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可怜的女人,她们都是被小子蛊惑,都是善良的好人,千万不要让她们出事呀!如果她们没事了的话,小子发誓此生此世坚决不再做出欺骗兄弟,沾染嫂嫂的事情了,如若再犯,情愿死无葬身之地!”
二少满脸不耐烦的等在那里,看着赵慎三在老和尚的指点下冲着他祖先的陵墓念念有词一阵子之后,就拼命的在那里磕头,那石板地都被磕的“咚咚”直响,他居然被惊讶的忘记了催促赵慎三,而当他看到赵慎三做这些怪事的时候,那老和尚居然上了车先是检查了两个受伤的男人,后来又拉着流云的手,也不知道帮她干了些什么,流云居然就呻吟了起来,二少就更加震惊不已了!
终于,老和尚下车说道:“行了,你起来赶紧送这姑娘去医院吧,至于那两个男人,早就已经魂归太虚了,送去也是招人非议,还是趁早妥善安置了吧!依老僧愚见,不如暂且放置在金佛寺里藏匿,然后等天黑运走吧!”
赵慎三怔怔的走过来,二少看着他磕头磕的脑门子都青紫了,还以为他是去替他的祖先拜祭,一边感动一边诧异,拉住他问道:“兄弟,这和尚是谁呀?你怎么听他的?”
“他不是金佛寺的僧人,是云山寺的主持了悟大师,乃是一位佛法无边的高僧,二少,我看我们就听他的吧!刚才抬人的时候我就检查过了,万大哥跟另外的客人的确已经呼吸心跳全部停止,委实是没救了!流云我赶紧安排车送到医院,这边这两位就不送了吧?”
赵慎三唯恐耽误了流云的伤势,心急不已的解释道。
“哦……那……”
二少抬眼看了一眼车里正在呻吟的流云,心里却一阵阵火起,心想如果不是这个女人水性杨花招致他的一脚跺下去,刘局跟万浩然也不至于死于非命,他也是一个能狠得下心的人,事情不弄清楚宁可耽误了流云的性命,也不愿意冒着走漏风声的危险,就沉吟着说道:“小赵,如果我不是知道你昨夜……”
“赵处长,到底怎么了?老天!”
方天傲刚才接到赵慎三的电话,也不敢声张,一个人赶紧开车跑了上来,此刻才赶到,一下车就被满地鲜血惊呆了!
“你给我滚下去,我不愿意看到你!”
二少正跟赵慎三说话,一看到方天傲登时翻了脸,冲过去一拳就打翻了他,恶狠狠骂道。
赵慎三不知道方天傲怎么得罪了二少,还以为是他刚刚一惊一乍的惊呼让二少不满了呢,赶紧冲着倒在地上发呆的方天傲说道:“方总,你赶紧把流云抱到你车上拉她去医院,她刚才不慎摔倒了,其余的什么都别说,什么都别问啊,等下我给你电话解释!”
方天傲也不明白怎么了,但他明白这个少爷自己是得罪不起的,心想惹不起还躲不起吗?顶多自己倒霉撞到了人家的霉头白挨了这一拳罢了,赶紧爬起来跑到车前抱起流云塞进自己车里,关门上车一溜烟跑了。
二少冷漠的看着方天傲把面无人色的流云抱出来又放进自己车里拉走,却始终没有露出怜悯心疼之色,等车开走了,他才满腹怨毒低低的咒骂道:“奸夫,其心可诛,死有余辜!”
赵慎三越发不明白了,流云被送到医院让他心下稍安,就拉过二少问道:“二少,方总他怎么惹您生气了?刚您想说什么?”
二少气的脸如猪肝恨恨的说道:“小赵,你给我介绍的好对象!哼,不瞒你说,如果我不是听万大哥说你昨夜连夜回市里了,我原本是怀疑你跟流云不清白的,可是你既然不在,昨夜温泉宾馆除了这个方老板,还能有谁能跟流云这个水性杨花的贱人苟合?你不知道,刚才我们照相的时候我清晰的看见流云整个后脖颈都是男人留下的吻痕,妈的前天晚上她跟我的时候可还是白白净净的,不是昨夜贪欢了是什么?哼!这个女人连累的我失去了一个朋友一个兄弟,就算她大难不死,我也必然不放过她!”
赵慎三听的更加心惊胆战了,但是他怎么能够听任二少就这么误会下去呢?也是人急生智,就如同狗急跳墙一般,他居然一张口就福至心灵般的说道:“哎呀二少,这您恐怕可就是误会了他们了啊!昨天我到了温泉原本也打算住在那里的,当时就听到流云这丫头叫喊着可能要感冒,浑身疼要去刮痧,我走的时候她还在理疗房没出来呀!对了,刮痧您知道吗二少,就是用玉片子在身上挂出一条条血痕,然后就会把体内的寒气泄出来,感冒就好了!流云那丫头一贯性傲气高,如果她愿意跟方总在一起的话,也许早就在一起了,怎么能等到都跟了您了却还去做这种傻事呢?大哥您跟流云在一起的时候,她是不是……呃……是不是清白的您应该最清楚吧?”
“啊?刮痧?这……这我倒真没想到!这个刮痧我倒是听说过的,不过从来没做过,也的确是会留下……呃……难道我真是误会了?”
二少听到赵慎三这个解释,心里也是一惊,此刻哪里还回忆的起来流云脖子里的淡红印痕到底是什么留下的呢?更加被赵慎三后来的话打动了——他要的流云的确是货真价实的,而且,他京城二少要才有才,要貌有貌,要地位有地位,要财势有财势,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讲,都比那个方天傲强上一万倍!流云如果还没有认识他的时候就鼠目寸光的傍上了方天傲也可以理解,如果说他已经很明确的表明要带她走娶她之后她再去跟方天傲苟合,那可是就算她长了一颗猪脑子也做不出来的!
那么,就只有一种可能了——赵慎三说的是对的,流云仅仅是被他在丰收园温泉折腾的浑身疼痛,所以借助刮痧土法治疗,而他却误会了!
如此一想,他更加懊悔不迭了,居然不假思索的低声说道:“哎呀呀!我可真该死,要不是我看到流云身上的印痕生气跺了一脚,也许台子就不会倒,那么刘局跟万大哥也就不会……唉!我得赶紧给我爸爸打个电话去!”
赵慎三看蒙混过关了,略微松了一口气,但是却不确定莲台下的“神灵”是否已经接受了他的道歉跟誓言,心里一直还在暗暗祈祷着,嘴里却说道:“二少,您也别太自责了,刚才那位高僧说道但凡是富贵逼人的风水宝地跟高大的佛像要通灵,必然得有命相贵重的人用鲜血做祭奠,所以他们两个必然是鬼使神差来为佛像开光献祭的,所以……”
二少又是一惊,却瞬间轻松了好多般的问道:“哦?高僧真是怎么说的?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就是说就算我不跺这一脚,他们也是会死的?”
