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八章 全凭皇上处置
谢夙卿顿了一会儿，又问道：“皇上近来很忙么？”
“南疆动乱，再加上…柳老太爷那里，有些事情，近来确实挺忙。”林夜回答道，他是个不善于掩饰的人，谢夙卿发现他在说柳老太爷的时候神色颇为不自然。
“柳老太爷怎么了？”谢夙卿挑了挑眉，问道，最近也没有什么消息是关乎于柳老太爷的。
林夜顿了顿，心想着楚胤也没有交代他不能说这件事情，便继续说道：“还记得上回，除夕的前一日，皇上和您一起从宫外回来的时候，遇到了那些山匪么，其实，那些人是柳老太爷雇来的，藏的倒挺深，撬开他们首领的嘴巴整整花了三日，柳老太爷本来就半条命吊着，一经查出，他偏要数落皇上，对他家宝贝孙女有多么多么的不公，闹的满朝廷都是风雨，皇上的想法，是要逼他交出铁券丹书的，可是现在，皇上改变了想法，说要直接赐死，就算让他留下铁券丹书，也要让那柳老太爷死不瞑目，遗臭万年，给他们柳家抹黑。”
有太多的信息，来不及思虑，这件事情一点风头都没有传进她的耳朵里，想必此事与她也有干系，比如，柳老太爷为何处心积虑的要雇山匪杀她，又比如，柳老太爷在数落楚胤的时候，有没有把她给带上？
“柳老太爷说我什么了？”谢夙卿云淡风轻的问道，像是一个旁观者，听着别人的故事。
林夜一愣，讪讪的揉了揉他高耸的鼻子，叹了口气，道：“他自然是为柳然说话的，柳老太爷这把年纪了，脾气性子都很不好，说了些重话也是难免的，再说，皇上已经下了令，让他斩立决，没得商量了。”
谢夙卿一惊，问道：“什么时候斩立决？”
“明日。”
谢夙卿一时间五味杂陈，她觉得自己就是被楚胤保护的太好了，什么都不知道，楚胤一直帮她处理着障碍，无声无息。柳老太爷是三朝的重臣，怎么说也是为皇家办事多年了，一辈子的重臣，唯独在柳然的这件事情上犯了些糊涂，这似乎也是可以谅解的，谢夙卿绞着手中的帕子，心中万千思绪也给绞在一块儿了。
林夜却好心提醒道：“后宫再怎么样，也不该由外戚明面上插一手，这样本来就容易遭人诟病，况且柳老太爷用的手段还这么龌龊。”
谢夙卿叹了口气，笑了笑，说道：“我知道了，我不会为他求情，在他想杀的那一刻起，就已经要预料到后果了。”她只是，觉得有些可惜。
林夜离开后，谢夙卿便打算好了，要处理雁嫔一事，还得麻烦一个人，谢夙卿唤了妙荷进来，道：“帮我梳妆，我们去凌雪宫一趟。”
这才刚出龙息殿，经过一道长廊的转角处，却听见了两个宫女在讲着闲言碎语。谢夙卿站住了脚步，让身后的妙荷也停下来了，并且两人都没有出声。
“你听说了吗，柳老太爷要被斩立决了。”宫女甲压低了声音，声调却是高扬的，似乎是个惊天大秘密。
“什么？柳老太爷不是皇后的祖父么？况且还是三朝的老臣，马上都要寿终正寝了，怎么也会斩立决？犯了什么错啊？”宫女乙惊愕的说道。
“还不是因为谢贵妃，听说柳老太爷雇了山匪，去杀害谢贵妃呢，后来被皇上查出来了。”
宫女乙轻蔑的“呸”了一声，道：“谢贵妃正当荣宠呢，她说什么都好了，说不定那劳什子山匪，也是她自己搞出来的，栽赃嫁祸，对了，柳老太爷的手上不是有铁券丹书，可以免除一死么？”
“铁券丹书那么贵重的东西，相当于免死金牌，用过一次就不能再用第二次了，柳老太爷本来就活不久了，用这个也是浪费。”
“可是这样会让柳家蒙羞啊。”
“我也不知道了，或许，就和你说的一样吧，这件事情可能真的是谢贵妃自己弄出来，嫁祸到柳老太爷身上的，就是为了让他交出铁券丹书，将来皇后就没有依靠了，但是没想到柳老太爷这么有骨气，宁死也不交出来。”
谢夙卿听得无奈，站在原地，心都寒了，谢夙卿却是自嘲，自己为什么就没有这么聪明，早些想到这个办法，把柳然逼下台？谢夙卿轻轻的叹了口气，没有办法，别人说什么她管不着，总不能把人家的嘴巴割下来吧，这样她还落了个做贼心虚的罪名。
谢夙卿提了提裙角，摆出一张雍容淡雅的笑容，走过长廊的转角，淡然的经过那两个宫女的身前，那两个宫女看到谢夙卿面容的那瞬间，已然花容失色了，双双跪在了地上，哆嗦着给谢夙卿请安：“奴婢……奴婢参见谢贵妃，娘娘万福金安。”
谢夙卿不能说自己是不生气的，毕竟亲耳听见别人这样诋毁自己，捏造不真实的事情，她讨厌别人这样冤枉她，可是她忍忍也就过去了，和那些只享受嘴皮子上痛快的人，她不应该去计较。
