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御林军们渐渐从四面八方回来,老夫人处没有搜到任何东西,大夫人哪儿也同样没有,其他姨娘的屋子也都干干净净,沈丛凌心中自嘲,也是,那些人怎么会留下把柄让别人来抓。
可是就在此时,一名士兵匆匆上前,手上还捏着一个药包,谢夙卿心中冷笑,表面却微微露出惊慌。
“这是在哪儿搜出来的?”沈丛凌一看药包里面的东西,瞬间跳了起来,忿恨道,或许那士兵说出名字的下一刻,她就会下令将那人杀了。
“这是从梅林苑搜出来的。”
梅林苑?众人的目光齐刷刷的聚集在谢夙卿的身上。老夫人惊愕的看向谢夙卿,大夫人的心里则是放下了一块石头,幸灾乐祸的看着谢夙卿。
谢夙卿的手乍停,或许是感受到气氛的不对劲,三皇子也慢慢睁开了眼睛,道:“怎么了?”
谢夙卿咬着下唇,一声不吭,大夫人以为她这是委屈,按照常理,待会儿就要狡辩了,于是乎先一步开口了,她指着谢夙卿的鼻子,怒声吼道:“你个缺心眼的,这东西是从哪里来的,催生粉啊,原来背后的主谋是你!你说,是不是你带坏我的女儿了,你逼迫她去害人的,是不是?”
大夫人骂完还不算数,转而嚎啕大哭起来,“我那天真的女儿啊,从小就没做过什么坏事,到头来还没有将你供出来,就连我这个做母亲的都是到现在才知道真相,你怎么对的起我的女儿啊!”
“是你让谢云婧来害我的?”沈丛凌维持着最后的镇定,咬牙问道。
谢夙卿垂下了头,依旧保持了沉默,可偏偏就是这样的沉默,让众人都觉得是她理亏,无法辩驳,算是默认了。
环碧见势不好,立马跪下来,扯着沈丛凌的裙角,“小姐没有做过啊,这东西一定不是小姐的!”
第一百四十六章 我只是一个侧妃
“起来吧。”沈丛凌刚想说话,只听见谢夙卿淡淡的声音,“是我做的,这药……就是我的。”
此时最震惊的恐怕是大夫人了,她的嘴里足足可以塞下一个鸡蛋,她以为谢夙卿会辩驳,可是没有,谢夙卿居然承认了,可是她清楚的知道,这药是昨晚上自己让人放进梅林苑的。
不知道谢夙卿打着什么主意,现在明明是自己最想看到的结果,可偏偏她感觉到一阵心慌,谢夙卿的目光无比慎人。
“还不知道你这么在乎你的大姐,还会帮她出谋划策排除异己。”三皇子显然对这个结果存在怀疑。
谢夙卿咬了咬牙,像是有些难以启齿,可最终还是艰难的说道:“大姐之前与我抱怨,说在蔺阳侯府的地位一日不如一日,我不知道……后果这样严重。”
明知道她在说谎话,可是谢夙卿已经承认了是自己所为,其他人再能说什么?
谢夙卿“如愿”的担下了所有的罪责,她含情脉脉的看了三皇子一眼,那样的哀伤,那样的绝望,她像是伸出了一只手,等着三皇子去救赎。然,日后,她每每想起自己的这个目光,都会觉得无比恶心。做戏,身不由己。
三皇子好色,府中妻妾成群,谢夙卿生的一张花容月貌的脸,怎能不好好利用一番,她今日给指甲涂了一层豆蔻,艳丽的红色,颇为妖娆,粉饰过的脸庞,比平日里的素面更加美上三分,眼眶里莹润的泪珠,楚楚可怜,让人难以抗拒,三皇子还是头一次细细打量她,以前怎么没有发现她这般美艳?
他轻咳了两声,像是被魅惑了一般,道:“这事最好不要闹得太大了,这是你们蔺阳侯府的家事,别脑成了丑事。”
沈丛凌自然知道他的意思,不过就是让自己从轻发落,她捏紧了衣角,感觉五脏六腑都在疼痛。“是。”
三皇子的话,怎能不听?他就要做皇帝了,她还不想往洞里跳,否则日后吃亏的还是自己。
谢夙卿被带走的时候,看了大夫人一眼,忽然间笑了,这笑容如此刺眼,让大夫人心惊,感觉全身都变得凉飕飕的。“母亲,您保重身体!”