赵慎三赶紧郑重其事的点点头说道:“是的!现在我可以告诉您另外一件事了,就是方天傲也很懂得一点易学玄学,他那天就曾告诉我说万大哥满脸黑气,带着凶煞短命之相,当时我还不大信,此刻才明白是真的啊!”
二少神情更加轻松了,他一落地就含着金汤匙,一生都过在养尊处优人人吹捧的环境里,自然对于身边的“下人”们的生命也没有看的多么重要,要紧的是他心头的悔恨,此刻赵慎三给了他这么“充足”的他们俩必死无疑的理由,无疑让他的负罪感一下子消失了,也就没那么难受了。
“那好吧,小赵,你赶紧把这里清理一下,咱们俩把刘局跟万大哥的尸体送回寺里,我问问我爸爸该怎么办再说。”
二少恢复了果断,一边吩咐着赵慎三,一边过去打电话了。
而赵慎三就赶紧扑到神像跟前,一边擦着上边的血渍,一边依旧含着眼泪低声的忏悔着、祈祷着、承诺着,战战兢兢的为心上人祈福,希望神灵能够宽宏大量,原谅他的轻狂,放过他跟他的爱人们……
第五卷宦海商海两沉浮第23回巧计脱险
二少则在远远的一边一直低低的打着电话,他自然不敢说是他一脚跺下去台子倒了才导致的刘局跟万浩然死掉的,仅仅含糊其辞的说道:“爸爸,刘局带一帮朋友们过来了,大家想在金佛前面拍照留念,谁知观礼台还没搭建好,我们站在上面拍合影照的时候居然塌了,结果刘局跟万师傅就都不幸遇难了……啊?除了他们俩别人倒没什么,就是我找的那个女朋友也受了伤,此刻正在医院里抢救……什么?我妈已经知道了我要带媳妇儿回家?那……行行,我尽量不让她出事行了吧?可是刘局跟万师傅怎么办?哦哦……这样啊!那好吧……对了父亲,今天我遇到了一位高僧,他说但凡是高大的佛像或者是富贵逼人的风水宝地要通灵,都需要贵人血祭,所以您说刘局是不是命该着为咱们丢了性命呀?啊?我不是胡说,是真的……好好好,我不说了,我不说了还不成吗?那就按您说的办,晚上安排人跟车送他们俩的遗体回京,让谁?他什么时候也来了?那您身边怎么办?什么,他一直都暗中跟着我?可是……哦,那成,我等他来了就交给他!哎呦,您告诉我妈,我现在就去医院看那丫头成不成?一定带回去的,让她放心吧!”
打完电话,二少更显得轻松了,因为他父亲一听死了两个人,并没有很严厉的责备他,而是马上就告诉他该怎么处置这件事,完了倒是对受伤的流云很是关心,一再要求他一定要保住流云完好无缺的带回去安慰母亲。
一转脸,他看着赵慎三依旧在那里卖力的拎着从车上拿下来的洗车的小桶,倒满了矿泉水正在那里擦洗莲台上的血渍,可是那莲台乃是用白石灰浆的表面,用湿布抹过去之后,鲜红的血渍就氤进了石灰里,虽然没有那么惊秫了,却呈现出一种很奇特的粉红色,远远看上去,仿佛是施工者刻意的在莲花瓣上弄上去一点粉红一样自然。
二少默默地站在那里,看着赵慎三满脸的泪痕正在一边念念有词,一边挥汗如雨的擦着,他心里很是纳闷,不知道自家的事情这个小伙子为什么这般上心?出了事又为什么如此的哀伤?而且最最奇怪的是,小赵刚才就拼命的冲佛像磕头,此刻又赎罪般的干活,而这小伙子嘴里究竟在念叨什么呢?
奇怪之下,二少就一直没叫赵慎三,而是越来越靠近了他,当完全站在赵慎三身后的时候,疯魔了一般拼命干活的赵慎三依旧毫无察觉,二少就蹲了下去仔细的凝神听着他到底在说些什么。
“大慈大悲的观世音菩萨啊!仁德宽厚的两位神灵呀,求你们宽恕小子监工不力导致礼台倒塌吧!一切的罪过皆在我一个人,求您放过二少的爱侣,让他们俩早日团圆,一起幸福生活吧!阿弥陀佛……”
赵慎三喃喃的念叨道。
二少心里一阵感动,万万没想到赵慎三刚刚磕头与现在的祈祷居然是把事故原因完全揽到他自己身上了!其实,二少心里很明白这件工程从头至尾赵慎三都是尽心尽力的,极细微处都不厌其烦的亲历亲行,更可况他最明白台子倒塌完全在于自己那因妒生恨的重重一脚,要不然也不会导致礼台倒塌,跟不在场的赵慎三完全没有一点关系!
“小赵,你不用这么自责,其实这件事完全是天意,不是连那位大师都说了这是该着的吗?所以你别难过了,另外我看这里你清洗的也差不多了,咱们就一起去医院看看云云吧。”
二少温颜宽慰赵慎三道。
实际上,赵慎三刚刚在二少没过来时念叨的跟刚刚念叨的可完全不是一回事,如果刚才的话被二少听到的话,没准二少就会一脚把赵慎三也踢到佛像上,看着他脑浆迸裂才解恨的!之所以赵慎三能够句句话都说在二少心里,是因为大家别忘了此刻可是午后时分,那太阳照的二少人还没到阴影先到,就把正处在光照里的赵慎三笼罩在他的阴影里,赵慎三自然瞬间改变了嘴里的话,才故意这么说了博得他的信任的。
“唉……二少,大哥……我……”
赵慎三缵起眉头,痛楚的说道。
“没事了没事了,咱们还是赶紧到医院去吧,我也挺担心云云那丫头了呢!快走吧!”
二少推着赵慎三一起到了车前,上车就朝医院开去。
车走到下层,看到隐蔽处三三两两的便衣武警们正警觉的四下看着,闲杂人等的确是根本没机会上去,所以上面刚才出了丢了两条人命,还有一个生死未卜这么大的事故,台阶下面居然一无所知!
赵慎三跟二少匆忙往医院赶去,到了半路一个加油站,赵慎三突然间停车了,对二少抱歉的说道:“对不起我要去方便一下。”
二少自然没道理不让他去卫生间,挥手让他去了,而赵慎三则一溜烟跑进卫生间,赶紧拨通了方天傲的电话,低声问道:“方哥,云云醒了吗?”
