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黑同志显然不想踩我这颗地雷。
他正打算做个样子把我略过去,不想班长舒莎从侧面走了过来。
似乎是教导主任把班长叫过去说了什么话,班长回来以后就直冲我这边来了。
教导主任你还真狡猾啊!知道手下的纪检委员可能不敢得罪我,所以就派舒莎来对付我是不是?
小黑同志和班长一左一右,围在我的课桌前,仅仅这个站法就让我很不爽。
我觉得他们现在都是校方的鹰犬,要对我这个劳苦学生实施国家暴政。
虽然小黑同志是贪赃枉法的犬,而班长是正义凛然的鹰,本质稍有不同,但一样让我生气。
我把书包往他们前面一推。
“检查吧,早检查完早放学。不过我可提醒你们一声,书包里有捕鼠夹,夹到谁的手我可不负责!”
小黑同志一脸难办地瞅了瞅右面的班长,低声道:
“舒莎,要不咱们给叶麟点面子,反正教导主任在这个角度也看不见……”
班长一凝眉把小黑后面的话给吓了回去。
“他有什么面子?凭什么查大家的书包不查他的?这样做对其他同学公平吗?”
三个反问句让小黑同志无地自容了。
接下来班长伸手就来拉我书包的拉锁,还真不怕里面有捕鼠夹啊?
我突然想再戏弄这两名鹰犬一会,反正我一清二白,有恃无恐。
“班长,我忘了跟你说,我这个捕鼠夹上,还夹了一只死老鼠啊!”
班长本来都已经把手伸进我的书包里了,听了这话,触电一样把手缩回去了,不光缩回了手,整个身体都做了一个严重后撤的动作。
似乎是半途中发现自己这样很失分寸,班长只退开半步就硬生生地刹住了身体的条件反shè,顽强地重新踏前一步,想要尽量自然地恢复原来的站姿。
这一系列动作恐怕已经违反了人体力学,她努力得脸都憋红了。
我绝对不会忘记这一幕了,她退开的时候脸sè煞白,瞳孔游移不定,是世上难得一见的奇景。
原来你害怕老鼠吗?在意外的地方和普通女生有一样的弱点啊!在得知了你害怕老鼠这件事以后,你班长的威严在我心中一去不复返了啊!
连小黑同志都没忍住笑,发出了“噗噗”的声音。
班长的脸一阵红一阵白,恨我恨得直咬下嘴唇。
“不管书包里有什么,你给我自己拿出来!”
恼羞成怒的语气,相当少见,真应该拍照留念一下。
我爱答不理地把手伸进自己的书包里,先拿出了一本厚厚的英汉字典。
“呯”的一声扔在桌上,震出了不少灰尘,在阳光下显得分外明显。
班长和小黑都捂住口鼻,以防我的字典上沾有炭疽热病毒。
我此时此刻的心情,大概就像被城管查抄的小贩。
我又拿出一本16开本的文言文习题集,更用力地摔在桌面上。
尘土高高飞扬,呛得班长和小黑直咳嗽。
怎么样?有违禁品吗?这回你们满意了吧!
我再伸手进书包,随便拿了一本厚书往桌面上一甩!
这本书特别硬,桌子差点被我砸成两半。
哼!你们看啊!随便你们看啊!跟你们书包里的一样,不都是教学参考书吗!不是这个科目就是那个科目的啊!
话说回来,我刚拿出来的是哪个科目的来着?怎么封皮这么黑啊?
我仔细一看,在黑漆漆的硬壳纸封皮上写着烫金的几个字:《圣经·旧约》。
尼玛我怎么把这本书给拿出来了啊!这玩意应该算作文学名著还是算作课外书啊!我一个初中生随身携带圣经很奇怪的啊!
我当机立断,面不改sè地从书包里掏出一本初中政治人教版,想快点压在圣经上面蒙混过关。
结果班长眼里不揉沙子,一把将圣经给抄了起来。
看到封皮上《圣经》这两个字她也是一愣,不过她认为我这么堕落不可能会看圣经,在这本书神圣的外表下,说不定其实是一本sè‘情小说。
大概是因为抱有这样的想法,所以班长把圣经递给小黑同志,希望他能帮忙检查一下内容。
明明已经上了三年级,身高也不低的学生会成员小黑同志,在班长旁边就跟个打杂的一样。
小黑同志捧着圣经翻了一圈,越翻表情越困惑。
“这怎么都是繁体字啊?还是竖排!看不懂啊!”
班长“啧”了一声从他手里把书给夺回去了,如果不是看在对方是三年级生,还是纪检委员,肯定要骂他“真没用”了吧?
亲自打开书页翻看,班长也是一脸困惑的表情。
“怎么满篇都写着‘神’跟‘恶魔’啊?这是真正的圣经吗?”
看到班长问自己,小黑把头摇得像拨浪鼓。
“我也没看过圣经,我不知道,舒莎你别问我……”
班长又把目光切回我身上。
“叶麟,你随身携带这种书,难道想要在学校里传播邪教吗!”
经班长提醒,小黑做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对啊,听说邪教组织‘全能‘神’和‘东方闪电’最近都很猖獗啊!难道叶麟跟他们……”
我很生气,这两个朝廷鹰犬不学无术,连圣经都没仔细看过,竟然还怀疑我是邪教教主。
虽然曹敬绅管我叫掌门人,还尊陈冠希为本门教祖,但是我们这个门派一共才两个人,又没有骗吃骗喝骗财骗sè,怎么能说是邪教呢?
于是我和他们据理力争:
“别看不起人好不好?这是真正的圣经啊!《圣经·旧约》,讲的是谁不听上帝的话就得死,是一部优美动人的神话故事啊!而且我国的宪法规定信仰zi you啊!难道你们要迫害我吗?你们要是迫害我,我就到美国大使馆去寻求政治避难啊!”