在沈丛凌的眼里,谢夙卿的笑是凄然的,是原本不应该出现在她面上的表情。
有心人都能从谢夙卿的这一举动中看出点什么,沈丛凌也不例外,她的脚步僵在了原地,心里感到了莫大的耻辱,晋安侯府的这一群人竟然合起伙来把她骗得团团转。
她原本怀疑的就是大夫人,大夫人借着与蔺阳家那老夫人的关系甚密,往来府中也较多,最有可能和谢云婧接触的就是她,也是最有可能为谢云婧出头的。
只是后来谢夙卿承认的样子让她找不出一点破绽,也就信以为真了。
她狠狠的看了大夫人一眼,大夫人眼神闪躲,有种措手不及的意味,沈丛凌刚要说什么,忽然又想到了三皇子方才说过的话,心一下子冷了下去,知道了是大夫人做的又怎么样,自己能动的了她?
“还请朝阳郡主去我们蔺阳侯府做一做客,等你婚前一定送回。”沈丛凌满腔怒火的离开了,谢夙卿从从容容的随着她离开,她知道,沈丛凌只是不甘心,并不会对自己怎么样。
蔺阳侯府不愧是一等侯的府邸,布局堂皇华丽,正门是一座大堂,门两边分别挖了一条曲水,中间几只锦鲤鱼石像在吐着水柱,围着大堂墙沿潺潺流入后头的荷塘,两排的房屋整齐的排列,虽不如大堂那样金碧辉煌,但也算的上是气派。
谢夙卿抬头,看见前方有一来人,玉冠束发,风度翩翩,脸庞的线条俊朗,只是比起几年前要沧桑了许多,蔺阳侯笑着走近,却让谢夙卿看出来了,笑中带着几分尴尬。
“凌儿可去讨回公道了?不是说了云婧只是大小姐脾气,做的过分了些罢,你也不打一声招呼,就带人去晋安侯府闹……”
“她害了我的孩儿,我就不信她一个人能弄得到西域的催生粉!要不是晋安侯府那个……”沈丛凌一时语噎,她告诉侯爷真相又有什么用,她还是讨不回公道,现在侯爷的心里就只有自己的功名利禄,只会叫她忍了再忍。“这件事你既然不想管那便不用管,我要怎么做,我自己心里有数。”
“别把事情闹得太过分了,现在这事都传到了太后耳朵里,今日还找我去谈话,说自家的关系不要闹僵,今后还要同朝共事的。”蔺阳侯一脸正经的说道,脸上的温情,在此时看起来异常的讽刺,凡事都没有自己仕途重要是么,就连自己的骨肉也可以作为牺牲品。
从谢夙卿的角度可以看到,沈丛凌的眼神一冷,随后很快就被掩饰了去,却没有逃过谢夙卿的眼睛。
谢夙卿的心中在庆幸,庆幸势态的发展比想象中的更有利,沈丛凌并没有多爱这个夫君,庆幸之余,谢夙卿又在感伤,沈丛凌的内心比表面看起来还要坚强,她的悲剧,是他人所无法体会的。
“我只是心疼我的孩子……他还没有看一看外头的阳光……”泪如决堤,沈丛凌忽然一下就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扑进蔺阳侯的怀里,狠狠的哭泣。
原来人人都是一个天生的戏子,这般的演技,可以说是信手拈来。
与蔺阳侯分开,沈丛凌只说带谢夙卿回来做客,并没有再提催生粉一事。
沈丛凌在前头一言不发,领着谢夙卿一直往里走,曲折的林荫小道蜿蜒到深处,尽头是一片苍翠欲滴的竹林,与前边的风格完全迥异,这儿的幽静和隽秀是外头所没有,谢夙卿想不到,这竟是沈丛凌的住所。
谢夙卿想,能选择住在这种地方的女子,心性也与平常人不一般吧,如果沈丛凌不站在她的对立面,想必两人会成为知交。
一间素雅高洁的房间,浅紫色的布幔,颇显曼妙与神秘。沈丛凌进房间后就让所有的人都退下了,只留谢夙卿一人,看来是要秉烛夜谈一番了。
谢夙卿笑盈盈的看着她,一副泰然自若的模样,端坐着等沈丛凌开口。
沈丛凌看着谢夙卿,竟一时生气不起来了,她发现眼前这个朝阳郡主,眉眼间透着一股灵气,清秀的面庞,也是看着很让人舒心的,最主要的是谢夙卿的眼睛,她知道,这是一双聪慧的眼睛,散发着智慧的光芒。