方天傲此刻也才刚刚到达县城,还没有进医院,就赶紧说道:“云云一直清醒着的,不过就是喊疼。”
“废话少说,你赶紧告诉她两个字,务必让她记清楚!”
“哪两个字?”
“刮痧。”
“刮痧?”
“刮痧!”
“什么意思?喂喂……你……”
赵慎三已经挂了,急匆匆放了水就又跑回到车上,这才放下心载着二少一路飞驰到了医院。
流云已经进了急救室,所幸那根木条扎进肚皮倒也不深,仅仅是到达了肌肉层,并没有突破腹膜伤到内脏,医生清除了木屑缝合了伤口之后她也就没什么大碍了,很快就推了出来送进了病房。
二少看着面色惨白的流云眼泪汪汪的样子,心里也很是不好受,再加上此刻已经深信自己是委屈了这孩子,更加觉得看到她受伤生死未卜之时没有一句宽慰的话很是不通情理,就赶紧凑近病床柔声问道:“云云还疼吗?”
流云默默地流着泪摇了摇头,神情很是暗淡哀伤,因为她心里并不明白二少对她的怀疑,更加不明白赵慎三为什么要让方天傲告诉她那么古怪的两个字。她在事故发生的时候虽然疼的死去活来,但是神志倒是一直清醒的,她无力的低声呻吟着躺在木堆下面,赵慎三疯狂的把她扒出来,红着眼睛叫喊她的名字,那种痛彻心扉的眼神她看得一清二楚,而二少那种对她漠不关心的冷漠,以及后来看到她时厌恶的眼神更是让她寒彻心扉,所以她此刻看着二少的柔情,心里非但不觉得荣幸,反而有一种十分滑稽的感觉,觉得自己把这一生托付给这样一个人简直是可笑之极!
可是更加让她感觉世事无常的却还在于——到了此刻她转危为安之后,在她生死未卜之时对她冷若冰霜的二少又一次对她柔情似水,而一同来的那个在她危难之时痛彻心扉的赵慎三却又表现得冷漠无比,甚至连过来看她都不曾过来,只是远远的坐在门口的长椅上,累坏了一般双手抱着头不说话。
“云云,你……你是不是埋怨我在出事的时候不该对你那么冷淡了?其实我是……哎呀对了,你昨天晚上在温泉干什么了?是不是不舒服了做什么治疗去了?”
二少当然看得出来流云对他的冷淡跟怨怼,正想主动说出误会,可话到口边却还是拐了个弯,心里终究觉得还是再试探一下流云放心。
流云艰难的思索了一下,正想回答什么也没干,可是却突然间想起了赵慎三托方天傲再三叮嘱她的那两个莫名其妙的字,她就不由自主的轻轻吐出两个字来:“刮痧……”
二少的脸更加明朗起来,看着她的眼神也瞬间更加充满了宠溺,抚摸着她的脸说道:“傻丫头,感冒了就吃点药嘛,干嘛要去刮痧啊,挂的身上到处都是红一块紫一块的,我看了都心疼呢!”
“啊?你看到了?”
流云一惊低声问道。
“是啊,你的后脖颈全部都是,我当然一眼就看到了!”
二少微笑着说道。
此时此刻,流云才完全明白了赵慎三为什么要嘱咐她那两个字了,却原来是为了他在她身体上留下的痕迹找一个合理的借口呀。哼,那个男人,还真是为了她考虑的无微不至呢!她原本就是一个冰雪聪明的女孩子,此刻略一印证就把所有的原因捋顺了,不禁微微讥讽的笑了,斜斜的睨着二少轻声说道:“二少爷,你刚才看我受伤了不理我,是不是怀疑我对不起你了?那么请问你是不是怀疑我昨夜跟方总鬼混了?要不然你也不会看到方总就把他打翻在地的吧?”
二少也是一个光明正大的人,看流云猜破了玄机,就不好意思的红着脸说道:“对不起云云,是我不该胡乱猜想冤枉了你,你不会怪我吧?”
“二少您言重了,我仅仅是一个卑微的小女子,怎么敢怪您这么富贵的人呢?把自己交给您的时候,原本就没有抱着您能爱我一辈子的念想,也不过是自己命苦爱上了不该爱的人罢了……您走了,我又能回忆的甜蜜片段骗骗自己也就是了……不过二少爷,我虽然傻……明明知道自己这只麻雀是永远变不成凤凰的,可也并不是一个下贱轻浮的女人,如果我想要傍上一个云都市有权或者是有钱的人,想必也不会太困难的,之所以没有自甘堕落,就是因为我刘云把爱情看得太过神圣,没有心仪的男人,绝不付出自己……可是……您不带我走不要紧,始乱终弃也不要紧,因为是我心甘情愿跟您在一起的,怪不得您!可您却万万不该把我看成一个水性杨花的女人,心里有了怀疑也不问我,就自己在那里胡乱猜疑,而且还在我生死未卜的时候那么……唉!罢了罢了……您走吧,赶紧去处理别的人吧,我没事了。”
流云用心碎的眼神流着泪盯着二少,更加用心碎的声音低低的倾诉着她的清白与哀伤,只把二少听的更加悔恨不已了。
赵慎三虽然坐在门口的椅子上,但是屋里的动静他听得一清二楚,看流云已经成功的领会了他的意图,更加把蛊惑二少的手段发挥的那么到位,他也就知道自己已经不需要呆在这里了,就悄悄的站起来走出去了。
到了医院的大院里,他这才有空闲抬头看看天,却突然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中午还明媚的蓝天白云的天空已经阴云密布,看不到一丝阳光了,一如他此刻布满阴霾的心情。
手机响了,他神经质的摸了出来,觉得自己这几天真是倒霉透顶,也不知道这个电话会不会带来了什么别的厄运?可是身份特殊,却也不敢不接,就战战兢兢的看时,却看到是黎远航的电话,赶紧接听了:“黎书记,您情指示。”
“小赵,你怎么搞的?我刚才给你打电话干嘛不接呀?省里有两位主要领导今晚要观看凤泉县金佛寺开光典礼的演出,我急着通知你一下让你赶紧安排好接待工作,你怎么关键时刻掉链子呢?”
黎远航的声音十分不悦。
赵慎三不确定二少想不想让黎远航知道死了两个人的事情,就支支吾吾的说道:“黎书记,二少的女朋友受伤了,此刻我们在县城的医院,刚才我没有听到……那么我现在就安排接待去。”
“哦?这样啊,我看二少以及首长家里对这个女孩子都很满意,她受伤了那是不能大意的!对了,怎么连万师傅的电话都打不通了呢?唉!这到底是怎么了,郑市长到现在还没苏醒,卢省长跟郑主任都一力主张让转到省城医院去治疗,我还正没法子有术过去送呢,这边又出了事,唉!”