其实我们这个城市根本就没有美国大使馆,我顶多能到艾米那里去寻找信仰zi you。
但是我这一番慷慨陈词显然是震慑了他们。
小黑觉得自己停在这里半天挺尴尬的,就和班长商量能不能就这样算了,反正圣经又没有被学校明文列为违禁品。
班长不太甘心,但是又觉得实在没有什么理由去没收这本书,最后只好把圣经放回了我的书桌上。
我很夸张地把圣经抱到胸前,把自己扮作虔诚信徒,并且表示无论是谁也不能夺走我的坚贞信仰。
班长被我的怪模样气得够呛,忍不住讽刺道:
“你真相信有神存在?”
我像圣徒一样点点头,并且模仿电影里的牧师伸出一只手,用布道的语气说道:
“孩子,如果你跟我一起相信主,我一定能拯救你堕落的灵魂的……”
啊!被班长给踩了!把整个体重都踩在我的右脚面上了啊!骨折了啊!
班长当着高年级纪检委员的面踩了我,还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云淡风轻。
小黑尴尬地去检查下一批同学去了。
班长在离开之前jg告我说:
“不准你在班里乱传教,你这个撒旦!”
谁是魔王撒旦啊!你弟弟才是出卖耶稣的犹大呢!我为了不让你被钉上十字架,这些天来一直在暗地里保护你啊!
你这个不辨忠jiān的班长!再这样对我无礼我就不管你了!
071 夕阳下的偶遇
放学后背着书包从教学楼里走出来,却听见有人在背后叫我。
“陪练!陪练!说你呐!往哪走啊!”
在二十八中敢这么放肆地跟我说话的人,除了篮球队的郭松涛队长以外,不会有别人了。
虽然沈少宜也敢叫我陪练,但是不会像涛哥这么硬气。
我微笑着停住脚步,回头看见郭松涛队长胳膊下面夹了一个篮球,像棵大树似的朝我走过来了。
“着急回家不?不着急回家就陪我练练球。”
反正今天已经是周五了,回家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可做。
我把书包放在篮球架下面,和涛哥玩起了两人对抗。
涛哥之所以找我陪练,是因为他最近想出了一套内线突破的假动作。
但是由于他太高太壮,跟篮球队里的其他队员演练这套动作的时候,搞不清是假动作骗过了对方,还是靠身体优势把别人给挤出去了。
所以找我这个勉强合格的人来试一试。
当然也不会让我一直扮演防守的角sè,如果我能成功地断下涛哥的球,就换成我进攻。
跟涛哥搞对抗是很耗费体力的事情,我流了不少汗,但是心情非常愉快。
倒是背着书包的小灵通看见涛哥和我两个人在练球,做出非常嫌恶的表情,好像我当了涛哥和沈少宜的第三者似的。
前前后后练了有半个多小时,涛哥停下来皱着眉头说:
“看来这套把戏不怎么实用,球的出手点太低,如果再遇上身材比你高一点的,根本别想在上方突破了。”
“沈少宜还把这套假动作夸到天上去了,真拿他没办法,自己下盘不稳,一推就倒,还以为是假动作起了什么作用。”
幸亏小灵通没在旁边,要不然听见涛哥说沈少宜“一推就倒”,不知得兴奋成什么样子,回家以后肯定会写出几万字的脑补文章。
我看时间也差不多了,别让老爸在家里等急了,就说:
“涛哥,我要回家吃饭了,你慢慢研究不用推倒沈少宜也能上篮的假动作吧。”
涛哥“嗯”了一声,两眼出神地思考着假动作的组合,没听懂我不怀好意的后半句话。
人很难不被环境影响,我也未能免俗。
班里有小灵通这个腐女,搞得我看世界的角度也有了偏差。
不过也不全是她的责任,纵观国内国外,满世界都吹着一股基情四shè的风cháo。
就拿拍电影来说吧,要是拍出来的电影里没点搞基,或者是百合的情节,都不好意思说自己是拍电影的。
正所谓“断背山下百合开”,长此以往,一定能为国家的计划生育政策做出突出贡献。
红ri西沉,将天边的云彩映出一片晚霞。
教学楼被夕阳镀上一层漂亮的金黄sè,cāo场、街道,甚至来来往往的行人也是。
如此景致,不由让我联想起漫画里经常出现的,一边流泪一边向夕阳奔跑的桥段,内心禁不住热血澎湃。
当然我没真那么干,那么干就该被人说是二傻子了。
二十八中有李二愣一个阿甘就够了,我可不想让人把我们俩凑成一对,到时候再起个外号叫“痴呆双雄”什么的。
正当这世界被染成一片金sè的时候,我发现一个长发女生推着自行车,贴着学校外墙走过来了。
这不是班长吗?看这一身校服被你穿得跟军装似的。这个时间才骑车回家,是因为值ri一类的事情给耽误了吗?
略微起风了。
班长的长发被风吹得四外飞扬。
跃动的一头黑发,就像是将一滴墨汁滴入清水,墨汁一边盘旋下落一边辗转缠绕,形成一株动态的、如烟如雾的墨花。
更不要说,班长身后的院墙被夕阳照得像一张金纸。
此时的班长,就像是在聚光灯的照映下,摆出姿势供人拍照的模特。
当然只有外人才会想到如此的比喻,对班长来说,这阵风是不受欢迎的。
她不得不停下来拢住头发,显出有点懊恼的表情。
风止住后,她拂开挡在眼前的发丝,发现我站在她的必经之路上。
我仍然痴迷于方才见到的美景,呆在那里没有给班长让路。
“让开。”
班长推着车子走到我面前,自行车的前轮几乎碰到我的膝盖了。
我侧身让开,班长推车便走,擦身而过的时候都不肯多看我一眼。
没想到此时又刮来一阵风,比刚才还大,班长急忙低头拢住头发,但还是有不少发丝被吹到了我的脸上,痒得我直想打喷嚏。
我好费了好大力气才忍住喷嚏,结果把半张脸憋得通红。
好不容易等到风停,班长整理头发的时候不小心望向我这边,看到我脸上有还未退去的红晕。
“流氓。”
班长从嘴唇后面挤出这两个字,语气十分不屑。
我听了很不高兴,不觉一伸手把自行车的车筐给拽住了。
“喂喂,你说谁是流氓啊?”
“还能有谁,不就是你吗?”
“我流氓?我哪里流氓了?你说说看,不说清楚今天就别想走!”
