瞧那百无聊赖的样子,就让林三春牙痒痒拳头也痒痒。
    “喂”他死皱着眉毛,“你还真赖在殿下这里了啊”
    “不行么”江樵笑眯眯的回嘴。
    林三春语塞,
    虽然宫里几位公主差不多都养了男宠,陛下看在她们将来要和亲的份上也没有干涉过,可逸宁殿下一向洁身自好
    好吧,殿下好像也真的挺喜欢这小子的。林三春颓废的耷拉下肩膀。
    “走吧,她在等你。”江樵满意于林三春的觉悟,走在前面给他带路。
    不管齐帝对逸宁公主的宠爱掺了多少水分,至少这宅邸是实打实的。十步一景五步一阁有些夸张,但两个人这样曲曲折折一路走来,还是见了不少美
    景。这宅子极大,风格也就不拘泥于一种,该辉煌大气的辉煌大气,该细致精巧的细致精巧,曲径通幽处也别有一番超脱凡尘的韵味。
    他们到的时候,齐姜正坐在水榭里闲闲地拨着琴。
    她穿一袭素淡的宽松衣衫,一头乌发简单用白玉簪绾绾,披在背后说不出的缱绻缠绵。一张脸脂粉不施,却已经是人间殊色。
    “拜见殿下。”
    林三春双手抱拳恭敬的行了礼,才收起了严肃的表情对她笑了笑。
    “三春哥哥辛苦了。”齐姜的神态柔和,全然不是对外人的端庄疏离。
    林三春挠挠头,浑不在意地摆摆手,接着又问道:“殿下要一起去将军府吗爷爷他应该也许久没见殿下了。”
    这种自然流露的熟稔让江樵挑了下眉头,却没有多惊讶。他早就有察觉,御林军里这些人都对阿姜有着莫名的尊重与亲近,在君臣的基础上,还有一
    点大哥哥护着小妹妹的真心。
    哦,方威除外,那是叔叔级的。
    “好。”齐姜干脆的应了下来,伸手拉了一把江樵的袖子,“咱们三个一起去。”
    林三春有些意外,看一眼齐姜的手还是没有说出来。
    由宫人备好了礼,齐姜老老实实坐进了符合身份的鸾轿,前有林三春和江樵开道,后有御林军护卫,一行人浩浩荡荡就往护国将军府去。
    林一雷是知道孙儿今天回来的,但看起来并不是特别期待激动。至少护国将军府大门口没有人专门等林三春,管家见到齐姜也明显比见到林三春更高
    兴。
    “殿下许久不来,将军都念叨几回了,昨儿个还说呢。”林五殷勤地把人往府里请,完全没理自家小爷的意思。
    瞧着林三春憋屈又无可奈何的模样,江樵不厚道地笑了。
    “大将军独孙,到家啦”
    林三春给他一个白眼,跟在齐姜后面进了府。
    “林爷爷在演武堂等三春哥哥吧”齐姜脸上是轻快的笑意,“总是这样,人一回来就关门打一顿,三春哥哥以后不回来可怎么办。”
    林五对齐姜和蔼一笑,转眼看林三春却满满都是威胁与严厉:“春少爷是好孩子,不会的,对吧”
    林三春倒是想说不对,那也得是他敢啊。从小怂到大的林三春没骨气的应道:“对”
    林府总体的建筑都是粗犷的味道,还有一点熟悉的味道关于军人的味道。江樵留意到林五不着痕迹落在身上的视线,冲他淡淡点了点头。
    林五收回视线,不管心底怎样思量,脸上都不动神色。
    演武堂里,一个裸着上身的男人正在擦手里那杆红缨长枪,看他背上淋漓的汗水就知道是刚刚练完。他听见脚步声就回头看过来,见到林五引着走在
    前面的少女就眼睛一亮。
    “小凤凰也来啦好好好,林五,去把昨天买的东西备好”
    齐姜哼哼了一声,走过去对林一雷竖起了一根食指:“林爷爷去年不是就说要戒酒,这都一年了,怎么还是一见到我就要我给酿酒”
    林一雷花甲之年,相貌也英武粗犷,此时却皱着脸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小凤凰”
    齐姜最终败在战神的厚脸皮上,认命地跟着林五走了。
    阿姜一走,江樵就看着这个上一秒还宛如顽童的大将军蓦然冷了脸色,一双眼如同利剑狠狠向他射来。
    林一雷身上那排山倒海般压来的气势,是尸山血海里摸爬滚打一辈子才会有的煞气,平常人见到这阵仗十有八九就尿了,江樵好一点,可有一刻还是
    不自觉就小腿一软。
    无关畏惧,就好像是一种本能,面对强者的本能。
    幸好江总装模作样的技术非常熟练,所以在林三春的眼里,就只见这个混蛋眉眼清冷,迎着他爷爷的瞪视越发镇定淡然,整个人都有种若渊的高手风
    范。
    林一雷的目光闪了闪,摸着枪上的红缨沉声道:“你救过小凤凰。”
    “是的。”江樵颔首。
    “钱文友让你考科举,为什么不考”
    “晚辈不愿入官场自找麻烦。”
    林一雷的眼神锐利起来:“那你为什么要跟小凤凰回京”
    “晚辈,”江樵轻笑:“被公主殿下迷倒了。”
    “凭你”林一雷嗤笑,虎目里流露出杀意,“你身上有不少疑点。”
    江樵脸色不变,缓缓说道:“每个人都有那么几个秘密,这不足为奇,也没必要全去忌惮。晚辈无论做什么,都以公主殿下的利益为目的,将军只要
    知道这一点就够了。”
    这话似乎有些狂妄,可他的表情又那么谦卑,语气也格外坚定,仿佛真的能为齐姜豁出身家性命一般。林一雷眯着眼睛,终于施舍给自家孙子一个眼
    神:“听说你在雷州被这小子放倒了”
    林三春唰的冒出汗来,“呃”
    林一雷冷哼一声,扬手挑了一杆枪抛向江樵,“来”
    他握着枪的时候,就没给过江樵拒绝的权力,也确实是动了杀心。但是这后生摆开架势的一刹那,林一雷却猛然皱起了眉。
    江樵的衣袍轻摆,看向林一雷的目光里满是战意。
    “请赐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