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萧怀瑾眼里闪过惊喜,舒望晴终于可以确定,如今这弄玉小筑,又多了一个令萧怀瑾难以忘怀的理由。
蒸熟的黄金糕色泽明丽,味道香甜细软,配上清茶,令萧怀瑾赞不绝口。
舒望晴在一旁笑盈盈地立着,被萧怀瑾见到,也将她拉着坐下来,柔声问:“晴儿,今天朕……留在你这里,可好?”
舒望晴“嗤”的一声笑了出来,随即摇了摇头,微红着脸小声地道:“皇上,这不合规矩呢!”
她从未侍寝,且又只是个正五品的晴嫔,留萧怀瑾在弄玉小筑里过夜,确实是不合规矩。
只不过,皇上萧怀瑾大约也是头一回被一名低品级的宫嫔这么直截了当地给拒绝掉了,吃惊之下,忍不住抬头,仔细打量舒望晴。
大正月里,舒望晴却穿得颇为家常,身上只穿了一件玉色折枝绣芍药对襟小袄,下面撒着月色撒花绉纱折枝芍药裙,头上也装饰得极简单,不过随意两件玉饰而已。
只是这大节下,萧怀瑾见惯了大红大紫、鲜艳妩媚的妆扮,陡然见到舒望晴如此清新秀雅,便觉得眼前格外舒服。
“是朕考虑的不周!”
萧怀瑾心中涌起一丝丝怜惜,“朕要堂堂正正地给你恩宠!”
他转脸吩咐荣永年,“通知敬事房,赐晴嫔沁泉宫沐浴。”
赐沁泉宫的温汤沐浴,一向是崇德殿侍寝的先兆。只是并非所有入宫的嫔妃侍寝前能有这样的礼遇。
荣永年脸上尴尬无限,小声提醒:“回皇上的话,韶容华早先请了您的口谕,想用沁泉宫,您当时便应了,只怕容华……这时正在沁泉宫呢!”
这下子轮到萧怀瑾不自在了,干巴巴地开口向舒望晴解释:“今日天寒,雁菡身子弱,所以请了朕的口谕要用沁泉宫的温泉……”
他的话说到这里,才一下子猛醒过来——他萧怀瑾乃是堂堂九五之尊,此刻竟低三下四地向一名低品级的宫嫔解释。
这到底是为什么?
萧怀瑾心中正在震荡,舒望晴则坐在萧怀瑾身边,一张俏脸涨得红红的,声如蚊蚋,“韶姐姐有需要,便原该她先。”
她将头垂得低低的,露出白玉般的一段后颈。
萧怀瑾心里微动,越发难舍,可是因有韶雁菡在前。萧怀瑾纵是想要越过沁泉宫这一步,可又被自己早先的承诺所拘束住了——
他说了要堂堂正正给她荣宠的。
舒望晴突然“噫”了一声,拉起了萧怀瑾的袖子,说:“皇上,昨夜我可是看了一整本棋谱的,您今天就只饶我三子,看看我有没有一点进益……”
萧怀瑾挑挑眉,身不由己地就被舒望晴拉到了棋盘跟前。
他见到身边的女子不着痕迹地换了话题,巧妙地消解了因韶容华而生出的尴尬,萧怀瑾不仅赞叹这女子的善解人意,可是与此同时,他却不由生出几分淡淡的失落。
她,竟是对自己如此地不在意么?
萧怀瑾越发觉得这晴嫔难以捉摸,心底生出的那种情绪就越发地骚动……
两人手谈一局,以舒望晴大败亏输、捂着棋盘告饶而告终。
萧怀瑾心情终于转好,起身离了弄玉小筑。
舒望晴清清楚楚地听见他吩咐摆驾崇德殿。
——那就是今夜不会去流霜阁留宿了。
待萧怀瑾的身影消失在弄玉小筑的宫门外,舒望晴嘴角始终挂着的那一丝笑容便消失不见了。
在这宫里,圣宠是个好东西,至少能让旁人敬畏,能令自己不被人轻贱欺凌。
可是若将这圣宠当成了真心……
舒望晴想到这里,轻轻一个转折,扭身便回弄玉小筑的正殿去了。
暖蕊给她打帘子,将她迎至寝殿一角,压低了声音问:
“小姐,怎么您没将皇上留下来?错过机会,反便宜了旁人!”
舒望晴很淡定,摇摇头,说:“不会的,不会便宜旁人。”
暖蕊又有些恨铁不成钢,急急地道:“小姐,难道您就一点儿也不着急?”
舒望晴摇摇头,低声说:“天下男子莫不是如此,若是能轻易得到手的,就未必会珍惜。总要好事多磨,才能令人心中多添几分难舍。”
她看暖蕊还是一脸的着急,轻轻拍了拍暖蕊的手,柔声道:“你放心,这个我自有分寸。”
到了傍晚,荣永年又来了一趟,却是带着御膳房的人过来,只说皇上赐了几个菜给晴嫔,却又惦记着弄玉小筑偏远,特地命御膳房的厨子过来,带了材料,借用弄玉小筑的小厨房做好了,再给舒望晴奉上。
舒望晴便请荣永年到一旁,亲手往荣永年袖里塞了一只沉甸甸的荷包。
“晴小主,您这是为何?”
荣永年哪里敢收?
舒望晴低声道:“玉菡宫贺婉仪小主如今在病中,可否请荣总管带着几位御厨,也前往玉菡宫一趟,为贺婉仪小主做一两个补身的菜肴,好让她心里舒畅些,病也好得快一点。”
“这样啊……”荣永年有些迟疑。
“求荣总管帮帮忙!”舒望晴柔声恳求。
荣永年心里盘算了一下,觉得此事惠而不费,还各处讨好,当即点头笑道:“晴小主姐妹情深,老奴感佩,这件事,请您放心,老奴自去安排!”
荣永年是个老滑头,自然会是请示过萧怀瑾再去安排。
萧怀瑾正留在崇德殿里,处理因中原两省因黄河凌汛而突发的灾情。听见荣永年来报,点了点头,说:“你便遂了她的心意,嗯,顺便也告诉贺婉仪,只说这也是朕的意思,命她好生将养,等朕忙过了黄河灾情,就会去看她。”
“是!”荣永年应道。
他刚转身要走,只听萧怀瑾在他身后补了一句,“晴嫔给你的赏赐,你就收着,但是将用来盛赏赐的东西给朕留下来!”
荣永年一个激灵,心想,果然什么都瞒不过英明神武的皇帝陛下。
他赶紧将袖中舒望晴所赏的那只荷包奉到萧怀瑾案前。
萧怀瑾望着荷包上面绣着的金线菊纹样,不由得痴了,很久以后,才幽幽地叹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