其实我拦着人家女孩子不让走这件事本身,就有点流氓。但这次是班长先惹我的,我不能一味退让,让她觉得我好欺负。
“你如果不是流氓,那刚才脸红什么?”
“我高兴脸红!jg神焕发了还不行吗!”
其实是不想被你的头发刺激得打喷嚏,喷的你满身都是唾沫星子,但是我如果实话实说的话,岂不是显得我太为她着想了?
“两次起风你都目不转睛地盯着我看……哼,其实你心里在想‘这么大的风,班长要是穿了裙子就好了’一类的事情吧?”
一边说一边用冷厉的目光逼视过来。
啊,说的没错,我的确觉得刚才的景sè有点美中不足,如果班长穿的是裙子的话,少女的裙边和长发都随风起舞,岂不是更令人心情愉悦?
不知不觉幻想起来,嘴也张开到可以放进四根手指的程度。
张老头曾经在语文课上讲起,鲁迅评价中国人的时候有这么一段:“只要见了短袖子就立刻想到白胳膊,见到白胳膊就立刻会想到‘体”。
也就是说就算女人穿得再多,也挡不住中国臭流氓的丰富想象力。
诶?我怎么也变成鲁迅批判的对象了啊!我只是幻想裙边随风起舞,没有想象你被风吹得露出内裤啊!
“还说不是流氓,你嘴张那么大,像白痴一样!”
班长使劲推自行车想从我手里挣开,但是没有成功。
她又说我是流氓又说我是白痴,实在让我咽不下这口气。
“舒莎,你最近火气挺旺啊?大家不都说我在外面杀了十好几个人了吗?你就敢这么跟我说话?”
我故意不叫她班长,提示她现在已经是放学时间,你的班长职权已经告一段落,校领导也护不了你。
“有什么不敢?这又不是墨西哥,你要是做了违法的事情,一定会受到严惩的!”
感情舒莎也知道墨西哥治安不好啊?前些天新闻里还报道,说墨西哥的一个女市长被毒贩给残酷虐杀了呢。
“那可未必。”
我一边狞笑一边正过身来,用两只手抓住自行车的车把,完全堵死了班长回家的路。
班长的手在车把的外侧,我的手在车把的内测,相距不过10厘米,但是班长完全没有退让的意思。
“把手拿开。”
“不好意思,因为我是流氓所以就喜欢把手放你车把上,你害怕的话就叫好了,看看有没有人敢来救你啊?”
其实班长真的大叫救命的话,我转身就跑了。
倒不是担心有武林高手出来见义勇为,只是觉得被人发现我纠缠女同学的话,会很丢人,以后的传言就更不堪入耳了。
不过我倒也蛮期待班长喊救命的,那样至少说明她怕了我了。
班长面沉似水,眼睛里充满了对我的无限鄙视。
“叶麟,这样有意思吗?”
“啊?当然有意思啦,我这种流氓最喜欢堵住放学后的小姑娘,然后把她们带到秘密地点做很黄很暴力的事情啦!你要是害怕的话就向我道歉,不然我也把你带走喔!”
夕阳很美,晚霞更是惹人迷醉,在如此梦幻的场景中,我却堵住同班的女同学,讲出如此龌龊下流的话题。
到底是怎么失控到这一步的啊?班长你不骂我是流氓不就没事了吗?这个时候说不定两人都吃上热腾腾的饭了!
突然想起班长要自己做饭,还要喂饱那个自私自利的弟弟。
这样一来突然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了几分意义,至少可以让舒哲多饿上一会,知道没有姐姐,自己连饭都吃不上。
“放手。”
班长仍然是冷冰冰地命令我。
我浑身痞气地表示就是不放。
“3秒钟以后我会踢你。”
班长不带一丝感情地宣布。
踢我?难道我还怕你踢不成?当年小霸王的几百次踢击都没能要我的命,你这种普通女生等级的踢击,难道能让我害怕吗?
虽然如此,我还是稍微夹紧了两腿,以免她攻击我的要害。
我没松开握住车把的手,不然显得我多没种啊。
“舒莎,你别丢人现眼了,就你那两下子,我……”
“3、2……”
班长根本不理睬我,自顾自地开始倒数计时。
我觉得从她那个角度根本踢不到我的蛋,所以有恃无恐,将车把握的更紧。
“1”
随着倒数结束,班长目光一凛,突然捏下了自行车的手闸!
我光防着她踢腿,没注意自己右手的手指正好伸进一排车闸线中间,她这一捏闸,跟给我上夹棍似的,疼得我眼泪都出来了。
“你……你妹啊!疼死老子了!”
我捂着手跳到一边,班长趁机推车闯关,一边推着自行车加速,一边把左脚踩在了脚蹬子上。
她的自行车明明是一部蓝sè的坤车(没有大梁),上车的时候却采取男xg的上车方法,左脚踩着脚蹬,右腿从车座后面跨了过去。
动作一气呵成,既熟练又潇洒地坐上了车座。
脚下一使力,车轮飞快地转了起来,一瞬间就到了我望尘莫及的远处。
到这时她时才略微侧过脸,回望了我一眼。
在风中凌乱的发丝后面,她的眼神中有几分恐惧之sè,跟上次在江桥下面一样,是害怕我会追上来吧?
看来她并非是没有恐惧,只不过能尽力压抑下来,在危机面前也不忘冷静机智。
啊,我和她的距离越来越远了,她不会回到家里找出猎枪,然后在一公里之外将我一枪爆头吧?
一想到这点就心里不踏实,我也赶紧回家吧。
072 宠物医院
周六我绕着冬山湖跑圈的时候,听见功夫衫老爷子放在长椅上的收音机广播道:今ri晚间会有大到暴雨,请外出的市民做好应急准备,带上雨具或者改变出行计划。
我不怎么相信。
自从某次突降暴雨造成全市大堵车,还有人死于危房塌方之后,气象台就草木皆兵,随便一点小雨就赶紧提醒大家,生怕有谁不小心给浇死了。
所以我下午出门的时候,什么雨具都没带,穿着我那身深灰sè的便服,踩着一双便于活动的厚底旅游鞋,来到了浦泰南街。
步行只用了15分钟,这个地方离我家还真不远。
此行的目的,主要是想把刑星给我的优惠券给花掉。
他上次送我的上岛咖啡厅双人套餐优惠券,我仔细一看,发现明天就过期作废了,所以今天不用,更待何时?