黎远航也是头大如斗,居然对着赵慎三抱怨起来。
第五卷宦海商海两沉浮第24回狂奔的蚂蚁
赵慎三惊问:“啊?郑市长到现在都没有醒过来么?怎么要把她转到省城去?可她刚动过手术敢来回折腾么?万一要是路途上出了什么差错可怎么办啊?那专家怎么说了?郑家人征求医生的意见了吗?”
黎远航心里着急的是晚上省领导要观看演出,生怕赵慎三没有安排妥当,谁知刚抱怨两句,赵慎三居然一连串的反问,句句都是针对郑焰红的,这就更加让他不放心了,更加心里不悦起来。心想你再怎么跟郑市长亲厚,那也无非是你的老上司而已,现在你已经是我黎远航的秘书了,更加是这次重要活动的唯一负责人,现在那么重要的事情你不去关心,反倒对于郑焰红的病情倾注了全部的注意力,这算是什么行为呀?是把他黎远航完全不放在眼里了,还是对于这次负责的项目根本不上心?仰或是对郑焰红的感情居然深厚到让这个小伙子完全乱了方寸了呢?
“小赵,我看你今天精神状态是不是有些失衡啊?你到底听明白我刚才交代你什么事情了吗?我说有两位省领导今晚要观看演出,让你赶紧去安排,你怎么就只记住郑市长的伤势了呢?她是谁?啊?她可是两个省领导的心肝宝贝,一举一动能没有大批的专家围着伺候吗?用得着你一个外行在那里操心?告诉你,我们大概四点钟到达金佛寺,先去观看金佛,另外领导说晚上随便吃些素斋,看完演出就回市里。我看你给我的单子上演出结束是十点钟,那么这期间的六个小时的一切都需要你赶紧做好安排,陪同参观金佛的讲解、晚宴时陪同的僧人、素斋的菜单、整个风景区的规划讲解草稿这些东西,你都需要在两点钟以前交给我,这样我还有时间及时修正,现在是……一点二十分,四十分钟的时间应该够你用了,赶紧去准备吧!”
黎远航不悦之下也就没那么客气了,冷冰冰的吩咐完毕直接了当的就把电话给挂断了。
赵慎三听的发愣,因为刚刚他一听郑焰红依旧没有苏醒,心头那一疼简直是摧心蚀肝,脑子里除了郑焰红那张失去血色的脸,剩下的仅有一片空白,所以才会不假思索的用十分不合适的责问口吻问了黎远航那么多的问题,此刻被黎远航一顿抢白加命令,脑子才算是慢慢的转过弯来,转过弯了,也就明白黎远航刚刚让他四十分钟就搞定的事情简直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了!
可是他更加明白对于领导,他一个小秘书是永远没有道理可讲的,别说是黎远航让他四十分钟办这么多事情了,就算是仅仅给他四分钟,他也只有点头答应的份儿,如果牙缝里迸出一个“不”字,那么有的是能办到的能人急着顶替他现在炙手可热的位置。
赵慎三第一反应就是赶紧冲进屋里告诉二少今晚的事情,然后就先离开了医院,开车飞驰到县政府找到了林曾,叫了林曾的秘书一起坐在电脑前一通忙碌,终于把整个风景区的规划讲解词给弄了出来,让林曾在十分钟之内背熟,晚上就由他给省领导讲解。
看看表这就已经过去十五分钟了,赵慎三闭目想了一下,现在流云受伤,金佛寺的讲解也只有他自己来了,这就能省下一点背稿子的时间,至于陪领导吃饭的僧人,金佛寺的僧人都是净土宗的普通僧人,是上不得台面的,他自然第一反应就想到了了悟大师。然后他赶紧给方天傲打电话,一道道菜的交代清楚斋菜的菜单,让方天傲在县城赶紧把材料备齐送回去,又给警戒的同志们打了电话安排了布防,然后又电话给临时剧场负责的大顺昌负责人赶紧腾出一个包厢给省领导坐,那人刚为难地说包厢全部已经安排满了,赵慎三就发火了,说如果腾不出来一个包厢的话,就让这个人立刻从大顺昌消失,然后就气哼哼的挂了电话。
安排妥当后,赵慎三感觉到胸口发闷,太阳穴一阵阵刺疼,一种极力想要晕倒过去的感觉让他十分的难受,但是他却拼命咬着嘴唇控制住不能晕倒,然后就赶紧运指如飞,把他要给省领导介绍的金佛概况也形成文字,再看表就已经三十八分钟了,他就赶紧拨通了黎远航的电话,一项项的把安排的情况汇报清楚,然后又赶紧把他写出来的两份东西传真过去。
黎远航看赵慎三在这么短时间内安排的尚算周到,但是刚刚对他的气还没消,也就没有夸奖,仅仅是不置可否的嗯了一声就挂了电话。
赵慎三哪里敢怠慢?赶紧让林曾自己通知县委书记,他就出门上车先赶赴景区去安置了。
路上,赵慎三两只手把着方向盘,太阳穴依旧一阵阵刺疼,这种痛让他双眼都“突突”冒着金星,好几次连路都一片炫目的白光,什么都看不见了。他多想把车停在路边稍微休息几分钟呀,可他明白,此时此刻的他好似被放在一个烧红的热锅里面炙烤着的小小蚂蚁,他只能拼了命的绕着锅的边沿奔跑,直到锅底的柴禾烧完才能保住一条命,一旦停止,瞬间就会变成小小的一团焦炭……
疼痛让他心里一阵焦躁,他就发狠的抬起胳膊重重的咬了下去,伴随着压倒头疼的剧痛,登时,一个黑紫的牙印圆圆的呈现在他的胳膊上。眼泪不由自主的冲出了眼眶,他唏嘘了一下,一瞬间心里一阵自怜自伤,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卖力地在这里冲冲冲?自己冲冲冲的到底得到了什么?万贯家财吗?是!现在他的财力已经让他对于想买的东西失去任何的压力了,可是他幸福吗?原本也是幸福的,他心酸的想,曾几何时,他坐拥齐人之福,家里有贤惠的老婆,班上有心爱的郑焰红,公司又有着灵动的流云,甚至还有那个痴心爱着他的小柔。权势呢?他也是有的,现在也还是如此,虽然在黎远航面前他需要低声下气,可是一出了那间市委书记办公室,他赵慎三说的话就可以被认为是黎书记的意思,他赵慎三让谁办件事,更可以被远比他级别高的领导们认为替他办好了是无比的荣幸!
