宽敞的卧室如一间套房,沈青缓步绕过屏风墙就见到了面前的欧式风格双开门,他左右一打量,找到一扇通往洗漱间的单门,隐藏在镂空隔断后。
沈青推开门,走过长洗漱台,一一拿起几个木托盘中盛放的用品开始洗漱,五分钟后,将蓬松发丝梳理整齐的沈青身穿昨晚的复古绸缎睡衣,拉开卧室通往外面的双开门。
门外有名男佣站在门口等他,见门打开立刻跨进房间随手带上门,手中拎着一套挂在衣架上的衣服。
“您醒了?睡得还好吗?”对方半垂着眼帘,只聚焦于沈青的鼻唇,不会带来让人不适的目光。
“沈,穆天呢?”沈青伸出手去接衣服,但对方绕过他的动作,将衣架挂在自身制服胸前口袋的铁制边缘上,将衣架上的上衣脱下来,捏住领口对沈青敞开。
“主人有事离开得早,他给您留言,晚餐前回来。”
沈青只得配合着他脱下睡衣,见对方上前偏头挑起肩膀,立刻领悟将睡衣搭在对方的肩上,然后背对他张开双手,男佣便帮他穿好。
“他还讲什么了吗?”
“没有其他了。”
那到底能不能联系穆天呢?对方是真的在忙吧,不是为躲避他才离开吧,那这样自己还是不要拨电话打扰他为好吧。
一旦爱上了,什么细微的举动都变得小心翼翼起来。
配合着男佣换完衣服,沈青对着他道谢,又想起什么:“他……吃过早餐吗?”
“您放心,吃过的,现在是下午一点整,您看一下想吃什么,”男佣将睡衣收拢搭在自己手臂上,从马甲制服里捏出一块手掌大小的平板电脑,将屏幕倾斜地摆在沈青面前,“需要我帮您念吗?还是您自己选?”
沈青手指点过几样,对他抿唇一点头:“辛苦。”
“为您服务应该的,您跟我来,稍等片刻午餐会送到您面前。”男佣点完平板将它塞回胸前,为沈青打开门做出一个邀请的举动。
这是要去餐厅吧?沈青跟上男佣的脚步,刚出门被窗外的光线刺得眯起眼睛,脚下走廊的拱形顶层很高,朝向窗户的墙面隔一段距离就挂着副油画,清新的空气从朝外支起的方格高窗中吹来,让人心旷神怡。
一天前他还在国内京城,一天后仿佛就远离了那个世界,来到了西方。
任家彻底被抛在脑后,仿佛那些纷争都已与他无关,更不用担心隐私被窥见,自己被狗仔追车跟踪。
这大概就是自由的味道,是从十三岁那年成为偶像以来,最放松的一刻。
男佣走得慢,沈青便跟得稍微轻松些,不一会儿他便抵达了昨晚与穆天用餐的餐厅,他又想到什么:“我带来一只猫。”
“它刚洗过澡,用餐结束后抱给您可以吗?”
沈青一点头,顺着身后女佣拉开餐椅的动作落座,对她轻声道谢后看向摆在面前的餐点,都是中餐,菜量虽少,但味道品相俱佳。
他想着穆天现在可能在做的事情,在身后女佣的注视下用餐,兴许是第一天的缘故,他不是很习惯这种细致入微的服务,刚将一张餐盘扫光,不一会儿就有人送来一碟同样菜式的。
本来已经吃饱的沈青,不浪费这份心意,又夹了一筷子。
幼年时,知道阿姨们照顾他们不易,沈青从不给她们添麻烦,每件事都自己动手解决,由此锻炼出强大的独立能力,后来去作艺人,他便承担起照顾人的角色,平日习惯性去为两位少爷着想,帮他们做不想做的琐碎事。
因此,他对别人稍微体贴一些的关怀都倍感珍惜,更懂得感恩,而眼下,自从遇到穆天,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好像换成了别人照顾他。
连江源之对他发脾气,都不会让他光脚踩在地上。
边想着沈青边结束了用餐,他起身接过抱来的奶牛,就听它一直呜哇叫,像是要跟他好好讲一讲短暂分别后不爽的经历一样,还把脑袋顶在他锁骨处,不断滚动头部,渴-求他的抚-摸。
刚笑着满足奶牛的要求,就见前面领路的男佣被一个女佣截下,对方双手叠在小腹,倾身附耳几句,旁人也听不到一点声音。
男佣摇头,面无表情的女佣也跟着摇头,再次凑近压低声音。
像是两人展开了争执。
沈青在距离他们一步处停住,就见女佣转头他一眼,突然抬高音量:“夫人只不过想请他过去聊会儿天。”
男佣面容冷下来:“但客人感觉身体不舒服,想先回去休息,总不能难受着去应约,那样也不能聊得开心不是吗?”
女佣不讲话,只眼神看向沈青。
男佣上前一步,挡住她的视线:“需要我再重复一遍?”
“你可能想太多。”女佣一歪头。
“你我不都得替主人多想一点?”