原打算叫上老爸一起去的,没想到事到临头老爸被曹导演一个电话给叫走了,说是“hhh同好会”要举行第一次线下集会,老爸这个元老级人物决不能缺席云云。
我没兴趣了解“hhh同好会”是什么非法组织,总之老爸接了电话就弃我于不顾,屁颠屁颠地和那伙人鬼混去了。
我只好一个人出来吃这份双人套餐。
想来想去还是觉得浪费。
假如我给小芹打电话约她出来的话,她就算是身体不舒服也会坚持赶来的吧?
但还是算了,我不想给她造成不必要的误解。
浦泰南街算是西城区比较繁华的路段,今天恰逢周末,每隔几分钟就有一辆汽车停在路边,然后就会从里面走出一对衣着时髦的男女,有说有笑勾肩搭背的。
从停车比较密集的地方开始数店家的招牌,依次是:如家快捷酒店、上岛咖啡厅、枫缘ktv……总之是吃喝玩乐的场所。
同在一条街上,相距不过50步远的地方,爱心宠物医院门前寥寥,只停了一辆出诊用的小面包车。
这是一家做了很久的宠物医院,虽然店面不大,员工也少,但是看起病来尽职尽责,对得起招牌中的“爱心”二字。
几年前我的小狗生病的时候,也在这里打过点滴。
当时医院里面主事的赵大夫给了我不少帮助,让我至今记忆犹新。
由于小狗血管细小,心脏又脆弱,所以只能用最细的点滴针,用最慢的输液速度,一瓶药常常要打上4、5个小时。
赵大夫每个一小时就问我,需不需要他替我抱一会小狗,好让我抽空去一趟厕所。
虽然我对自己的膀胱很有自信,但是经不住他多次催问,就免为其难地去厕所解决了一下。
结果回来一看,我那只小狗很不争气地在赵大夫的腿上尿了。
我连忙道歉,但是赵大夫摆摆手说这是正常现象,小狗肯定也憋了半天了,它没尿在你身上,而是尿在我身上,说明它很爱你这个主人嘛!
说完赵大夫先把小狗小心翼翼地交给我,这才去后面换了一条新裤子。
虽然小狗的病最终没能治好,但我没有什么怨言,就算是人,有些病也是治不好的。
我很感激赵大夫对我和小狗的照顾,所以今天顺道来拜望一下他,如果他不是太忙的话,叫上他跟我一块吃这顿饭岂不正好?
我推开爱心宠物医院的玻璃门,正遇上赵大夫在清理地板上的一坨狗大便,旁边有一个穿金戴银的胖太太怀里抱着一只西施犬,忙不迭地道歉说:
“赵大夫,可真不好意思,我们家龙儿在家怎么都不肯上厕所,没想到刚打完针就……”
“没事没事,”赵大夫一边擦得满头大汗一边开解道,“这是正常现象,排便通畅,就是快好了!”
胖太太再次鞠躬感谢之后,像抱着女儿一样抱着小狗离开了。
出门的时候她看见我明显吓了一跳,后来发现我和赵大夫互打招呼,像是熟人,这才相信我不是来抢劫的。
赵大夫的宠物医院店面不大,刚进门都会惊异于里面的狭窄,往右边看,会看到一排点滴卡位,有点类似办公室工作台上的那种,可以把小狗放在台子上打点滴,不过除非狗太大,主人一般都会把爱犬放到腿上抱着。
点滴卡位的左面,除去凳子,只留下了逃生通道那么窄的距离,仅仅容得下一人一狗并排通过,想要两个人一起过都费劲。
不过我知道医院深处其实别有洞天,里面不光有手术室,员工休息室,还有一间用来寄养宠物的大房间。
今天八个点滴卡位上只坐了两个人,外面坐的是实习大夫小丁,他刚从农学院毕业,个子挺高,身材微胖,闲的时候特别喜欢去网吧玩dota,一玩起来就两眼通红,冲着麦克风不停大吼:“菜b!挂b!”
结果就这么一个浩方平台50级的大神,一见到有年轻貌美的女学生来问诊,就紧张得说不出话,好像人家是过来要和他相亲似的。
今天小丁坐在点滴卡位后面,怀里怀里抱了一只大金毛犬,也红着脸一句话也不说。
看这情形,坐在最里面那个位置的,应该是个带狗来看病的女学生吧?
因为小丁体积太大,我看不到他身后的女学生长什么样,而且那个女学生好像在有意无意地躲着我,只是我的错觉吗?
我跟赵大夫说明来意,并问他能不能脱开身,结果赵大夫大摇其头,说自己最近肠胃不好,一直吃素来着,而且晚一点说不定还要出诊,如果我非要找人陪着的话,可以等小丁忙活完了以后找他去。
我心想那也不错,小丁不玩dota的时候也是挺文质彬彬的一个人。
结果还没等我走到小丁跟前,他就一手搂着大金毛,一手举着点滴瓶,一溜烟地跑到后屋去了。也不知道是他要上厕所,还是狗要上厕所。
他一离开,藏在他后面的女学生就露了出来。
又是二十八中的校服。
又是一头过腰的乌黑长发,像瀑布一样散在身后。
双膝并拢坐在宠物医院的小圆凳上面,膝头有一只病怏怏的小斑点狗在打点滴。
为了不让小狗感觉颠簸,她坐姿拘谨,保持这个难受的姿势不知有多久了。
她左手轻抚小狗的背部,用右手的三根葱茏玉指握住小狗毛茸茸的爪子,目光中充满慈爱,似乎是在鼓励对方一定要坚持下去。
还能有谁?不就是班长舒莎呗。
你带狗来看病我没意见,但是你这么躲着是我干什么啊?我和赵大夫说了半天话你早知道是我来了吧?这么不能打个招呼吗?
诶?现在小丁走了,和我坦诚相见了,结果还是不跟我说话,不但不和我说话还脸红起来啦?被人知道跟我认识就是那么丢人的事情吗?