她不禁有些气恼,之前险些被这个女人给骗了,她没好气的瞪了谢夙卿一眼,开口道:“你为什么要帮着那沈氏来欺骗我?看起来你和她也没有多亲,要不然你也不会特意暴露她。”沈丛凌撇了撇嘴,她实在琢磨不透。
“你觉得三皇子为人怎样?”谢夙卿像是没听见她在问什么,冷不丁的爆出这样一个问题。
沈丛凌审视了谢夙卿一番,眼神中带着提防,这样在三皇子背后品头论足,到时候她又跑去倒打一耙,吃亏的不就是自己。
谢夙卿笑了笑,很是轻松自在的模样,“只是交谈罢了,若想在这方面做文章,我还不如去三皇子耳边吹吹风,捏造一些流言,结果不是一样的么。”
沈丛凌想想,谢夙卿说的也有道理,倒真的放松下来交谈了,“目中无人,为人倨傲,能力尚且有,只不过行事太过狠厉……祸患无穷!父亲早劝过他收敛一点,却被他无情的蹂躏了一番,我早就看不惯他了,要不是他手中捏有圣旨,朝中许多大臣都是不服于他的。”
或许沈丛凌真是信任谢夙卿,说话直接大胆,“你还真信任我,这些话……被别人听去可要定你个大逆不道之罪了。”谢夙卿打笑道,气氛立刻变得融洽了些。
“有时是身不由己,难道你也是这样?为了晋安侯府对么?我听说你以前是站在太子那边的,虽然我不怕你是太子那边派来的耳目,但如果你是,请不要企图在我身上捞到什么东西,我会瞧不起你的。”沈丛凌说话有的时候很像个小孩子,她比谢夙卿要小两岁,心思成熟倒是快赶上谢夙卿了。
“一开始我是想通过你得到我想要的,只是现在……我更想解救你。”谢夙卿丢下这么一句莫名其妙,模模糊糊的话就没有下文了。
“什么意思?”谢夙卿给人真诚的感觉,沈丛凌愿意相信她。
谢夙卿摇摇头,道:“不好说。”
沈丛凌见她这样,好奇心更重了些,板起了脸,“有什么话就直说吧,我想是那样不通情达理的人么?你若说的有理,我还能吃了你不成?”
“你爱蔺阳侯么?”谢夙卿清了清嗓子,整个人都严肃了起来。
“他是我夫君。”
“可是他有把你当夫人么?”
沈丛凌冷笑,“我只是一个侧妃。夫人是你的大姐。”
她说这话的时候,神情根本没有表现出嫉妒的意味,要不就是她真的不在意,要不就是她是个出类拔萃的戏子,如果是后者,那便太可怕了。
“我还记得蔺阳侯娶你的时候,是用的八抬大轿,金童玉女的美名在宫中传扬,大姐还找过我哭诉,说只闻新人笑,不见旧人哭,若没有夫妻的情分,他也不至于那般大手笔。”谢夙卿徐徐道。
“从一开始他就没有打算好好爱我,他这么做,无非是为了做给我爹爹看。”
第一百四十七章 为自己活一次
“那么你呢?”
沈丛凌没有想到,谢夙卿会问出这个问题,她一时语噎。她的心中只有一个答案,那便是不爱。
她的眼底浮上了一层哀伤的情绪,往事一段段在脑海中重现,想起了那人,那事,全身的力气在瞬时间都消尽了,她疲惫的吐出一句话:“身不由己罢了。”
“时间会治愈一切,有的事情,日子久了便忘了,以一个女人的直觉,我知道你不爱蔺阳侯,但看你身上的风韵,你是爱过人的,不是么?”
沈丛凌哑然,目瞪口呆的望着谢夙卿,自己的旧事只有家中的人才知道,父亲把这件事处理的很好,怎么会被她给知道了?
谢夙卿耸了耸肩,一副无辜的神情,道:“你不要这样看着我,我什么都不知道,只是直觉罢了,女人最了解女人。”
“我倒希望,你与我是站在同一条船上的。”沈丛凌叹了一口气,她没办法追究谢夙卿到底是知道还是不知道那件事,事已至此,她没有退路。
谢夙卿笑靥如花,“你怎就知道,我们不会走到一条船上,没有走到最后,谁也不知道会不会生变。”
夜凉如水,谢夙卿被安排在了一间厢房里,与沈丛凌在同一间院子,幽深的庭院,夜晚很是寂静。
“去查查沈丛凌的过往。”谢夙卿看着眼前虚空的漆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