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望晴被恶心坏了。
她伸手一扶额,心想,宫里的这些人啊,当真是……
韶雁菡之所以能将昔日的左寒云模仿得这么像,就是因为,韶雁菡与左寒云,乃是“好”朋友。
当年左寒云在这上林苑中,与皇上萧怀瑾初次相见,一见之下,便互相生出情愫。
那年正逢大选之年,左寒云自然被点选入宫。因为她家世出身好,再加上萧怀瑾对她念念不忘,左寒云一进宫就封了正三品的贵嫔,作为一宫主位,住在瑶光殿。
韶雁菡则是同一年入选的秀女,也住在瑶光殿里,因此才认识了左寒云。也多少因为左氏盛宠的关系,这韶氏,才从一名小小的才人,渐渐地爬到了容华的位置上。
当年的韶雁菡,还真的是一副柔柔弱弱、人畜无害的样子。
左寒云怜她一人在宫中孤苦,份位又低,因此多有照顾。韶雁菡自然也是曲意逢迎,刻意交好左寒云。
当年宫中,除了德妃宋韵桃以外,最熟悉左寒云,又最与她交好的嫔妃,大约就要算是这韶雁菡了。她又心思缜密,自然将左寒云平时如何妆扮,喜爱什么样的衣饰等等,都一一记在心里。
俗话说,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
后来左寒云还是渐渐疏远了韶雁菡。韶雁菡被晋为容华之后,则自请搬去了流霜阁。
四年多前宫中巨变,左寒云蒙难及至身死,流霜阁自始至终,都是只扫门前雪,不管他人瓦上霜。
而如今,左寒云过世已经有四年,这韶雁菡,竟然靠着她以往对左寒云的了解,打扮成这副模样,前来恶心舒望晴……不,是前来邀宠皇上了。
舒望晴原本也想不通,韶雁菡这招怎么就会有用的。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韶雁菡就算是妆扮的技术再好,多少还是能叫熟悉的人一眼看出,她与左寒云,根本就是两个人。
可是,看着眼前萧怀瑾疾步上前,扶起韶雁菡的那副样子——舒望晴不得不承认,这个法子……好像确实还是有些效果的。
大约在萧怀瑾心中,那左寒云已经不再是一个活生生的灵魂,而只是一个影子,一个印记,就如画片上的美人儿,让人见到了就想起来,见不到,就抛诸脑后吧!
想到这里,舒望晴便凄然转身。
她在心里长叹了一声——在那男人记忆里,她所剩下的,大约也就是韶雁菡能妆扮出来的那副样子!
谁知就在这时,贺长亭突然将舒望晴的手臂一挽,提高了声音道:“皇上,嫔妾等见过皇上!”
舒望晴一愣。
萧怀瑾这时候也已经扶着韶雁菡起身,往贺舒两人这边看过来,见到了两人。
舒望晴的手臂立即一挣,似乎想从萧怀瑾的视线里逃开。
岂知贺长亭凑在舒望晴耳边说:“望晴,我也不知你在郁闷啥,但我知道你是见到了这韶容华才郁闷的。”
“望晴,你难道宁愿自己躲到一旁生闷气,也不愿意上前,亲自到那韶容华面前杀一杀她的威风吗?”
“你啥时候变得这么窝囊,只晓得让自己受气了呢?来,大方一点儿,冲皇上笑一笑,保证皇上立刻就能忘了那韶容华,眼里只看得见你。”
说着,贺长亭已经强拉着舒望晴就往萧怀瑾这边过来。
“有幸能在这么大的上林苑里遇上,不过来给皇上行个礼,那便是嫔妾们失礼了。”
贺长亭一面大声说话,一面拉着舒望晴,两人一起,向萧怀瑾恭敬地行下大礼。
韶雁菡这时,尚且懒洋洋地靠在萧怀瑾臂弯里,见到贺舒两人一起过来,眉头一紧,眼中涌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怒意。
而萧怀瑾确如贺长亭所说的那样,凝神望着舒望晴,只不言语。
韶雁菡见状,反应也快,身子一软,斜斜地就往萧怀瑾怀中倒下去,口中还娇滴滴地“哎呀”了一声。
萧怀瑾收了目光,赶紧伸出双手将韶雁菡一扶,连声唤着:“雁菡,雁菡,你怎么了?”
韶雁菡抚着额头,软软地靠在萧怀瑾怀里,口中说:“嫔妾身子稍稍有些虚弱,不过不碍的。惹皇上忧心嫔妾的身子,是嫔妾的罪过。”
舒望晴觉得实在看不下去,甚至有些冲动,想当场转身就走。
岂知贺长亭在旁边“呵呵”地笑了一声,说:“这次来上林苑,宫里的人都在传说韶容华与昔年的先左贵妃好像,嫔妾生得太迟,无缘得见先左娘娘的英姿,原本心中很是遗憾。如今见了韶容华,就好似稍稍得窥了先左娘娘的音容了呢!”
韶雁菡一听“英姿”两字,脸色就僵了僵,赶紧从萧怀瑾怀中挣出来,站直了身体。
她很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与左寒云天差地别,根本没的比,只是借这一点点相似的容颜,换取萧怀瑾的怜惜而已。
这点小手段,一旦被旁人点破,便会溃不成军。
果然,萧怀瑾看了看韶雁菡,皱了皱眉头,摇摇头说:“雁菡身子柔弱,与寒云那矫美英姿,是没法比的。”
瞬间,帝王的眼神已经清醒,双手也离开了韶雁菡的腰。
他背了双手,转头看了看这姹紫嫣红开遍的扶荔宫,朗声道:“当初朕第一次见寒云,便是在这里。她,她……”
萧怀瑾连说两声“她”,随即转过头,看了看韶雁菡,似乎想要借韶雁菡,想起当初左寒云的样子。
韶雁菡眼中一下子便充满了期待,身体也开始发软,要朝身边人靠过去。
岂知萧怀瑾一下子就将目光转了开去,看向贺长亭,微微点头,说:“她身上那件衣衫,就与长亭身上这件相差仿佛。”
贺长亭身上穿着一件浅碧银纱对襟宫装,配着雪白的长裙,在满眼的姹紫嫣红、花海灿烂之中,贺长亭正得一个“清”字。
接着萧怀瑾又转向舒望晴,双眸深深,柔声道:“那时寒云眉宇舒朗,神情淡然,倒是不像雁菡,反倒就如眼前晴儿一样。”
韶雁菡当即险些摔跌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