我赌气地走过去,一屁股坐在小丁原来的位置上。
班长下意识地把身子往远处挪了挪,却不小心惊到了在睡在膝头的斑点狗,班长的眼神既内疚又心疼,少不得一番安抚,终于把小狗重新哄睡着了。
“就那么丢人吗?”我双手抱胸地问。
见避不过去,班长沉吟了一会,回答:“有点吧。”
诶?你说句客套话不行吗?居然承认跟我认识有点丢人啊!就算你说句谎话,说刚才没看见我不行吗!
本想再讥讽班长两句,但是既然她是带宠物来这里看病的,心情肯定不太好,像我这种男子汉大丈夫就不跟她一般计较了。
“怎么,你的狗病了?病了几天了?”
班长含混其词地回答:“不知道……”
不知道?看你抱着小狗的动作那么小心,跟抱着未满月的婴儿似的,这么关心宠物,还负责全家上下的伙食,舒莎你会不知道自己的狗病了几天了?怎么跟我说一句实话就那么难吗?
看到我和舒莎交谈起来,赵大夫好奇地走了过来。
“怎么你们俩认识吗?”
班长犹犹豫豫地吐出一个“不”字,我接着话头答道:
“是啊,我们是一个班的同学,她是我们班班长。”
见我把话都抢着说了,班长泄了气似的不言语了,低下头只顾照看小狗。
舒莎不跟我聊,我就找赵大夫聊。
“赵大夫,她家的狗病了吗?得的什么病?好不好治?”
赵大夫摸了摸下巴上没剃干净的胡茬。
“小叶,这狗不是舒莎养的,是我们医院收容的流浪狗。”
“诶?是流浪狗的话,舒莎干嘛要抱着它打点滴呢?”
舒莎把头垂得更低了,脸上发烧,好像什么丢人的事情就要被我发现了一样。
073 倾盆大雨
说到这里,赵大夫对舒莎大加赞扬起来。
“小叶,你们班长哈,一有时间就来宠物医院当义工,陪那些生病的流浪狗打点滴喔!”
“来得很勤喔!有好几次她刚走,你就进来了,碰到一块是早晚的事。没想到你们俩居然认识啊!”
“你们俩都喜欢狗,平时在学校里关系也不错吧?”
舒莎涨红了脸,我以为她要否认我俩关系不错的说法,结果她开口否认的却是其它的事:
“我来得没有那么勤,今天只是恰好被遇上了而已……”
赵大夫一拨浪脑袋:“还不勤?有时候一个星期会来三次啊!”
以舒莎的忙碌程度,一周来上三次真心很不容易了,我不禁对她多了一分敬佩。
舒莎却十分不好意思,好像她被我看到了什么不该看到的秘密。
这个时候医院里来了一个带猫看病的老大爷,赵大夫迎了上去,暂时没工夫管我和舒莎了。
舒莎一句话都不跟我说,我坐在她旁边感觉怪尴尬的。
我没话找话地问:“现在不是快到饭点了吗?你不用回家给弟弟做饭了?”
舒莎沉默了一会,可能是在想要不要回答我,最后她叹了口气,说:
“弟弟去给好朋友庆祝生ri去了,所以今天不用我准备晚饭。”
顿了顿之后,又带着些许寂寞的语气说:
“不光是今天,昨天他的另一个好朋友也过生ri,同样没在家吃饭。虽然他有很多好朋友我很高兴,但是只有我一个人在家的话,饭菜总没有心情做得太丰盛,今晚大概也会煮挂面吃吧。”
好朋友?我看是女朋友吧?哪来那么多生ri凑到一块的?你这个可怜的姐姐还蒙在鼓里啊!
可能是一个人坐在这里时间太长,身边的小丁又不是一个很好的交流对象,所以一旦跟我开了口,就自然而然地聊了起来。
“我在家里觉得寂寞,就到楼下来陪这些没有主人的流浪狗了。像这只斑点它这么小,又生了病,没有人陪的话,一定会比我更寂寞吧?”
对于拥有这么高觉悟的班长,我说不出什么戴高帽的话,只好默默点头表示赞同。
“对了,叶麟,赵大夫说你也喜欢狗,是真的吗?”
语气显得很好奇。
其实我不光喜欢汪星人,连喵星人也喜欢,但是我一个大男人喜欢这些毛茸茸的动物成何体统?岂不是要被班长给小瞧了吗?于是我“切”了一声,用很不屑的语气回答道:
“谁会喜欢那些玩意啊!别听赵大夫瞎说,我只是过来找小丁玩dota啊!”
其实小丁不会带我玩dota的,因为我就是他口中的“菜b”,谁带我谁输。
班长不太相信我说的话,又把目光转回斑点狗身上去了,轻轻地抚摸着小狗瘦弱的脊背,希望能藉此让它睡得安稳一点。
我生长在单身家庭,不知道何为母爱,假如母爱当真存在的话,应该就存在于舒莎望向小狗的温柔目光里吧?
“喂,班长,你要是这么喜欢狗,干嘛不在家自己养一只呢?”
班长叹了一口气,回答说:
“不行,家里不能养宠物,因为已经养了弟弟了。”
“诶?这从何说起啊?”
“就是……虽然弟弟当着我的面对宠物很好,可是一旦我不在家,他就会虐待它们的……”
不小心又听到了舒哲的劣迹了啊!这小子人前装优秀,人后各种不是东西,早晚得想个法子收拾他一下。
“叶麟,”班长突然转过头来问我,“你们男孩子都喜欢虐待动物吗?”
没准舒哲跟姐姐狡辩说,虐待动物是男人的天xg,所以班长才有此一问吧?
我实在想不出我有什么理由会虐待动物,不但如此,假如我看见别人虐待动物,八成还会上前阻止。
可能是自私吧,明明是无神论者,却希望身在天国的那只小狗会注视着我这个不合格的主人,我拯救它的同类的时候,也会让它感觉好过一些。
就算是如今,我也害怕看到小狗痛苦的表情。
就拿班长腿上抱的那只斑点来说吧,它在睡梦中还偶尔会抽搐一下,露出青紫sè的牙床,有时候睁开眼睛,黑洞洞的眼珠好像盯着什么不属于世间之物,似乎是越迫越近的死神。
它的表情和我那只去世的小狗渐渐重叠起来,我心中一颤,赶紧别过头,害怕被舒莎瞧见我眼睛里的泪光。
舒莎“咦”的一声惊呼,以为自己那从没出过错的视力看到了本不该存在的东西。
“你……你竟然哭了?”