可是,这一切却如同海市蜃楼一般随着郑焰红的车祸以及流云的受伤而灰飞烟灭!此时此刻他才深刻的悟透了——说到底,他赵慎三依旧不是一个能成大事的枭雄,对于情感的过分在乎无疑会成为他成功之路上的重重羁绊,没有爱,他就会失去所有向前冲的动力,没有了心爱的人,他更是会瞬间变成一具行尸走肉。
想到昨夜跟流云的癫狂,他更是悔恨不已,如果不是正在开车,他会毫不心疼的左右开弓扇自己几十个大耳光的!他再次重重咬了自己一口,留下了比刚刚那一下更黑紫的牙印,狼一般在车里哀嚎了一声:“红红,云云,都是我害了你们啊!如果不是我违背了道义玷污了云云,也不会给你们带来灾祸了啊!老天,你太残忍,为什么不惩罚我这个罪魁祸首呢?为什么要去欺负她们两个弱女子呢?难道你也是欺软怕硬的吗?我赵慎三这个坏透了的恶人你不敢惹吗?啊!老子不干了,不干了还不成么?”
疯狂过后,赵慎三终于觉得如果自己再开车走的话,说不定就会把汽车开到沟里去的,所以,他抱着“不干了”的自暴自弃,把车停在了路边,把已经混乱的脑袋趴在方向盘上略微的歇息了一会儿,让乱如飞絮的思绪也渐渐的回归正常,这才慢慢的抬起了头。
正常之后,一种凝重的责任感慢慢的升腾到了赵慎三的胸腔跟头脑间——郑焰红此刻还生死未卜,就算是能够逃脱大难,日后在仕途上闯荡,她那率性有余而阴谋不足的性格还是离不开他的幕后帮忙的,更可况此次她的灾难乃是他的失德所致,他更需要让这次开光法会圆满完成,才能将功赎罪博得神灵的谅解,给郑焰红换来日后的福禄才是!
所以,就算他累死、痛死在山上,也不能有丝毫的懈怠或者是退缩,为了他的挚爱,他只能继续围着热锅的边沿玩命的狂奔。
他凝视着车前,盛开在路边的正好有一簇娇艳的野花,他如同对着郑焰红一般低低的说道:“红红,你一定要好好地,因为你要明白你身上系着咱们两条命,所以你必须要为了我撑下去,你死了我必定不独活!现在,我要去替我们俩赎罪去了,等这边的事情了结了,我一定赶到你身边去守着你!”
说也奇怪,就在赵慎三念叨这句话的时候,已经被转移到救护车上准备去省城的郑焰红突然间奇迹般的苏醒了,她睁开眼就喃喃的说道:“我会撑下去的……”
卢博文得知郑焰红受伤的消息要晚很多,那是因为他当时并不在省城,而是跟李文彬书记一起到北京去了,其目的还是李书记明白今年省委也要调整班子,想让卢博文接任常务副省长,虽然常务原则上中央听从地方的推荐,但是毕竟要先去把路子走通,否则的话这么显赫的位置,一旦上面确定了另外的人选,那可就后悔莫及了。
在京城把中组部等单位走了一遍,事情办得还算是十分顺利,今天早上李书记说他要留下单独办些事情,卢博文明白自己留下已经不合适了,就带着贺鹏飞先回省城。
上飞机前,拿着卢博文手机的贺鹏飞就接到了郑伯年的电话,告诉了郑焰红的事情,可是贺鹏飞知道卢博文从昨夜就一直很不舒服,一听到这个消息,贺鹏飞十分紧张,生怕卢博文听闻噩耗身体再出什么状况,就强忍着一直没说。一直到飞机到了省城机场降落,贺鹏飞赶紧又打电话问了现在的情况。
等两人上了车之后,贺鹏飞明白不敢再瞒下去了,就满脸难过吞吞吐吐的说道:“……呃,卢省长,那个……早上郑主任打来电话,说是大小姐昨天晚上遭到了车祸,情况可能不太好……”
“什么?”
卢博文的确是从昨夜开始就觉得自己胸闷气短很不舒服,此刻刚想靠在车座上休息一下,猛听的郑焰红出了事,一个激灵就猛地瞪大了眼睛,尚且抱着一线侥幸问道:“哪个大小姐?不会是红红吧?”
“就是郑大小姐,我接到电话的时候咱们就要登机了,我怕您过度担心血压高就没敢说……”
贺鹏飞战战兢兢说道。
“你混账!”
卢博文一贯是以儒雅见长的,此刻却对他从来没骂过的贺鹏飞发火了:“你现在告诉我我就血压不高了吗?还在那里罗嗦什么,还不赶紧告诉我到底情况怎么样了?”
“郑主任说大小姐胸腔有几根肋骨粉碎性骨折,还流了很多的血,昨夜从省城调去的专家手术了一夜,我刚才又打电话过去问,说是人现在还在昏迷,不过手术挺成功的。”
贺鹏飞总算是有备无患,赶紧回答道。
“什么狗屁专家呀,既然说手术很是成功为什么人到现在还昏迷着?市级医院能有什么好大夫?老郑也是糊涂蛋,怎么还不赶紧转到省里来治呀?”
卢博文心疼之下连连爆出了粗话。
紧接着,卢博文又打通了郑伯年的电话,详细的询问了郑焰红的伤势情况,说他马上就赶到,这才放了电话,一叠声的催着司机赶紧直奔云都而去。
一看到小女儿浑身缠满了白布,更是插满了管子躺在监护室里,想到他自己住院的时候这丫头无微不至的体贴照顾,卢博文一个踉跄差点栽倒在地上,那种痛楚的表情甚至比郑焰红的亲爸爸表现的还要深切,然后他就钻进医生办公室,详细的了解了郑焰红的情况,并再三征求专家的意见,这才作出了要把郑焰红转到省医的决定。
第五卷宦海商海两沉浮第25回是谁留她在红尘?
