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越着实气得不轻。
经此一役,他算是彻底明白了自己在顾明姝心中的定位:一个难伺候的合作对象,一个需要逃离的上司,甚至是一个工具人。
似乎无论他对她有多少耐心和让步,她都硬如磐石,坚定不移。
秦越径直去了兰苑。
兰苑里箫声悠悠,曲调惆怅幽寂,似有无尽委屈与寂寞难以排解。
因为吃的不好,心情也不好,阮媚娘整个人都清减了许多。
她弱柳扶风地站在兰花丛中吹箫,衣裳看起来穿得随意,但其实刻意挑了纱质的白裙,风一吹便像是要乘风归去一般仙气飘飘。
是的,在秦越往她这兰苑来的时候,她就已经收到了消息,匆匆打扮一番出来摆造型。
秦越入得兰苑,一眼便看到了站在花田中央的阮媚娘。顿时气血一阵翻涌,眉头也皱了起来。
阮媚娘轻轻缓缓地飞去一眼,然后又惊又喜地轻呼:“王爷,您怎么来啦。”同时,眼圈都红了几分。
她顿时收了玉箫,提起裙摆就要往秦越方向跑,她裙子轻,只要跑起来,就会有飘然若仙的感觉。
然而,她才迈开一步呢,秦越却忽然一连严肃地沉声道:“站住!”
他语气强烈,声若洪钟,将阮媚娘直接定在了原地,她还在想,是不是自己瘦了太多,他看着心疼了,所以打算抱自己回去?
可惜,这白日梦才起了念,就被秦越亲口戳破了。
“小心些脚下,不要踩到兰草。”
那些兰草都是先海陵王在时亲手种的,踩坏一株就少一株。
阮媚娘:……
这都什么毛病!她难道还不如一棵草好看吗?
但她最擅长的就是隐藏自己奉承别人了,既然秦越这么说了,她自然不会再踩草。
她提着裙摆小心翼翼地飘出来,给秦越蹲了个万福后委委屈屈地看着他:“王爷,您好久没来看媚娘了,我好想你呀。”
秦越见她如此做派,忽然觉得,顾明姝虽然没良心,但有些建议确实不无道理。
“你来,本王有话要与你说。”
他径直入屋,一直跟在他身后的戎长风已十分训练有素地开始清场。
这种清场不同于以往只是挥退左右了事,而是兰苑所有仆从,全都被清到了门外去,同时院中树荫微动,显然是有暗卫已藏于期间警戒。
阮媚娘一见这架势,顿时明白秦越果然是知道了回门日前夜的事。
好在她早就想好了说辞,所以并不惊惶。
秦越进屋后,回头见她一脸平静,便为自己倒了杯水:“既然你不奇怪本王的做派,想必也知道本王今日要说什么。”
阮媚娘泪眼朦胧地“噗通”跪下了。
“王爷,媚娘知道错了。媚娘不该因为您冷落媚娘就拈酸吃醋,借曲表意。更不该在哥哥面前诉苦,让他误以为是王妃打压了我。”
“王爷,哥哥他是个暴脾气的粗人,小时候就靠给人做护卫才将我拉扯大。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您能不能看在王妃并无闪失的份上,不要为难他?我保证不会有下次了。”
她膝行到了秦越的脚边,凄婉哀求。
“呵。”秦越一把扯回了被她握在手中的袍边,冷笑:“那夜的刺客果然是你安排的。”
“刺客?”阮媚娘一脸疑惑,“哥哥并未刺杀王妃呀,只是在王妃的小厨房里下了一些泻药而已。王爷,您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哦,是吗?”秦越面若冰霜。
他平日里虽然一副温润如玉的姿态,但真的冷下脸来,气势是相当迫人的。
阮媚娘顿时被压地抬不起头来,后背也沁出了一层冷汗。
“是,是这样的。妾身不敢欺瞒。”
“好,那就当是这样。”秦越皮笑肉不笑地勾了勾嘴角,“毕竟你也不是本王的真侧妃,这府内规矩于你而言也没什么束缚。”
这话成功让阮媚娘破防了。
她眼里的泪再也不悬而未决,啪啪啪如下雨一般掉。
“王爷,您千万不要这么说。媚娘是真心家给您的,这辈子,我就是您的女人。此生是,生生是。您可以不喜欢我,但是您不要那么说,否则,否则媚娘会死的。”
秦越从掏出了那枚墨玉质地的扣子,微微倾身递到了她眼前:“认识么?”
阮媚娘看了一眼,瞳孔就猛烈收缩了一下。
这是阮鸿的衣扣,她怎么可能不认识呢?这种扣子,是拜月国特有的。她也曾劝过阮鸿不要再使用,可他却仗着艺高人胆大,从不在乎。没想到,这么大个把柄,竟然还是被抓住了。
她心中暗恨不已,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所以只能露出了惊惶无言的样子来。
然而,秦越却在她明显认出东西出自何处的时候,直接催动内力,将这枚玉扣捏成了齑粉。
他一倾手,粉末就纷纷扬扬落在了阮媚娘的裙摆上。
“你若再动明姝一根毫毛,你也好,阮鸿也好,才是真的会死,明白吗?嗯?”
阮媚娘心口狂跳,一时间都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难过。
高兴的是,她最大的破绽变成粉末了,难过的是心上人果然爱上了别人。
但所有的纠结情绪盘旋着交织后,最终变成了一种深深的恐惧。
她意识到:这个人,是真的会说到做到,杀了她!
秦越冷漠地睥睨着地上抖成一团的人。
“知道怕就好。本王受人之托接你出醉春楼,又以侧妃身份庇佑你。除了看在那位故人的面上,也是念你聪明本分,善解人意。但如果你不聪明不本分了……”
他“呵”了一声,没有将话说下去,剩下的就让她自己体会。
“妾身知错了。”阮媚娘瑟瑟发抖地五体投地,“以后再也不敢了,请王爷再给妾身一个机会吧。”
秦越道:“机会是自己挣的,不是别人给的。要想自己留在这个府中,就认清自己的身份!”
“是,妾身一定会好好表现地。”她诚惶诚恐。
秦越没再理她,起身直接走了。
他离开后很久,趴在地上的阮媚娘才艰难地踉跄着站起来。
她双目猩红,满脸都是愤恨与不平:认清身份?这府里的女主人,才是她该有的身份!当年……早在顾明姝之前,她就该是秦越的女人!
不过,事已至此,她也只能暂避锋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