谢夙卿停在她们的面前，俯视着她们，开口道：“宫中的规矩，我不希望，你们要去掖庭局再学一遍。”谢夙卿丢下这么一句话之后就离开了，那两个宫女全身虚软，瘫坐在地上，仿佛死里逃生一般，长舒了一口气，她们这样说了谢夙卿，她居然没有怪罪自己？
“我方才又觉得，谢贵妃好像不是那样的人……”宫女甲坐在地上，抚着胸口说道，声音微微颤抖，还是没能平静。
“谁知道呢，这后宫里，谁不是一个比一个会装？”宫女乙满不在乎的模样，方才的窝囊劲都烟消云散了，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
谢夙卿走在去凌雪宫的路上，妙荷看她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很是不开心，为谢夙卿感到愤愤不平，便不满的开口说道：“娘娘啊，方才那两个小宫女说的可难听了，您就这么放过她们？也不问问是哪个宫里的。”
谢夙卿笑笑，路上风景很好，现在也渐渐减了衣服，不像前一个月那样寒冷彻骨，心情渐渐的也好了起来，方才的不快都消减了，“问了又能怎么样，难不成杀到她们的宫里去？这样我的骂名岂不是更深了一些。宫里的宫女们也着实没什么乐趣，嚼嚼舌根什么的，也无可厚非，随他们去吧。”
谢夙卿看得开，妙荷的心里却总有疙瘩，仿佛那些人是在说她一样。
到了凌雪宫，门口都没有人当差，谢夙卿来之前，也没有提前告知，也就没有人来相迎，凌雪宫的宫人们确实是少了一些。
进了门，谢夙卿正碰上了从里边走出来的若雨，若雨见着谢夙卿，原本紧锁着眉头的脸此时变成了一个大大的笑容，她福了福身，行礼道：“见过贵妃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谢夙卿抬了抬手，道：“起来吧，太后可在殿里？”
若雨回答道：“在的，刚午睡起来呢，在里边坐着，皇后上午来了，闹得有些不愉快，太后心情有些不好，待会儿娘娘可千万得小心着点儿说话。”
皇后来了？谢夙卿一下子就想到了柳老太爷的事情，恐怕是来求情的，可是她这般求情，明显是找错了对象，太后与楚胤并不亲近，太后定不会因为这种事情，去向楚胤说话的。
谢夙卿叹了口气，她想着，柳然也不来找自己。恐怕是有一份骨气在那儿呢。摇了摇头，不再想这件事情，直接走了进去，太后正眯着眼，手里挪着佛珠，身后是露雪在给她捏肩。
“太后，谢贵妃来了。”露雪先一步看见了谢夙卿，俯下身来，在太后的耳边轻轻提醒道。
太后睁眼，微微一笑，谢夙卿向她行礼：“夙卿见过太后，太后娘娘千岁。”
太后向她招了招手，示意谢夙卿坐到她的旁边去，谢夙卿也不推辞，直接走了过去，给了露雪一个眼色，露雪心领神会的离开了太后的身后，道：“太后，奴婢去给您换茶，谢贵妃，您还是喝西湖龙井么？”
谢夙卿微微颔首道：“随意便好。”
露雪退了下去，谢夙卿则接替了她的位置，在太后的身后，给她按按肩，揉揉太阳穴，谢夙卿的指法很微妙，按的太后整个人都疏松了好几个度，舒服得很。
“早上，皇后来过了。”太后喃喃说道，闭着眼睛，如同在梦呓。
说完之后就没有下文了，明显是想看看谢夙卿的反应，她是要说柳老太爷的事情了，谢夙卿了然，淡笑着，手上的动作依旧流畅，就好像情绪上没有半点起伏，她开口道：“夙卿听过柳老太爷的事情了，想必皇后来，也是为了柳老太爷的事情。”面对太后，谢夙卿不能藏着掖着，大方的说出来还是个更好的选择。
太后的神色果然是很满意的，虽然没有表现出来太多，但是语气中的赞许，被谢夙卿听了个明白。“她的祖父犯了错，这是哀家也救不了的，这后宫之事，从来都是与前堂分开来谈的，本来外戚的存在就是异常敏感，柳老太爷这么一闹，明显是犯了忌讳，我只是欣慰，大家都相安无事，才好。”
“是，这件事情全凭皇上处置，夙卿也未曾过问。”谢夙卿顺着太后的话说了下去，颇得太后的心意。
第二百七十九章 梅雪争春
太后满意的又闭上了眸子，等到火候差不多了，谢夙卿才把自己的来意说了出来。
“太后，夙卿有一事，还想请您帮忙。”谢夙卿说道，声音极轻，就像是羽毛飘落在水面上。
太后睁开了眼睛，坐了起来，把谢夙卿从身后拉到身边，让谢夙卿坐下，笑着道：“我就说，你看上去和每个人都随和，可是性子里是很冷漠的，没有什么事，都不会来找哀家。”太后开着玩笑。
