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这位穆家七小姐,抬手之际,连手中的短剑都拿不稳。
她歪歪斜斜地朝信王刺出一剑,剑身缓慢,剑尖颤动,竟连她到底想要刺向哪里都不知道。
信王不禁失笑,索性退开半步,寒声道:“本王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退下!若再出下一招,本王绝不会客气——”
他此生极少与女人动手,此时此刻,要他对对方这样一个柔弱而绝望的女人下手,原本有违他的本性。
然而萧怀信此人本就不是什么正人君子,又曾见惯杀戮与权谋,他想要做到的事,哪怕付出任何代价,都一定能办到——
更何况,流的又不是他自己的血。
而信王对面的穆七小姐,此时却咬了咬下唇,手中的剑怯怯地收了回来。就在众人都以为她心里存了怯意,马上就要收手的时候,令众人吃惊不已的景象出现了。
穆七纵身一跃,手中持剑,连人带剑径直朝信王撞了过去。
看着像是投怀送抱,可其实却是自戕之举。信王只要剑尖轻轻一抬,她这条轻如鸿毛的性命就此了断了。
可若是万一,万一这信王起了半点怜悯之心,没有立时令她刀剑加身,而是任由她这么撞过来——那么两人一旦有了身体接触,她也就多了那么一点点卑微的希望,能令她向穆家交待的希望。
于穆七而言,这是一场以性命为赌注的豪赌;而于信王而言,这则是一个送上门的机会。
“本王成全你!”信王一对俊秀的凤眼微眯,心中暗念道。他手中的剑尖一昂,已经朝穆七的胸腹之间送了出去。
刺中柔软的腹部,人不会立时就死,可也救不得,却偏偏能教这穆七小姐多受些痛苦——这看在旁人眼中,他信王,恐怕就会打一辈子光棍,再无人敢亲近。
可是他……却,就是这么狠!无论是对己,还是对人。
一瞬之间,兰台殿前,已成死局。
一个是桀骜不羁,偏要摆脱这世俗的牵绊;另一个则是一心求死,惟愿求仁得仁。
这两人遇上,眼看就要血光迸现。
却忽听“刷”的一声,信王的长剑却忽然落入一柄剑鞘之中。
就是他原本长剑的剑鞘,神兵利器落入鞘中,就如蛟龙被囚,再也没有什么威胁。
于此同时,穆家那位七小姐,却被人轻轻地推了出去。她在片刻之间,便由生至死,又险死还生,在剑尖上转了一圈——饶是她早就有心想要送死的,这时候却也吓出了一身冷汗,心口儿突突地跳,一张脸吓得煞白。
而出手管闲事的,却正是舒望晴。
她拾起了被信王掷在一旁的剑鞘,觑准了角度,待信王出手之际,看准了角度,伸手将剑鞘送出。
这一下天衣无缝,几乎就像是信王本人自行将长剑的剑身送入剑鞘之中一样。
而与此同时,舒望晴另一手已经将穆七小姐轻轻推开。
此刻舒望晴正与信王四目相对。
信王一对修眉紧紧地蹙了起来,舒望晴甚至能听见他在磨牙,喉间深处滚动着三个字——
“死女人!”
他知道她多少明白了自己的计划,可却没想到她竟然会出手干涉。
舒望晴却坚定地望着信王。
她并不如何同情穆七小姐——毕竟对方有对方的算计,虽然她倒也颇钦佩此女敢于以命相搏的勇气。
然而更为重要的是,她不希望信王以这样决绝的方式,断送他自己的终生幸福,同时又在这当儿,与穆家解下这永不可解的深仇。
萧怀信心底暗悔——这女人,滥发什么好心,竟坏他大事。
早知她能看得这么明白,就该千方百计阻她在这里出现的。
而且她这样贸然出手,叫有心人见了,传扬出去,只会教她在宫中的日子更加举步维艰。
想到这里,萧怀信大怒,嘴角下压,露出些许不善的神情来。
而这时候,火上浇油的声音出现了。
“哎呀——原来信王殿下心心念念,即便是遴选信王妃之际,也要以武相会,原来……原来能与信王殿下相配的,就只晴……”
开口说话的正是吕妃。
舒望晴心底一紧:糟糕了,她倒大意了,吕妃一直是穆贤妃的人,而且心思机敏,完全不同于穆贤妃那样的草包。
这一点点的事落到了吕婉宁眼里,便立时被她抓住,可以大做文章。脏水随随便便就可以朝她头上泼过来。
“住口!”
两人同时发话,一个声音苍老而尖细,正是卢太后赶到了。
另一个声音,清朗而醇厚,可是语气里却怒意磅礴,不是旁人,却是皇上萧怀瑾亲自赶到了。
吕妃听见萧怀瑾的声音,一吓,登时一缩头,赶紧转身,准备先向萧怀瑾与卢太后两位行礼。
就在她转身的一刹那,兰台殿阶下却奇变陡生。
萧怀瑾开口一声疾呼,“信王!”
卢太后探了探头,看见兰台殿下的情形,脸色一白,忍不住便往孙嬷嬷身后躲了躲。
只见兰台殿阶下,萧怀信竟然不管不顾,手中使劲,他那柄连鞘的宝剑就此朝前送去,用力地撞在舒望晴肋部。
只“哎哟”了一声,舒望晴身子一弓,脸上的神情痛苦不已,往后一撞,口中已经有一口鲜血奔了出来。
她倒退了两步,随即身子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萧怀瑾在她耳边低唤道:“晴儿、晴儿……”
舒望晴微笑,低低地说:“皇上,嫔妾无事!不妨碍的!”
她勉强想要直起身,挣扎着自己站立,却不曾想,肋部当真一阵剧痛,她痛得全身缩起,根本无法站直。
此刻,萧怀瑾的唇紧紧抿着,伸手将舒望晴抱紧了些。
“信王——”
年轻的皇帝怀中揽着舒望晴,眼光却冷冷地瞥向萧怀信。
“萧怀信!”这一次,声音却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熟悉萧怀瑾脾气的人,只听了这一声便知道,这位九五之尊,动了真怒。
萧怀信原本冷冽的面容之上,这时候却多添了些嬉笑。
“皇兄,为了一个女人,您这是至于么!”
他的笑容懒洋洋的,似乎毫不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