“别……别开玩笑了!我眼睛里进了沙子而已!女人才会哭呢!”
我倔强地反驳,转身用后背挡住了舒莎的视线,我不能让她看见我的脸,看到脸的话,再多的反驳也会变得软弱无力了。
舒莎并没有在这个问题上深究下去,让我留下了颜面,有点感激她。
而且,她后来跟我说话时的语气,不像先前那么充满敌意了。
不过谈来谈去,基本都是班级和她弟弟的话题,很少谈到她的个人爱好。
一会说宫彩彩胆子太小,应该锻炼一下以免将来不适应社会,一会又说小芹从小体弱多病实在令人担心。
我心想这两人都用不着你cāo心,宫彩彩是标准白富美,xg格也不坏,以后自有人抢着照顾她。至于任小芹,她根本就是个隐藏在地球人中间的超级赛亚人,你担心她的体质真是想多了!
话锋一转,班长又劝我别老欺负小芹,虽然不知道你们俩青梅竹马以前到底发生过什么事,但你不帮她就算了,成天欺负人家算什么英雄好汉啊?
班长这句话说到了我的痛处,想要辩解又觉得实在丢人,只好敷衍着连说了几个“是”。
说起自己的弟弟,班长虽然偶有怨言,但大体还是很自豪的。
忍不住跟我炫耀弟弟小学时得过的各种荣誉,像是省内奥数比赛第五名,声乐比赛第二名,三好学生之类的……
总归说来说去,班长认为弟弟比自己聪明十倍,以后一定能成为一个了不起的人才。
我听了这些实在不知该说什么好,有心实话实说,让班长提防一下自己的白眼狼弟弟,可一看见班长谈起弟弟时神采奕奕的眼神,又把到了嘴边的话给咽了回去。
我们俩不知聊了多久,外面的天sè越来越暗,直到y云密布我都没发现。
等到小狗终于打完了点滴,舒莎向赵大夫告别准备回家的时候,我才发现外面下起了雨。
一开始只是掉了几个雨点,可转眼之间就电闪雷鸣,变成了天气预报中提醒过的倾盆大雨。
“哎呀,怎么这么大的雨!”赵大夫皱眉道,“我分不开身,不能开车送你们回家了!怎么小叶你没带伞吗?舒莎倒是带了一把,你们俩撑一把伞想想办法好了!”
我看赵大夫被那只不老实的病猫缠得手忙脚乱,就跟站在旁边打下手的小丁说:
“怎么医院里连一把多余的雨伞都没有吗?先借给我,以后我还你们两把!”
小丁见了女学生就脸红,跟男人说起话来可相当硬气。
他白了我一样,笑骂道:“菜b!有伞也不借给你!”
还一只手搭在我的肩膀上,语重心长地对我说:“师兄就只能帮你到这里了!”
谁是你师弟啊!你们脑子进水了吧?竟然想撮合我和舒莎吗?我们两个虽说托了汪星人的福暂时和解,总归是截然不同的两路人啊!
走到医院外头,躲在防雨檐下面看着下冒了烟的瓢泼大雨,舒莎看了看自己手中的黑sè小折叠伞,又看了看两手空空站在一旁的我,显出很为难的样子来。
“叶麟,你家离这里多远?”
“我家?步行15分钟吧。班长你不用管我了,我一会打个出租车回家。这把小伞根本不够两个人撑的,你先走吧!”
“不行!这种天气根本打不着车,如果你淋浴感冒了,我这个当班长的也有责任……”
说着她把折叠伞递了过来。
“你拿着我的伞先走吧,我家很近,从后面的小区穿过去就到了,我会在赵大夫这里多呆一会,等雨小一些以后再走的……”
“谁要你的伞啊!要是你因此感冒生病了,我到学校以后反而会更没面子的!”
可能是隔着玻璃门看见我们两个推来让去,赵大夫和小丁一脸坏笑地不知在说我什么坏话。
我以为自己已经够倔了,没想到舒莎比我更倔,我不拿她的伞她就不让我走。
习惯xg地把手插进裤兜里想找点东西出来,却摸到了一张光滑的印刷纸。
突然想起今天出来本来是要干什么的,我这不是还拿着双人优惠套餐优惠券吗?
看看表都6点半了,平时这个时间已经吃过晚饭了。
要不然带舒莎一起去吃饭好了,既能解决温饱问题,还能避雨,说不定吃晚饭雨就停了。
这是形势所迫,舒莎应该不会误会吧?
正好舒莎第二十次把雨伞递到我面前,希望我能接过去。
我又好气又好笑,一把抓住雨伞,连同她的几根手指也捏在下面。
“走,我带你到一个好地方去!”
074 双人套餐
我一边说,一边拉着舒莎在防雨檐下面走。
整条街都有整齐划一的防雨檐构造,雨线在我们身侧淋漓而下,像是水帘洞。偶尔有一两滴溅在身上,能让人打个寒战。
被我拖着直走,舒莎又羞又急:“你、你干什么?下这么大的雨,你要带我去哪啊?”
我“哈哈”一乐。
“就是下雨才要带你去呢!别不好意思,外面这么冷,我带你到暖和的地方呆会!”
我一边说,一边用下巴指了指前面不远处上岛咖啡厅的招牌,动作威武雄壮,霸气十足,我很满意。
不想在我指明地点后,舒莎身子一颤,反而挣扎得更激烈了,颇有点宁死不从的意思。
我好生奇怪,就停下来看她,只见舒莎满面cháo红,不知是累的还是气的,看着我的眼神里充满了恐惧和憎恨。
不至于吧?请你吃个饭就把你吓成这样?
