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嫔田榛儿一听见那“生母不德”四个字,登时尖叫一声,冲秋雁就冲了过去。
她此刻唯一想到的,就是不要让秋雁手中那只水晶玛瑙壶落到旁人手中去。
秋雁怀中小心翼翼地抱着那只茶壶,闪了开去,同时高声叫道:“顺嫔小主,你要是当真心里没有鬼,为何要和这只酒壶过不去!”
田榛儿还未冲到秋雁跟前,已经被人拉住了衣领。
有舒望晴在,哪里能容田榛儿在此撒野。
她一把拉住了田榛儿的后领,田榛儿拼命挣扎,狭窄的衣领几乎将她勒得喘不过气来。
“咳,咳咳……”田榛儿挣了半天,突然转过身,冲着舒望晴跪下了。
“晴芳仪,嫔妾求芳仪高抬贵手,放过皇长子殿下一马。嫔妾……嫔妾为您做牛做马也愿意!”
舒望晴居高临下,低着头,漠然地看着田榛儿,冷淡地道:“你先退在一旁,带本小主替贺婕妤解了病痛,再说你的事。”
她说着转脸看向贺长亭,柔声安慰道:“长亭莫怕!祁昭仪已经用了她的名帖,分别去景福宫和宫外两处,请当值太医和你原先那位太医去了。忍一忍,你会没事的,你腹中的孩子也会没事的。”
贺长亭此刻歪在迎枕上,听见舒望晴这话,勉强点了点头,有两行泪水爬上了面颊。
田榛儿却不容舒望晴靠近贺长亭,纵身一扑,双臂紧紧抱住舒望晴的双腿,泣道:“芳仪……芳仪,嫔妾求求你……求求你,为了皇长子殿下的清名令誉,你哪怕要求嫔妾即刻死在你面前,嫔妾也是愿意的。”
舒望晴看也没看她,只是说:“要你死做甚?”
可是田榛儿却紧紧抱着舒望晴的双腿不肯放手,舒望晴低头,怒道:“本小主曾经以为你是个晓得是非善恶的人……没想到,没想到……”
此刻她突然生出了一些悔意——她原该想到的啊!
顺嫔田榛儿爱子如命,此生此世唯一的希望与寄托就是那位皇长子殿下,她自然更加易受人蛊惑,觉得如今一旦成功谋去了贺长亭腹中的龙胎,皇长子殿下将来承袭皇位的胜算,就总会多一分。
而她,却任由顺嫔留在了贺长亭身边。
她突然就明白了祁云秋当时的心境——祁云秋深悔没有察觉密嫔身边人的异样,就这般坐看着旁人作恶——她,一样没能看透顺嫔。
就是这些愚人,为了些愚蠢的理由,犯下无可挽回的大错。
可是她本该看透,本该想到的啊!
舒望晴努力想要挣开田榛儿,一边偏头去看贺长亭——只见贺长亭尚自卧在榻上不说话,舒望晴暗暗心想:还好,至少她的朋友这里,还有机会,还能挽救。
这时候,原本傻愣在一旁的春莺突然发飙了,上前一把抓住了顺嫔的衣领,面对着她的面孔,大声道:“顺嫔小主……婕妤对你那么好!而奴婢……奴婢那样相信你……你为什么偏偏要这样做!”
春莺理直气壮,早忘了此前她拦的人是舒望晴,捧的人才是这顺嫔。
而顺嫔则哭丧着脸,道:“这都是嫔妾一时鬼迷心窍,与皇长子殿下无关,春莺姑娘……”
她说着又转过脸来,求舒望晴,“芳仪小主,真真是与皇长子殿下无关那!”
“你怎么这么蠢?竟将旁人蛊惑你的言辞当做是为你着想、为皇长子着想。”舒望晴看着顺嫔,声音越发地冷淡,“这本就是一出一箭双雕之计。借你之手,害了贺婕妤,再将你定罪,一盆脏水泼在皇长子头上……”
“你以为凭你几句哭,几句求恳,就能撇清皇长子吗?你瞧着吧!”
“今儿万一婕妤有事,恐怕还能将皇后攀咬在内!”
皇后作为皇长子的养母,于此事上头,亦难逃干系。更何况,当值的太医还被绊在了景福宫。
“皇长子的大好前程尽毁,又害了婕妤腹中的孩儿……你想想,最终得益的是谁?”
舒望晴冷冷地说完,顺嫔一下子软倒在地上——她本就是一个不谙世事、心思简单的人,又怎想到这背后有恁多的弯弯绕。
春莺一下子冲了上去,紧紧地拖住了顺嫔,将顺嫔从舒望晴身上拖开,舒望晴当即脱身。
一旁的秋雁却急急忙忙地开口,“晴芳仪……婕妤的情形,好像还是不大好!”
舒望晴一转身,便见到贺长亭瞬间脸白如纸,双目无神,精神萎靡,似乎渐渐要睡去。
舒望晴顾不上许多,当即坐在贺长亭榻边,一只手去搭贺长亭的脉门,另一只手掀开了贺长亭身上盖着的褥子,一股隐隐约约的血腥气登时扑鼻而来。
“长亭,长亭你听我说,你没事的,你先不要自己吓自己!”
舒望晴赶紧凑近了贺长亭的面孔,大声对她说话,希望她能振作起精神。
而贺长亭的双眼却渐渐阖起,眼看就要闭上了。
舒望晴心中大急。
此前她听过秋雁禀报,知道贺长亭确曾见红,可是状况并不严重。若是贺长亭心情舒畅,安心休养,原本可以不药而愈的。
可是经过了玉菡宫中闹的这一出,只怕贺长亭是受了巨大的惊吓,再加上她前段时间确曾忧思过度,心情郁结。这么多的隐患,无巧不巧,在这个时候一起发作了起来。
“长亭!”舒望晴连忙张开双臂,让贺长亭靠在自己身上。
贺长亭的身体很冷,舒望晴赶紧让她贴近自己,用体温去暖她的身,她的心。
“望晴——”
贺长亭似乎清醒了一些。
“长亭,你莫怕,太医就在来的路上……你只要再撑片刻。长亭,这是真的,你信我,你一定要信我啊!”
贺长亭微微睁着眼,柔声道:“望晴,世人都对我说,要我信她们——榛儿要我信她、春莺亦要我信她……然而我只想信你一个……”
“可是,望晴啊!”
贺长亭的声音渐渐弱了下去。
“明明我欺瞒过你,甚至……坐视了旁人害你,却没有对你言说……”
“明明我……那样地嫉妒你……”
“这一切你都知道,可是为什么你还是要帮我?”
“你为什么还是要帮我?”
贺长亭弱弱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