郑焰红从遭遇车祸那一刻起,就一直觉得自己好似没有了身体的幽灵一般漂浮在身体不远的地方,她可以很清晰地看到自己如同一个坏掉的布娃娃一般以一种十分奇特的姿势被卡在驾驶室里,然后又被朱长山弄了出来,紧接着朱长山抱着另外一个没有生命般的她被爆炸的气流重重的甩出去好远,然后她就好似又被一只手恶狠狠的抓回到她的身体里,让她的意识一下子被撕心裂肺的痛楚所占据,仅仅是极快的一瞬间,她就陷进了一片黑暗之中了。
当她再次觉得自己有意识的时候,却发现再一次漂浮了起来,贴在明亮的无影灯上,看着一群妖魔一般的蓝衣人正对着她破碎的身体不停地忙碌着,可能是因为炙热的灯光把她炙烤的焦渴无比,她一直都渴望着有生命的琼浆不停地灌注进她的喉咙里。
好似干旱的土地一般,漂浮着的她焦躁的叫嚣着,渴望有更多的液体灌进身体里,可是,那两个管子同时往身体里一滴滴流着的东西好似根本不管用,那一滴滴的水就好像滴在烧红的烙铁上一般瞬间就变成一缕白气消散掉了,而她干瘪的条条血管里依旧是一片荒漠般的焦渴。
贴在蓝幽幽的灯光上,郑焰红觉得自己的身体膨胀成了一块巨大的、干燥的海绵,每一个细胞都最大限度的张开了能够吸收到些微雨滴的平面,妄想去拦截住那一缕缕汽化的水滴,以便得到一定点的滋润。可是,每一个细胞都没有成功,而她也就越发的狂躁起来,有一刻,遥远的地方隐隐传来一缕缕甘甜的幽香,召唤着她赶紧离开这里,那边可以提供给她足以瞬间灌满每个细胞的琼浆……
就在她毫不犹豫的离开了那个由好多个灯口组成的大灯,飘飞着想去追逐那缕甜香离开时,一股更加浓郁的味道让她停下了,因为那种浓郁的气味是那么的熟悉又是那么的诱人,甚至她还能清晰地看得见就是从一个蓝衣人手里拎着的袋子里传出来的,而那个袋子已经挂在了架子上,一根管子瞬间流淌着血红的,冲着她焦渴无比的身体倾泻下去。
终于,她的干渴得到了缓解,一种强大的磁场把她再次拉回到了身体里面。刚一回去,那浑身无处不传达到脑海里的疼感再次让她觉得生不如死,她模糊地睁开眼睛,看着那些只露出一双双眼睛的蓝衣妖魔们正在分离着她的身体,而另一种好似来自天外的天籁之音幽幽传来,向她不停地表达着另一个世界是多么的美好,那里没有仇恨,没有阴谋,没有尔虞我诈,有的仅仅是鸟语花香,流泉飞瀑,珍馐百味。
她再一次迫切的想要逃离这个让她痛苦不堪的身体了,但是,就在她刚刚把身体挣脱出来的时候,一声凄厉的呼唤响了起来:“你们不要吃了她,要吃吃我!”
那是谁的声音?
郑焰红再一次盘绕在灯上,细细的倾听着这跟她息息相关的声音,但是,这声音却没有了……
她哀叹了一声,这个世界因为身世,因为范前进,因为疼痛,不再有值得她留恋的地方了,既然留在这个躯体里将要面对的必定是痛苦的折磨跟剧烈的疼痛,那么何不就此离开呢?
最后看一眼面目全非的躯体,郑焰红终于决定离开了,虽然她并没有想起来刚才要替她受难的声音是谁,但她知道那是她的男人,跟她血肉相融的伴侣,一丝不舍让她茫然的对着刚刚叫喊她的声音凄然的笑了笑说道:“老公,我爱你……”
然后,她依旧很是希望能够追逐着那缕甜香随风而去。
可是,那凄厉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红红,红红,我的老婆,你别离开我啊……咱们不是说好了同生共死的吗?要走带我一起走,否则的话休想一个人离开!红红,红红……”
随着那声音,一张年轻俊秀的脸闪了出来,他疯狂的跳到灯上扯住了她的胳膊,硬生生又把她拖回了身体里……
紧接着,再次的黑暗……
再次醒来,她在自己的身体里,用自己的眼睛看着一边,那里一直有一双眼睛紧盯着她,并用一种强大的吸力一直把她禁锢在痛苦的身体里,不让她飘到空中脱离那种难耐的痛。
那是透明的玻璃窗,外面紧贴着一张脸,那张脸上挂满了泪珠,看上去乱纷纷的十分狼狈,但是却又是那么的俊朗,而且,整张脸上都是深深地爱意跟浓浓的担忧,更有着一种恨不能以身相代般的痛楚与怜惜,这种种情绪除了深爱的伴侣,又有谁能够如此无遮无挡的呢?
郑焰红冲着那个位置,冲着那张脸,迷茫的笑了笑,她决定不走了,因为世上有那张脸等着她,陪着她,看着他那双焦灼的眼神,如果她走了,他一定会崩溃,一定会活不下去的,为了他,她都不能走。
就这样,郑焰红一直有一种坚韧的念头支撑着她最后一缕生命力,一直等到手术结束,其实出手术室的时候她是看到赵慎三了,也看到了朱长山跟她的亲妈,但是,她觉得自己的意识始终如同疲惫之极的骆驼,已经把驼峰里面的能量也几近耗尽,所以,她甚至无法让自己的意识随心愿专注在每个人身上、脸上,她近乎无奈的想只要先保住自己不走,这些深爱的人就不会失去希望,所以,仅存的能量还是维持生命吧。
就这样,郑焰红一直在醒醒昏昏的混沌中挣扎了这么久,一直到上了去省城的车,才算是真正的幽幽醒转,而她睁开眼看到的第一个人并不是挽留的她一直不舍得走的赵慎三,而是她的干爸爸卢博文。
第五卷宦海商海两沉浮第26回天伦之音
从看到不醒人事的郑焰红那第一眼起,卢博文就一直处在生平第二次体会到的那种极度的恐惧之中。在此之前,就算是他自己因阑尾炎突然昏迷也没有如此恐惧过。这种恐惧仅仅是在他亲生女儿小彩虹被医生宣判得了不治之症的时候,他有过,而面对着纸人儿一般苍白的郑焰红时,多年前的感觉再一次让他不寒而栗了。
卢博文自己也没成想到,事情发展到今天,他的心理上居然已经把郑焰红完完全全当成了一个贴心贴肝的亲闺女了,在心理依赖度上,他对于郑焰红的依赖甚至已经远远超出了郑焰红对他的依赖。这也是与他的生活情况不断地发生变化有着直接关系的——他的老婆在国外养病,谁知道那抑郁症虽然好了,可是却又完全变成了一个冷漠淡泊的人,现在看到他这个老公,跟看到外人没有丝毫的差别,跟他交谈完全用她在国外耳濡目染的客套,客气的让人害怕。还没等卢博文下功夫挽回她以往的深情,早就习惯了独处的她就已经不耐烦了,就会用更加“客气”的口吻告诉卢博文她需要安静,而他很忙,两人应该分开了。
