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唐先生每年都会募捐一笔钱,来给我们修葺或者新的娱乐设施。”陈志美谈到这些,脸色划过无奈。
“只是很久之前幼儿园就已经入不敷出,唐先生的帮助都是杯水车薪,渐渐的,他似乎看出问题症结,没有再了。”
沈惜寒听到陈志美说这些,脸上是全然没有掩饰的错愕。
如果真的跟副院长说的这样,那唐子见在医院里是不是就是骗她的?其实没有什么雇主找他,而是他知道蓝天幼儿园命不久矣,想给几人找最合适的出路,主动去跑业务?
他真的是来帮她的。而不像kev,单纯传达贺值的意思,想拆掉幼儿园,另供他人商业或私人使用,不讲半分情面。
唐子见曾说过,对于她来说,他和kev是一样的,但其实本质是不一样。
因为kev是公事公办,而他是出于情理吗?
“不过唐子见先生这么多年来,一直都没有留下方式过,他的名片,为什么会在放着药的塑料袋里?”陈志美话题一转,有点好奇。
沈惜寒不知道自己今天遇到唐子见的事情,要不要跟陈志美说。
虽然现在已经知道唐子见是真正的出于好意,可对她来说,只要劝他们拆迁,那性质追根究底,那还是一样的。
“我也不知道,这药是害我烫伤的医生给的,也许是为了让我产生后续费用后,再他?”沈惜寒说着,也没有心虚,毕竟这确实是因为唐子见一番话,她才烫着的。
陈志美不疑有他。
晚上回家,沈惜寒的情绪依旧不太好。
唐子见善意是善意,可那样的善意她接受不了,她希望幼儿园不要拆迁,给孩子们和他们留一片净土。
五年过来,风风雨雨,熊孩子们一批换了一批,但她对幼儿园的深厚感情却与日俱增。
于她来说,那不仅仅是一份工作,更是一处安心的住所。
事情真的已经是到了绝境,不能挽回的地步了吗?
沈惜寒未曾好眠。
好像耳边一直都有轰隆隆,重型机车推到房子的声音。而眼前,尘土飞扬仿佛遮天蔽日,粉尘颗粒呛得她连连咳嗽,整个人几乎要透不过起来。
“姐,粥在锅里,小菜搭在上面,记得吃。我上学去了。”
外面响敲门声,沈惜寒前不久才从噩梦里惊醒,这会儿还心有余悸,不由拍拍胸脯自我安抚,应道:“知道了。”
喊话的是沈天奇,她的亲弟弟,以前一直在老家那边念书。后来考试的时候,考的不错,来到了省城这边。
他们不是本地人,再加上是个女娃娃,所以念完初中九年义务教育之后就没有再上学,而弟弟沈天奇很争气,考上了城里的重点高中。
在他们乡下,重男轻女的观念几乎普及到家家户户都有。所以,自幼,她就不受父亲待见。而之所以她能来城市当幼儿园老师,可以说多半是托了她弟弟的福。
因为学校住宿学费贵,九年义务是免学费,但住宿却得另外收费。而且重点中学,那条件不知道比乡下好上多少,费用更是昂贵,住宿吃穿用度都得花钱。
在沈父犹豫不知道该怎么好的时候,沈天奇说其实可以在城里稍微偏僻的地方,租个小房子,然后让沈惜寒过去照顾他的生活起居。
沈父对儿子是格外的看重。所以当沈天奇这么说的时候,原本还想留沈惜寒她在家里帮着农活,这会儿也觉得去城里照顾好沈天奇更重要。
五年下来,沈天奇倒也十分争气,过了学校的初升高的考核,进了重点高中到重点班。
在沈天奇每年回去的传教下,沈父和沈母都觉得是沈惜寒将弟弟照顾的好,她功劳高,渐渐的对她态度也好了起来。
重点初中升本院的高中,他们学校还有大学部,之后是就是本硕连读。
他们儿子将来有大出息,他们也能在村里人面前倍儿有份,沈父沈母别提多开心,所以沈天奇考上高中,沈惜寒跟以往一样跟着照顾,简直就情理之中。
只是,两位长辈不知道,在这城市里,相比起来她照顾沈天奇,反倒是这个早熟的弟弟照顾她这姐姐更多一些。
小时候就这样,沈天奇得空就帮沈惜寒插秧,好让她偷个懒。等沈父沈母来了,他又立刻回到树下,装作看书写作业的样子。
沈惜寒不觉得自己这个女儿当的委屈,但却觉得这个姐姐当的更幸福。
等到门外传来关门声,沈惜寒才叹一声,都是梦,梦是做不得真的,不然大家怎么都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然后她从上坐起,穿衣洗漱吃饭。
只可惜心事重重,香稠如旧的小米粥,清脆可口的小菜也爽口,沈惜寒却是没有胃口吃去去了。心里总有点不详的预感,于是勉强又随便巴拉了几口,就带上手包去幼儿园。
第004
第四章 节
将小电驴骑得风驰电掣的,过了许久沈惜寒才算是看到那边的幼儿园,接着就看到不远处的拆迁大队。
本来就心神不宁,这会儿看到那跟梦里几乎重合的场景,她手下不觉拧得更紧,加速下,一个剧烈颠簸,她差点被减速带直接给连人带车给震翻了!