见女佣最终转身离去,沈青轻拽了下眼前人的衣襟:“她口中的夫人是穆天的母亲吗?”
“是的,但您不去也没关系,主人说过,不能让您受委屈。”
沈青一顿,抿了下唇:“穆夫人性格不好相处吗?”
“这倒没有,她是个有涵养的人,但我担心您会不开心,有什么事可以主人在场时三人一起谈,这样更妥善。”
原来拒绝邀请是因为考虑到他会因谈话不开心,沈青心底一暖,这举止不仅将他的感受放在第一位,另一方面也说明,穆天在这个家能做主,不会受父母的禁锢,也不会愚孝被迫做不想做的事情。
沈青想到这里给对方一个放心的微笑:“我要与他结婚,对方作为生养他的母亲,可能有些话想单独讲给我,如果穆天在反而不合适,你放心,我不会不开心的。”
他以前参加节目,接受访谈,有谁考虑过他开不开心呢?他们只会考虑两位少爷是否高兴。
那些委屈都受得,现在去见一位有涵养的女士,怎么会不行?他不是因为几句话就会不开心的人,真的没关系。
他们真的待他太好了。
想到这里他眉眼温柔下来。
男佣见他坚持,只好笑着点头:“那更好,谢谢您的善解人意,我马上带您过去,对了,您可以带着猫,夫人她很喜欢这种动物。”
*
中法混血的女人眉骨明显,五官深邃,她的长发精致盘起,腕上指上都带着奢华饰品,正一身长裙坐在环形扶手的圆椅上,背后倚着纱质布料的软垫,一手端着茶杯一手端着茶碟。
她一旁的女孩有些坐不住,她十三四岁,五官像华人,发丝却是栗色微卷,显然也有白人血统。
“姨妈,人来了。”
“坐好。”
女孩这才坐正姿势,一副毫不在意的脸色。
青年抱着一只猫跟着男佣走过来,即便他掩饰得很好,但女人还是从缓慢的步伐中看出一丝异样,特别是落座的那一刻,不经意间挪动了下位置,让身体稍微一侧,待坐好双肩才落下来,像是松了一口气。
那只猫,没有什么品种,女人只扫了一眼,便不再关注。
“您好,我是沈青,初次见面请多指教。”青年面带客气的笑意,但马上这笑容就被女人身旁的女孩打破。
“这么快就能下地走了?啧啧,这被咬得啊,还以为你得躺到结婚呢。”像是从小在国外长大,女孩对这种成-人话题毫无芥蒂,大大方方地讲完坏笑几声还对他眨了一下眼睛。
青年眼中微微惊愕,似乎没回过神。
正低头准备退下的男佣听到这话抬起头:“德薇小姐,不要这样讲话。”
女孩脸色一变:“轮得到你教训我?!还敢在我姨妈面前这样讲,把她放在哪儿了?”
“他将成为我的主人,不是什么其他人。”男佣对着她仔细解释,彬彬有礼,“所以还请您尊重。”
青年看着女孩,又仰头看向男佣,面对突然而来的冲突有些不知所措。
女人将手中的茶杯往桌上一放:“德薇,我有事要谈。”
名为德薇的女孩立马偃旗息鼓,头也不回地离开,见此男佣也立刻退后,彻底离开两人的视线。
“我姓蒋,对红茶还喜欢吗?”
她讲汉语很有特点,主谓宾语序不是惯常人所使用的,但却规整地挑不出错,青年听着她回复的自我介绍点了点头:“喜欢,谢谢您的茶。”
边说边将女佣刚上前倒的茶往自己方向挪了挪,似乎没将德薇的话放在心上,也没生出什么负面的情绪。
性子很随和。
他的眼睛让人一下就能看到心底,澄澈得毫无掩饰,眉眼看过去能感受到一股温柔,可以想象得出,平日里它的主人几乎很少恼怒生气,没有蹙紧眉头凶神恶煞的痕迹。
相由心生。
“那就好,这是我喜欢的茶。”女人讲话声音柔和绵软,很轻,没用什么力,让人必须安静下来仔细听才能听清。
这种语调,久而久之很容易让人不由自主地顺从,从此只能听她讲,为她所主导。
果然,青年很容易就接受了这种潜在地支配,听她讲完停顿一会儿才敢张口,但他刚讲一个字,女人也同时开口。
意识到自己声音压过她,青年立刻停住,继续倾听。
“你是怎样认识的穆天?你觉得他是一个怎样的人?”
青年视线落在桌上,让人能够看得出他在认真思考。
“第一个问题我没办法回答您,因为我不知道穆天想不想要让其他人知道这件事,我之前答应他不会告诉别人,毕竟可能涉及到他的隐私,所以很抱歉。”他耸了下肩膀,“第二个问题,我觉得他是一个……正直的、言而有信的、强大的人。”
正直,是被行事与人品所征服;言而有信,则是一言九鼎,承诺过的话都应验;最后一项,则是指势力。
从这三点可以隐约感受到他们发生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