就这样,看似威风八面的卢博文其实是一个形单影只的可怜人,老婆的冷漠到达了连他住院都不愿意回来的地步,仅仅是礼节性的打过几次问候电话也就罢了,反倒是侠骨柔肠的郑焰红在他最最需要人安慰的时候,做出了一个亲生女儿最应该做的事情,这也就让卢博文从心底着着实实的开始接纳并依赖这个女儿了。
郑焰红的伤,让卢博文那种几近陷进灭顶之灾的恐惧再次降临,从不信神佛的他甚至也在心里不停地默默祈祷,希望之外的神圣能够施展广力,让他卢博文唯一的心肝宝贝女儿转危为安。
郑家人古古怪怪的神情自然瞒不过卢博文的眼睛,但他并不想去追究那些人到底在偷偷忌惮些什么,他全部的心神都在郑焰红的身上。他曾看到从隔壁病房出来一个老太太,趁着病房门口没人的时候趴在房门口哀伤的哭泣,还低低的叫着“女儿”但他明明认出来那并不是郑焰红的母亲,误以为是那老太太的亲人病重导致这老太太糊涂了,就好心的想要过去劝解,谁知离得更近却听到那老太太居然低语道:“红红,我的女儿,你哥哥把昨天的一切都告诉妈妈了,妈妈明白你一直都那么心高气傲,要是我们老人再说明真相,让你明白你不是郑家亲生的,你会更受不了的……所以只要你好好的,妈妈情愿跟之前的三十多年一样,躲起来不让你发现,不成为你屈辱的负担……”
卢博文听清楚这个老太太的话之后更加怔住了,此刻再印证一下郑家人时不时背着他嘀咕的情况,这一切都是那么的诡异,他便开始怀疑郑焰红的车祸并非是意外那么简单,更加不愿意把郑焰红留在这样“险恶”的环境里了,他才开始非常强硬的跟医生交涉,还让各科的专家都尽快形成转诊途中的意外抢救预案,一力坚持马上转走郑焰红。
郑家人看到卢博文的强势,原本可以理直气壮的说明自己的观点的,怎奈刚经过了凌晨的事情,就算是他们成功的逼退了黄老太太,但是心理上始终觉得弱了几分气焰,对待郑焰红的问题上,反倒还没有人家卢博文这个干爹来的气势了,所以看卢博文一定要转诊也就都答应了。
紧接着就是上车了,救护车自然是坐不下那么多亲属的,所以医院一开始就说只能上去两位亲属,卢博文看郑家父母想都上去,哪里放心的下?赶紧要求他必须陪在郑焰红身边,郑家父母犹豫了一下,还是范前进的母亲赶紧拉住亲家父母说道:“大哥大嫂,既然卢省长要上去,那就让前进他们俩照看红红吧,咱们都坐小车跟着也就是了。”
就这样才算是安排妥当了。
车缓缓开出医院的时候,透过车窗,卢博文又一次清晰地看到了那个陌生的老太太满脸的泪痕在阳光下闪耀着,跟一个坐在轮椅上的男人一起痴痴的站在车外面盯着车里,那神情分明是恨不得穿透玻璃坐进来守着郑焰红才放心,那种眼神里透出的浓浓的亲情让卢博文更加觉得自己这个女儿的身世一定隐藏着绝大的秘密,他也就更加觉得自己这个父亲此刻的照料是多么的责无旁贷了。
看到郑焰红悠悠睁开了双眼,黑黑的眸子艰难的转动了半圈,终于落在了他的脸上,那无神的眸子里就渐渐透出了光芒,然后,她嘶哑的低声叫了声:“爸爸?”
卢博文的泪一下子就冲出了眼眶,赶紧俯身下去一叠声答应道:“哎哎……乖,爸爸在这里,爸爸在这里呀!”
郑焰红在混沌中周游了无数个轮回终于返回了这个苦乐掺半的人世上,虽然她极其希望自己能够如同无数无厘头的电视剧里面上映的那样选择性失忆,可以永远删除掉留在记忆里那段记录着她身世的片段跟范前进这个丈夫混账透顶的片段,还如同前三十多年那样误以为自己很阳光很幸福的接着活下去!
可是,记忆这东西却偏偏给她开了一个残酷的玩笑,她此刻除了疼痛,别的幸福生活都全然的想不起来了,车祸前的场景却如同刻在她大脑的沟壑里一样无比的清晰,所以,如果此刻看到的不是卢博文,而是郑家那对她叫了三十多年爹妈的老夫妇的话,也许她会痛恨自己这么快醒来的。
“爸爸……您……您还要我吗?我不是郑焰红,我是一个……”
面对着满脸痛惜的卢博文,委屈如同浪潮一般淹没了郑焰红,她语无伦次的低声哭泣着呢喃道。
“傻瓜,不管你姓什么,我都是你爸!我还巴不得你姓卢呢,怎么会不要你呢?你可不知道,你要是再不醒过来,你老爹我也快被你吓出毛病了呢!”
卢博文听郑焰红说得可怜,心里一阵心酸,明白这妮子非但经受着身体上的痛苦折磨,心理上的压力也许会更加痛苦,就心疼的说道。
郑焰红还没回答,范前进就赶紧把头伸过来蝎蝎螫螫的叫道:“红红,你可醒了,你可不知道你把我们吓得……”
不看到范前进也就罢了,看到他,更勾起了郑焰红对他的厌恶,面对着这个软脊梁的男人,对于他爱的每一个女人,都不敢投入所有的感情,总是要保证他自己的安乐生活之后才能考虑别人的感受。郑焰红十分痛悔自己居然会看错了人,一再的以为他能够改过,到了现在才彻底明白了,就算是跟他一起苟且到死,这个男人依旧不能给她任何的安全感。
这一次的死里逃生让郑焰红有了一种凤凰涅槃般的决然,一天一夜之间,她在生死之间无数次的徘徊,朦胧中就已经想明白了人生苦短,而且又灾厄重重,谁也不能保证自己就能一辈子平平安安的度过,说不准哪天,就会因一场突如其来的灾难而彻底毁灭!既然如此,干嘛不为了自己真正活着呢?
“滚开!”
郑焰红从牙缝里十分清晰的低低迸出这么两个字,然后她微微开启了嘴唇,一口带血的唾沫就毫无预兆的冲着范前进那张脸喷了过去。当然,这个动作也很是费了她的极大精神,她就开始剧烈的咳嗽起来,这一咳自然带动的伤口一阵剧痛,然后一个咳嗽就硬生生憋在了她的喉咙间,而她就面色青紫的双眼翻白,再次昏厥过去了。
这个情景吓得卢博文一巴掌推开了范前进,赶紧把郑焰红的头抱起来顺着她的喉咙,带着哭音直着嗓子叫:“医生赶紧呐!”