顾不得后怕,沈惜寒将电瓶车停在路边,自己焦急的冲上前——
“你们干什么呢!我们还没同意啊,你们怎么能直接过来强拆了,你们知不知道这是犯法的,信不信我会去投诉你们啊!”
挖掘机最终因为沈惜寒挡住去路而被迫停下,头戴钢帽的拆迁人员上前来:“这位小姐,你让让,这事早早就定下了,我们早拆完早完事,这边居民虽然不多,但如果因为工程而导致交通堵住也不好。”
“不管!!”沈惜寒大吼,双手大张挡住他们去路,鼻子一酸,“我们都还没商量好,怎么能拆,你们如果敢,那、那,那就能从我尸体上轧过去!”
她就不相信了,这些人还能真的罔顾人命,直接强拆。
拆迁人员并不多,几人面面相觑,最后为首的那人一脸为难,“小姐……如果我没记错,违章建了收费公厕的应该是对中年夫妇,应该没你这么大的闺女儿吧?”
沈惜寒本来硬着脖子,虚张声势。
她想着,如果对方要硬来,她肯定不能真拿头去挡人家重型机械啊,只是这会儿听到这话,她整个人都愣住了。
“小姐,小姐?”
“啊。”沈惜寒回过神来,脸上闪过一丝抱赧,“那个,不好意思……你们要拆的是……”
为首的拆迁人员哭笑不得,指了指她身后,“那边违建了个收费的公共厕所。”
所以……不是来拆幼儿园的?
沈惜寒脸色渐渐红起来,颜色染上了耳根。
正巧是上班时刻,虽然这边人不多,看热闹却是人人不嫌儿事儿大。围观小半晌,得知这姑娘要死要活红眼睛掉眼泪,为的是让对方不要推掉厕所,众人一阵哄笑。
沈惜寒闹了笑话,恨不得脚底生风直接匿了。
“小姐,现在可以让让,让我们过去了吗?”
这儿时候,不用他们说,沈子涵也已经待不住了。她立刻头也不回的跑掉,她还没忘记自己闹了糗事,没直接往蓝天幼儿园里跑,怕那样直接给他们幼儿园抹黑。
大家会想——啊,这个幼儿园的老师是上次拦着不让拆非法建筑的公厕的那个吗?哎呀,那个太蠢萌了,我不放心自己孩子进这样的育儿园。
沈惜寒扶额,觉得自己真是关心则乱。
对这件事实在太上心,以至于现在都到了草木皆兵的地步了。
早上闹的乌龙,沈惜寒没有跟陈志美提起,她已经觉得够丢人了,也不想多说让陈志美跟着担心。
她在心里告诉自己,事情肯定还有回寰的余地,没必要自己吓自己。
只是这个心情,连一天都没有保持,下午,她还在教小朋友画画,陈志美就匆匆走进教室,将她给拉走了。
“怎么了陈姐?”沈惜寒心里有点不好的预感,却又怕自己想太多。
陈志美吞咽了下,显然这一路疾步有些喘和口渴,有些慌乱,“那、那个有着地权的富商贺值马上就来了,你看……我们接下来,怎、怎么办?”
“‘马上就来’是什么意思。”沈惜寒觉得自己知道这四个字的意思,但又没有完全理解背后的含义,又问:“他要来幼儿园?”
陈志美急急点头。
沈惜寒心里一跳,神情也紧张了起来,“怎么回事,他明明忙的连跟我赴约都没时间,怎么今天突然又要来幼儿园了?”
陈志美苦笑,“他那哪里是忙的没时间见你啊,是觉得没有必要浪费时间去见你。在他们眼里,最重要的是钱,是收入,次很重要的也还是钱。这每年的土地使用权出让金,是看幼儿园收益百分比交的,一年比一年少。他之前已经就颇有微词了,这眼看着又到期,恐怕是真的没有明年了。”
“可我们也不能就这么放弃啊!”
“惜寒你不知道……”陈志美突然就哭了。
沈惜寒吓了一跳,这么久以来,她从来没有见到陈志美哭过。在她印象中,陈姐就是个女强人,一人之力撑起整个幼儿园的运作,毕竟产权人陈志伟本人几乎不管事。
“陈姐,事情可能没有那么可怕,我们再想想办法。而且,幼儿园不赚钱,他那边也仅仅只是少受点钱,又没有亏损,就算有也是我们幼儿园内部的不是吗?”
沈惜寒实在是不懂这里面曲曲绕绕,只能按照自己的理解,进行安慰。
陈志美却摇摇头,抬手擦了眼睛,脸上皆是泪痕。
“我也是才知道,前些年,大哥问贺总借款,说是给幼儿园造势,能获得更大利润。只是钱拿到手之后……大哥直接在乡下做了餐饮生意,却没想到遇到禽流感,低价收的死鸡做的菜吃坏了好些客人,店直接被查封。”
“这钱亏了,还不是用在幼儿园里,对方真要来查,我们完全不占理,对方想做什么那都是应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