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现在三人面前的,是那一根朱红色的圆柱。
如那夜一样,圆柱上正缓缓地往外渗出血水。
“祁姐姐,长亭,怎么了?”
舒望晴语气平静,丝毫不为所动地问着。
贺长亭吓得根本不敢看,抱着舒望晴的胳膊,颤栗不止。
祁云秋也吓了一大跳,终于明白过来,指着那柄圆柱颤声说,“望晴,前些日子里宫里传你瑶光殿里闹鬼,原来就是指的这个?”
舒望晴沉着地“嗯”了一声,大步上前,伸手在圆柱上摸了一把,伸手给祁云秋看。
祁云秋心里虽然惊异,可是见到舒望晴如此沉着,惧怕之情也尽收了去,好奇之心起来,随即垂头闻了闻。
“算不上是纯正的血腥味儿啊!”
贺长亭在旁边看着,祁云秋和舒望晴两人都不怕,她也胆子大起来,勇敢地往那柱子上瞄了瞄。
“本宫记得,有些药物原本是透明无色的,但是一旦遇水,就能变成血红色。气味则腥臭发苦,倒和这里的有些像!”
舒望晴沉着地点头。“祁姐姐说得没错,这柱子上发生的变化,不需要鬼神出面,只要有人预先在柱子上涂一层药物就行。”
药物吸水,等到水份吸足,便变成血红色的液体,从柱上渗出来。
“是的,”祁云秋蓄着指甲,弯腰在柱身上刮了刮,刮出了一些几近透明的粉末,此刻吸了水,正迅速无比地变成血红色,看着就好像是鲜血从祁云秋指肚里渗出来一样。
“这……这……”
贺长亭从来没有想到过,她原本以为是鬼怪显灵的异象,却是人为,当即惊呆了,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祁云秋却叹道:“望晴啊,哪里是什么左娘娘显灵,分明是有人看你得宠看不过眼……”
祁云秋说了一句大实话。
可就在此时,瑶光殿内突然传出了一声尖利的呼啸声,宛若凄厉鬼哭,截断了祁云秋的话,让殿内三人,都忍不住惊白了脸。
“……难,难道,真的……”
连在宫中待了很久,经过各种形形色色怪事的祁云秋,此刻都吓得说不出话来,几乎就要信以为真,以为瑶光殿里真有冤鬼作祟。
谁知舒望晴这时候怒了。
她突然走到一旁,提起了一柄内侍们平时用来修葺梁舍房屋用的斧子,右手执着斧柄,倒提在手里。
她站在祁云秋和贺长亭身后,冷冷地说:“祁姐姐,长亭,利器无眼,请你们两位让开——”
贺长亭惊道:“望晴,你要干什么?”
她脸色青白,心中吓得砰砰直跳,心想,自己的朋友不会真要想以这一柄斧子就去“杀”鬼吧,可是鬼又怎么能杀得掉!
祁云秋也高声提醒:“望晴不要造次,这里是……”
她想说,这里是瑶光殿。
是当今圣上,最宠爱,最怀念的人,曾经住过的地方。
万一舒望晴因为损毁瑶光殿,而见罪了萧怀瑾——
鬼知道会发生什么!
然而舒望晴却不理会两人的劝告,手中的利斧已经高举了起来。
“嗤”的一声,锋利的斧身已经扎进了柱身。
瞬间,柱中猛地传来一声尖啸,震耳欲聋。
祁云秋与贺长亭吓得齐声高叫,声音却被柱身中传出的啸声掩盖住。
却见舒望晴托着手中的利斧又退开几步,突然转身,高高跃起,双手执斧,冲着柱身重重地劈下——
柱中原本尖利的啸声陡然断绝。
而那柄高大的圆柱柱身之上,竟然出现了一个——大窟窿。
祁云秋目瞪口呆,上前两步,探头看了看圆柱里——突然伸出手去探了探,惊异地开口说:“原来竟是中空的!”
她凑上去又看了看,叹道:“原来,不是什么鬼哭,就是柱中的风声啊!”
原来这根大柱,上通瑶光殿的屋顶,下面,则连着烧地龙的坑道,中空,上下贯通,有风时便呜呜作响,在人耳中听来,就像是鬼哭一样。
这时候舒望晴已经丢下了手中的利斧,转身去安抚贺长亭去。
而祁云秋则依旧在研究那根巨柱,一面看,一面喃喃地道:“以本宫看来,这根本就无关神灵鬼怪,每一件事,都是人为。只是……什么人能办到此事呢?”
她话音刚落,只听大殿深处有人击掌。
祁云秋一见,浑身轻颤,赶紧伏下身子行礼。
“臣妾不知皇上、皇后娘娘驾到,多有失礼,请皇上、皇后降罪。”
后面舒望晴也赶紧拉着贺长亭一起拜倒下来。她份位在贺长亭之下,这时候跪在贺长亭的下首。
从瑶光殿后殿出来的两人,正是皇上萧怀瑾,和皇后何德音。
萧怀瑾眉宇舒展,往舒望晴那个方向深深看了几眼,随即转头,看着皇后。
“云秋问得很好,皇后,朕其实也想问……什么人能办到此事呢?”
他问得很小声,声音也很温柔,可是语意却一点都不温柔,甚至有些冷厉责问之意。
皇后脸色有些发白,显然是刚才见了瑶光殿中又是血流满柱,又是鬼哭,受到的惊吓也不小。
但是她听见萧怀瑾开口相询,反应也很快,赶紧屈膝跪下,在萧怀瑾身边禀报:“臣妾治宫不严,导致有人刻意装神弄鬼,惊吓后宫妃嫔,扰乱宫中舆情。是臣妾的不是。”
她请过罪之后,想了想,已经记起了一些旧事,当即开口答道:“皇上,瑶光殿的这根巨柱,臣妾是记得,早年左贵妃刚进宫的时候,也曾听到过柱中的响动,后来发现是大梁上有一处出风口没有封严。”
这处柱子原本中空,曾经用作地龙坑道的一道烟道。可是后来因为瑶光大殿处在风口,风容易从屋顶直灌下去,既有响声,又容易激起坑道中的灰气。后来便弃置不用了,屋顶上的风口被封了起来,当成一根普通的大柱。
“可是,后来,这出风口封严之后,就再没有异状了呀!”
皇后低声说道。
这时,瑶光殿外的雨势已经小了一些,黑云散开,窗外有了些天光。瑶光殿中早先点起的灯烛已经不怎么管用了。
“是呀——”
萧怀瑾微笑着看着皇后,柔声问:“那怎么这次晴芳仪搬进瑶光殿,就又出了这事儿呢?”
“皇后,是不是应该……给朕一个交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