我很疑惑地重新审视远处的咖啡厅招牌,没什么特别之处啊?不就是普普通通的一个上岛咖啡厅吗?旁边还写着“来自台湾,醇香浓厚”什么的……
突然之间我意识到上岛咖啡厅不是离我们最近的招牌,在它前面,如家酒店的霓虹灯招牌明显更大,更显眼!
这可是情人圣地啊!每天不知有多少男女会来这里亲热到天明的啊!
我靠!我刚才说那边有个好地方又很暖和不用不好意思,班长岂不是会误会我要拉她去酒店开房!
心下一慌,右手使的力变小了,班长急不可耐地抽离了自己的手指,只留下一把雨伞被我握在手里。
她的动作太大,几乎滑倒,好不容易稳住身形之后,她顺着防雨檐一路往回走,走几步就回身望一下,似乎在提防我会追上去抓她。
眼神既恐惧又极其失望,觉得自己又险些被我骗了。
一个人默默地走到了防雨檐的尽头,路过宠物医院的时候没有进去,可能是觉得差点被我强拉去开房的自己,不知道该用何种表情来面对赵大夫和小丁吧?
由于班长现在已经没有伞了,她只能站在防雨檐下面,望着对面的雨景和过往的车辆,默默地想着心事。
她的眼圈有点红,几个迷路的雨点打在她脸上,倒像是流了恐惧和伤心的眼泪一样。
不知是因为后怕还是寒冷,班长抱起胳膊,连续打了好几个冷颤。
冷风习习,吹动少女的长发,班长一定误以为自己险些落入狼窟,现在既惊且怒又怕又恨,一个人孤立无援地站在街角,希望有正义之士劈开风雨来拯救她吧?
不好意思,我不是正义之士,我就是那匹狼,不过我是被冤枉的。
不过班长之所以误会,我行事鲁莽,口不择言也有重大的责任。
所以我调整了一下心态,准备走过去道歉,反正大喇叭也一再催促我道歉来着。
我尽力不让脚下的旅游鞋和石板路撞击发出太大的动静,但是我刚迈出一步,班长就jg觉地侧过头来,用锥子一样的尖利目光逼视着我。
那目光好比是舍身炸碉堡的董存瑞,似乎在说“你再过来我就和你同归于尽!”
我到不担心班长随身带着炸药包,倒是有点害怕她会不顾一切地逃到雨里去。
于是我摊开手表示我没有进攻的意图,还晃了晃雨伞,那意思是我只是来把雨伞还给你的。
好不容易挪动班长身边,她仍然保持着十二分的jg惕,仿佛自己站在万丈悬崖上面,一点敌人有任何异动,就立刻跳海。
我还没来得及开口,班长倒先一步问道:
“你跟小芹用的也是这套把戏吧?”
“诶?什么意思?”
“别装傻了!”班长眼睛里的恐惧全转成了愤怒,“你利用女孩们心肠软的弱点,用眼泪来迷惑她们,千方百计地把自己扮成一个温柔的人,等到她们解除心防之后,就一鼓作气,半强迫地和她们发生关系吧!”
“我原以为你只是爱打架而已,没想到你比我想的坏十倍!坏一百倍!坏一千倍!”
“难以想象你对小芹,还有那些我不认识的女孩,都干了什么可怕的事情啊!”
“我不要你摸过的伞,你拿着它快走吧,越远越好!我不希望再看见你!”
越说越激动,这回可是真的在流眼泪了,仿佛不是为自己流的,而是为那些不慎落入我的魔爪的其他女孩子流的。
我真感动啊班长,你一颗公心为国为民的,是哪个畜生把你气成这样啊?要是找到你说的那个极品人渣,不用你动手,我亲自把他打成残废啊!
我不还嘴,就站在旁边让班长尽情骂,等她骂累了,想停下来喘口气的时候,我把上岛咖啡厅的优惠券掏出来给她看。
“骂累了没有?哭饿了没有?我正好有份双人套餐,刚才只是想叫你跟我去吃点东西而已,怪我没说清楚,对不起了。”
这句“对不起”有一半是为了跟大喇叭的承诺才说的,不过态度应该还算诚恳。
班长一怔,用怀疑的眼神看了看优惠券,又看了看远处的店铺,在如家酒店的招牌后面看到了上岛咖啡厅的招牌,终于意识到自己可能误会了我。
她刚才骂的挺狠,没骂够一百句,也有五十句,一想到这里她脸红起来,但又觉得我不能全脱开嫌疑,是自作自受。
“我不去,你自己去吧。”
班长最后冷淡地说。
“还有,把雨伞还给我。”
怎么?不嫌我碰过的雨伞脏了?我的手虽然没有像你想的那样碰过小芹和大批无知少女,可是也碰过你觉得恶心的某样东西呢!
我觉得班长这是在逞强,你看这雨下得此情绵绵无绝期的,你就算有伞,回家的路上也难免会淋湿肩膀和裤脚。再说因为弟弟和女朋友花天酒地去了,你成天一个人在家煮挂面,能有什么营养?要不是外面这哗啦啦的雨声,说不定早就听见你肚子咕咕叫的声音了吧?
但是这回我无论如何也不能再强拉她,只能智取。
从大喇叭以及舒哲的口里,我大概能猜出班长是一个比较会持家,随时注意节约,避免浪费的人,而且我一早就知道她对弱者很富同情心。
于是我一边摇晃着优惠券一边说:
“这是我花88元在网上团购得来的,明天就过期作废,所以无论如何我今天都会去吃这份双人套餐。你不去,我也会让服务员把两人份都摆上桌,到时候吃不了剩下的,可就全浪费了!”
班长似乎对“浪费”这个字非常敏感,听我说到的时候眨了一下眼睛,好像被蜜蜂蛰到了一样。
我接着说道:
“我听老爸讲,朝鲜还有许多平民吃不上饭,一个外逃的女医生说中国农民喂狗的食物都比她平ri吃得好。当然这跟咱们没关系,反正咱们出生在社会主义中国,父母是红旗下的一代,咱们是温室里的花朵,物质生活极大丰富,所以我浪费掉半桌子食物扔进垃圾桶,班长你也没啥责任是不是?”
