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长乐宫后的御苑里,帝后二人都赶到了。
皇后何德音到此,原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却不防被身边的穆家六小姐清韵将事情嚷开。
而皇上萧怀瑾到此,则有穆侯穆宏才紧紧地陪在身旁。
“回禀皇上、皇后娘娘,非是臣女僭越,只是臣女适才当真见到御苑廊下有一男一女,状似极其亲密……臣女心急之下,就不小心,不小心嚷开了……”
穆清韵说话极为简洁,三言两语之间已经将经过点出,虽然没有直接点名舒望晴与人私会,可在场的人却心中全都明了。
舒望晴目光冰冷,心中却雪亮,知道此事多半由穆家设局。只是在段浩轩顺利离开御苑之后,穆六依旧将这事嚷开,便可知穆家准备充分,底气十足,恐怕后手还不少。
“皇上,臣之幼女年少不通世情,家中老夫人又时常教导规矩,因此见不得任何暗中私会之事……”
说到这里,穆宏才笑了笑,又补了一句,说:“这孩子,与贤妃娘娘性情相似。穆家人,都是这等直脾气,臣恳请皇上勿怪。”
萧怀瑾的脸色顿时有些晦暗。
穆宏才说穆六见不得暗中私会之事,他萧家皇室难道就可以忍受?这等流言若是传出宫外,又教他皇家身处何地?穆侯这么说,分明就是逼他不得不处理此事。
“穆侯——”
萧怀瑾缓缓地吐出两个字,顿了一会儿,才续道:“这里所有的内侍与侍卫,统统留在御苑中,原地待命。其余所有人,随朕到长乐宫西侧殿去。”
适才他在东侧殿召见穆侯与一众将官,西侧殿正空着。
穆宏才闻言,眉头一挑,知道萧怀瑾已经决意过问此事了。将这许多内侍与侍卫都困在这御苑里,皇帝心中,未始不存着事后将这些人全部灭口的打算。
只不过,穆宏才心中早有准备——
“段七啊段七,你好歹也是国公世子,身份尊贵。本侯便多赠你几人陪葬,另有宫中的******相伴,便也不枉了。”
他早就知道了段浩轩进宫的目的,也料定了这次段浩轩落单,无人可以为他旁证,自己这边就可以轻而易举地给段浩轩栽一个私会宫中妃嫔,欲行苟且的罪名。
穆宏才也查过,段家与舒家都是左家的亲眷,段浩轩与宫中那位正得宠的晴芳仪,在青州的时候就曾见过。
正好,可以安上一个“青梅竹马,旧情缱绻,藕断丝连”的理由,为段浩轩费尽周折进宫的举动,添上一个完美无缺的解释。
“荣永年——”
萧怀瑾声若寒冰,吩咐道:“不许惊动长乐宫大殿中的嫔妃,派人在长乐宫外完全围住,不许走脱一人……”
萧怀瑾的话尚未完,穆宏才马上加了一句,“但凡见有落单的男宾,马上带去西侧殿见驾。”
穆宏才说这句话的时候,萧怀瑾一对英俊的凤目顿时缩了缩。
舒望晴对这位皇上再熟悉不过,当然明白萧怀瑾对穆宏才的不满已经到了极致。
可是不知为何,萧怀瑾却没有当场发作,而是待穆宏才说过之后,才抬起头望着荣永年,淡淡地吩咐:“就按穆侯所说的,去做吧!”
穆宏才脸上登时露出无比得意的神情。
而萧怀瑾的眼神则正正掠过舒望晴的面庞,在这一刻里,舒望晴竟觉得这眼神无比的空洞……
这一幕,她好似有些印象,却又怎么也记不起来。瞬间她头疼如裂,忍不住伸手扶住太阳穴,使劲揉了揉,才渐渐好转起来。
再仔细看萧怀瑾,只见对方正静静地凝视着她。帝王面上平静无波,眼神却深邃如海。只是舒望晴心中却无端端地揪了起来——在这等情形下,且不说他能不能护住她——
他,信她吗?
“铃兰,带几名宫中的嬷嬷,接晴芳仪往西配殿过去。”
皇后的声音响了起来,舒望晴这才醒过神,冲皇后微微点头示意。
皇后此举,一半固然是控制她,另一半也是在维护她,免得让穆侯手下那些如狼似虎的侍卫触碰到她的身体——在皇家对外起冲突的时候,皇后是一直站在萧怀瑾身边的,从未站错。而这也是萧怀瑾一直对皇后保持着应有敬重的原因。
几名嬷嬷过来,挟着舒望晴,随着帝后等人,一起往外走。一行人穿过长乐宫正殿的一角,才抵达了西侧殿。
经过正殿的时候,无数目光都注视着舒望晴。
坐在上座的德妃更是一脸的惊异,只是这惊异的表情她匆匆做出来,显得格外夸张而做作。
忆寒公主这时候却躺在德妃的怀中,公主年纪小,这时候已经睡着了。
舒望晴并不在乎殿中诸人的眼光,她随意扫了一眼,却发现贺长亭不在座位上,也不见暖蕊或是钟茂德。
这时萧怀瑾与皇后何德音已经先于众人,来到西侧殿门口。
不知为何,萧怀瑾立定了脚步。何德音却皱起了眉头,忍不住扬声问道:“是何人在此喧哗?”
西侧殿里,隐隐约约地传来人声。
按说,这西侧殿应该是锁闭无人才是!
一身戎装的穆宏才这时大踏步上前,竟是代皇上发号施令,下令道:“将这西侧殿的殿门打开!”
荣永年不敢怠慢,赶紧命宫人将西侧殿的殿门打开。
就在殿门被打开的一刹那,突然一个明晃晃的东西从殿内飞了出来,正向着穆侯的脸面飞过去。
穆宏才在千钧一发之际偏过身让了过去。这东西就正好落在穆侯身后的穆清韵裙子上。
“砰”的一声,那东西落地,穆清韵也随之惊声尖叫了起来。
只见落在地上、滚来滚去的,是个黄铜的酒壶。里面赤红色的酒浆从壶嘴里泼了出来,淋淋漓漓地,都洒在穆清韵的裙子上。
“段老七,来……来,再干了这一壶!”
里头一个豪情万丈的声音传了出来。
穆宏才听见这个声音,脸色立即一沉。
而远远跟在后面的舒望晴,闻声则双眉轻挑——
听见这个声音,她还从不曾像现在这样地舒心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