医生也并排坐在病人边上的长椅上,哪里需要他喊,直接就赶紧采取了措施,吸痰器伸进喉咙里一阵猛抽,郑焰红卡在那里的血块抽了出来,她脸色也就慢慢的恢复了,但是却没有再次清醒。
卢博文得到医生一再的保证,说她只是暂时性的昏迷,不会导致整个情况的恶化的,但他依旧满头冷汗,厌恶的把范前进赶到角落里去坐着,以免郑焰红醒来看到他再次发火,就这样一番折腾,车就快到省城了,而郑焰红也就再次醒来了。
暂且不提郑焰红进了省医后受到了最好的治疗,情况逐步好转,再说说拼力苦熬着的赵慎三此时此刻依旧在滚烫的铁锅上玩儿命的狂奔。
四点五十分,他准时的带着凤泉县里的领导们候在高速路口迎接到了省领导,然后一行人赶到金佛寺。在寺内休息的时候,林曾总算是十分争气的把解说词汇报的十分到位,因为赵慎三在写的时候把从民间搜罗来的趣闻轶事都给糅合了进去,所以听起来毫不晦涩难懂,听的领导们频频发笑,而黎远航的脸色也就越来越和缓起来。
因为了林曾的介绍,领导们更迫切的想要看金佛了,赵慎三就充当了导游的角色,带领领导们一级级台阶的再爬一遍。虽然他觉得自己两条腿灌了铅一般沉重,每跨一个台阶都会眼前一阵阵金星乱冒,脑门上的虚汗“滴滴答答”往下流,烦恶欲吐的感觉让他多想顺着台阶一坐下去,闭上眼让山风把他焦躁的情绪给吹拂平稳。
可是,他能做的仅仅是从兜里摸出在医院的时候买的速效救心丸,偷偷的背转身倒出十粒填进嘴里压在舌头下面,那种特有的麻凉立刻如同胡椒一般直冲顶门,让他的精神一振,然后赶紧让笑容布满脸庞,笑吟吟的冲着领导说道:“各位领导,咱们这尊大佛总高118米,是从南海普陀山请来的观世音菩萨,经过咱们……”
赵慎三的举动游兴盎然的省领导并没有看见,时时也注意着领导是否满意的黎远航却看得清清楚楚,他自然认识赵慎三偷偷掏出来的那个小葫芦状的药瓶子一定是速效救心丸,又看了看赵慎三额头上的汗珠跟苍白的脸色,总算是信了这小伙子的确是在勉强硬撑,也就把对他的怨怼稍微平息了一些。
再次走上最上面的平台,那尊高高的金佛就傲然在眼前了,领导们啧啧赞叹着走近了莲台。当然此时此刻,闯祸的台子已经彻底拆毁运走了,就连工人们也就清到了下面,大佛看起来宝相庄严,慈悲神圣,谁也想不到就在午时,这里才发生一场血案,两条显赫的人命瞬间消散在莲台之下,除了给雪白的莲花瓣涂上了一抹粉红,没有留下丝毫的震撼……
一番陪同观赏,领导都十分的满意,直到回到寺里吃完素斋,一行人又赶回温泉镇等待晚上的演出,赵慎三才在领导们小憩的时候先确定了一下演出不会出问题,偷了个空钻进一间客房略微歪了歪。谁知道刚闭上眼,郑焰红那张让他肝肠寸断的脸就再次魔障一般出现在他脑海里,恐惧跟绝望就让他的休息变成了更加难耐的酷刑,如果不是怕引起惊悸,他好想对着天空发出狼一般的嚎叫,把郁结在心头的烦闷都给喊出来。
正在他焦躁的坐了起来准备出去透透气的时候,手机突然响了,他一看居然是贺鹏飞的电话,心里一震赶紧接听了,谁知道刚叫了声:“贺处,您……”
却听到一声对此刻的他来讲不啻于天伦之音的女人的低语:“三,我醒了,你别担心……”
泪,无声的从他的眼中蜂拥而出,仿佛带着他纠结在心头的痛楚一股脑的倾泻了出来,他泣不成声的捧着电话,一个字也说不出来,狂喜如同人参果一般让他充满了力量。
“我在省医,爸爸在照料你不用担心,好好办你的差事吧,等那边忙完了再来看我。”
郑焰红的声音虽然很小,但是却能听出来并不是那种垂危之人的语调,赵慎三更加欣慰了。
第五卷宦海商海两沉浮第27回谁是谁的牵挂
“宝贝……”
嘶哑的,赵慎三发出了一声发自肺腑的喊叫,紧接着就依旧是狂喜的哭泣声了,完全清醒的郑焰红勉强笑了:“呵呵……爸爸不让我多说话,我要挂了,等你。”
“嗯嗯,你等着我啊宝贝!”
赵慎三忙不迭的点着头,仿佛电话对面的郑焰红能够看到他的动作一般,然后明明已经听到电话断了,他却依旧难舍般的捧着电话在那里又哭又笑的发痴。
看着郑焰红打完电话,依旧苍白的脸上露出的幸福笑容,卢博文跟帮她拿着手机贴近她耳朵的贺鹏飞都欣慰的笑了,卢博文就心想这个丫头虽然老公不争气被他赶出去了,但是心里有爱人,也算是她的福气了。
常言道“人不遭横祸不通达”卢博文就是自从亲生女儿病逝之后,才把伦常之类的陈腐理念看淡了,要不然,郑焰红还没有离婚就另有所爱,他的修养势必是不能允许的,而现在,他却觉得苦命的女儿能够在此时此刻,还有一个深爱的人可以让她牵挂,是一件多么幸运的事情了。
郑焰红到达省医之后,自然是前呼后拥的被安排进了专门给省领导留的干部病房,卢博文一改以往的温厚儒雅,十分强硬的在郑焰红安置好之后走出来对大批的亲属们说道:“诸位,我明白你们跟我的心情一样,都是十分的担心红红,恨不能守着她看着她好转,但是,恕我直言,虽然我不知道这丫头在遭遇车祸前遇到了什么她不能接受的事情,就单单刚刚在车上她醒来告诉我的只言片语,我就明白如果她醒来看到各位的话,一定会对她的伤势不利!我先声明我并不想探究你们家族的秘密,可是这丫头既然在郑老主任跟郑首长以及郑夫人的首肯下认了我做干爸,那么我就有责任也有义务保证她在治疗期间有一个非常好的环境。所以我建议诸位先安置住处,不忙就照看她,这里有我跟鹏飞我们先看着,等那丫头情况稳定了,情绪也平复了,大家再来轮流照顾好不好?我相信大家一定跟我一样迫切希望这丫头赶紧好起来的吧?那么就一定要听我的建议好吗?”
卢博文的一番话让在场的人都有些不自然,特别是范前进,更是瑟缩的第一个点头说道:“是的是的,红红在救护车上因为生我的气一阵咳嗽又晕倒了,所以我是不敢再招惹她生气了……爸妈我看你们也先去叔叔家休息吧,等红红好点了我们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