谢夙卿笑笑，佯装诚惶诚恐的道：“太后，夙卿并非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只是想陪陪太后，顺便，也把事情给解决了。”
说着，把太后都给逗笑了，拍了拍谢夙卿细滑的手背，道：“无事，你能来陪陪哀家是最好不过的。”
“今后夙卿一定多来陪太后。”谢夙卿乖巧的接话道。
“嗯，什么事儿啊？”
谢夙卿早就打好了腹稿，该怎么措词，于是也不急，缓缓道：“是关乎于雁嫔的。年前，后宫对账的时候，阮贵妃发现玉泉宫出了些纰漏，那时候查账遇到些阻碍，便来找了我。”
“那时我也没有怎么管，只是提点了阮贵妃，到玉泉宫内部去查查，没想到，阮贵妃真的查出了些什么，雁嫔私自将财物送到了宫外。阮贵妃没办法查下去，便托了我帮忙，因着与阮贵妃的情谊，我便答应了，后来，就查到了这些东西。”说着，谢夙卿让妙荷把东西拿出来，是一个方形的檀木盒子，里边正是那些凭证拮据，旗下的所有产业。
太后接过来，之前还是纳闷的，可是看完之后，脸越发的黑了，只看了大半，还未看完，她就重重的将那些纸张拍在一旁的桌子上，道：“这些都是真的？”
“凭证是假的，是按照原稿偷印出来的，为了不打草惊蛇，那些东西还在御史大夫的手上。但是这些资产都是真实存在的，没有半点作假。”谢夙卿郑重的说道，她知道，这件事情不能马虎。
“知法犯法，罪加一等，身为重臣，竟然犯如此大错，这件事情，皇上可知道？”太后很是愤怒，她向来看不惯这些贪赃枉法的人，她的父亲安侯，就是一个清廉了一辈子的人。
“皇上那边已经告知了，但是，这件事情我也是有私心的，雁嫔，同样逃脱不了干系，所以，我是打算从雁嫔开始下手，然后杀他个措手不及。”谢夙卿如实地说道。
太后叹了口气，道：“你是为了步怜？”
谢夙卿点了点头道，“我总该将这些磨难还给她的，我承认我不是什么好人，但是我也问心无愧，这是她应有的惩罚。”
太后理解的点了点头，道：“我明白，你这孩子，也是受了不少苦，总之，你们之间的纠葛，我不掺和，但是，贪赃枉法这样的事情，我是绝对要管的。”
谢夙卿将自己的想法说了一遍，得到了太后的赞赏，太后同样欣然的就答应了帮助她，谢夙卿想着，雁嫔与宫外是一定会联系的，那么她通过谁去联系呢，这是一个问题，于是乎，谢夙卿在回去的路上，就一直想着这个问题。
“在想什么呢？”夜里，谢夙卿辗转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今夜恐怕楚胤又不会回来了，她便早早的睡下，却没想到有烦心事缠着，怎么睡也睡不着。
谢夙卿一惊，回身看，却是楚胤和衣躺在了她的身边，无声无息的，楚胤拨了拨她的发丝，露出一张清秀的脸，他温柔的开口道：“还以为你睡着了，有什么心事么？”
谢夙卿叹了口气，把自己心里想的事情说了出来，雁嫔与外界的联系，到底是通过谁？
楚胤笑了笑，道，“放根线，自然会有鱼儿上钩，这样吧……”楚胤将计划说了一遍，谢夙卿点了点头，之前自己的思想总是太狭隘了，总想着能不能从正面下手，却没想到可以换个思维，换个方向。
次日，太后在御花园中大摆盛宴，招待后宫的妃子们赏梅花，太后很少在宫中举办这样的聚会，因此后宫的妃子也很少聚在一起，这时候自然是要来参加的。谢夙卿没有办法用其他的借口接近雁嫔，于是只能借用大家聚在一起的机会，放下自己的诱饵。
谢夙卿换了身湖蓝色的宫中，称的肤白如雪，她先去凌雪宫找了太后，陪同太后一齐到御花园中，此时，湖心亭里已经有了几个人，远远看去，似乎是皇后，还有常筠，刘贵人也到了。
那几人见着太后，远远的，就站了起来，走到了亭子口，分站在两旁，各行各礼的恭迎太后，谢夙卿随着太后，款款而来，今日的冬阳正暖，阳光洒落在人的脸庞上，感觉很舒服很惬意。
“臣妾恭迎太后娘娘！”几人齐齐福身，太后微微点头，以笑答礼，雍容大方的抬了抬手，道：“不必多礼，都起来吧。”
“谢太后。”
扶着太后坐下，谢夙卿这才回身，向皇后行了个礼，“夙卿见过皇后娘娘，娘娘万福。”
两人之间很是尴尬，因着柳老太爷的事情，皇后已然将对谢夙卿的不满摆在了面上，怎么都掩饰不住，柳老太爷已经被斩立决了，就是柳术的官位也受到了不大不小的冲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