我再次把“浪费”这两个字念得很重,“责任”下面也加了重点号。
这番话说得班长哑口无言,她见这倾盆大雨确实没完没了,雨伞又拿在我手里,思考良久发现实在没有什么更好的选择。
最后她只好认输一样说了一句:“好吧,我跟你去。”
这家上岛咖啡厅是刑星的亲戚新开的,店面很新,干净整洁,二十几张桌子被曲折的栏杆隔开,形成了相对du li的空间。
桌子的颜sè是黑sè主调辅以白sè波浪纹,蛮高雅的,看来刑星的这个亲戚审美还可以,不像我以前去过的另一家上岛咖啡厅,桌子涂成屎黄sè不说,茶壶盖的形状还像极了ru‘房,那一次老爸拿了两个茶壶盖在手里,一边y笑一边问我想起什么没有。
不过我仔细一看,发现这桌子其实不是黑白两sè的,它只不过是屎黄sè的桌子上面压了一块玻璃,玻璃下面又压了一块黑白两sè的桌布而已,真是把我给气得够呛。
桌布很长,一直耷拉到地面的位置,可能是觉得用餐的时候可以盖在腿上,防止食物掉落吧?
现在已经快七点了,咖啡厅里顾客不少,可能都是被大雨给截住回不去的。
四人台早就没有了,我们只轮到靠近吧台的一个两人台,所幸除了有点窄小以外,没有太大的缺点。
班长坐在我对面,坐姿有点拘谨,一点有人把目光扫过来,她就低下头不想让别人看到她的脸。
我把优惠券递给服务员让他们上菜,见班长一句话也不说,觉得她今天好生奇怪。
“喂,是让你出来吃饭的,又不是对你开批斗大会,你总低着头干什么啊?”
班长犹犹豫豫地说出自己的的担心:“万一被熟人看见……”
075 体育委员
“哈,有什么可担心的!这么大的雨,哪有熟人会抢这个时间出来逛咖啡厅?”
班长还是不放心:“可是这个地方离学校也不远……”
“别瞎cāo心了,难道还有其他同学会来吗?就算他们来了,也只不过是彼此都被抓住把柄而已,没人会去向学校打小报告的!”
班长不明白地问我:“你这是什么意思?”
“这还不简单?”我嘴一撇,“天气预报早说今天有大雨,这种天气,基友们肯定是宅在家里玩电脑,百合们说不定是坐在沙发上看韩剧,不是男女朋友的关系,谁会在这种天气出来一起吃饭啊!”
听我这么一说,班长的脸反而更红了。
我不觉得自己的分析有何不妥,还挺得意,于是习惯xg地翘起了二郎腿,结果一不小心磕到了膝盖。
“这破桌子真矮!早知道两人台空间这么小,咱们就早点来好了!”
班长倒觉得桌椅的高矮和宽度对她正合适。
“咱们是两个人,坐两人台不是正好吗?坐四人台也是浪费……”
这个时候飘过来一股香味,我们等待的已久的两人套餐终于送上来了。
两人的菜式是一摸一样的,9寸披萨,煎牛排,港式虾皇饺、玉米沙拉……还有柳橙汁和甜汤。
许多饭馆在使用团购优惠券的时候,不是菜做的不用心,就是量给的不够,这家咖啡厅可能是因为新开业的关系,倒是分量十足,比较有良心。
既然饭已经到了,又不是真的男女约会,所以我事先什么客套话都没说,直接拿起一个鸡翅放在嘴里大嚼起来,先填饱肚子要紧。
等我这只鸡翅吃到一半以后,班长才不紧不慢地切起了自己盘子里那份煎牛排。
咖啡厅的默认餐具是刀叉,班长切肉的动作很熟练,不愧是长年在厨房里用刀的人。
她把自己的煎牛排按适合入口的大小切成六块,我刚想在心里想她怎么这么多此一举,她又把我那份没动过的牛排也拿过去切成了六块。
最后把12块牛排全推给我,说自己不太喜欢肉食,有披萨和虾皇饺就差不多能吃饱了,而且如果我有什么不爱吃的蔬菜,尽可以给她。
怎么平ri里你也是怎么照顾你弟弟的吗?我怎么有一种被人服务的感觉呢?班长你别这么贤妻良母行吗?我很不习惯啊!
我确实无肉不欢,还挺不喜欢吃蔬菜,于是我干脆把一整盘玉米沙拉和水煮西兰花都推给了班长。
班长像是对待挑食的孩子一样苦笑了一下,没说什么,先喝了口甜汤,然后很安静地开始用餐。
并不是大家闺秀那种故作矜持,更不可能像我这样风卷残云,只是很平常地吃着桌上的食物,遇到好味道的菜肴脸上也会露出微笑,但不夸张,好像世界上的所有食物对她都是平等的,不管是国宴还是挂面她都一视同仁。
果然还是比起饭菜的内容,跟什么人在一起吃饭更重要吗?如果是跟心爱的弟弟一起吃饭,就会露出更多的笑容,表情变得更灿烂吧?
我时常在饭桌上跟老爸斗嘴,不习惯吃饭的时候如此安静,于是我随便找个话题问道:
“嗨,班长,你弟弟比你小几岁啊?”
班长咽下口中的小块西兰花之后,回答说:“只我小一岁。”
我脱口而出道:“诶?只差一岁?那你父母挺勤奋的嘛!”
坏了,和曹公公呆在一起的时间太长,连我说话都变得越来越猥琐了!
虽说人人都喜欢被夸奖,但是夸女孩子的父母夜夜造人忙,已经接近xgsāo扰的程度了吧!
没想到班长不怒反笑,说:
“耿玉红也跟我说过类似的话,如果你们也有兄弟姐妹的话,就不会开这种没意思的玩笑了。”
我一皱眉:“耿玉红是谁?”
班长的表情顿时严肃起来了。
“你和她做了一年半的同班同学,最近每天见面都嘻嘻哈哈的,居然不知道人家叫什么吗?”
原来耿玉红是大喇叭的真名,因为她传谣能力堪比广播站,所以班里班外的人都叫她大喇叭,我也跟着叫习惯了。
班长认为总叫别人的外号是很不礼貌的事情,我不以为然。
“《shè雕》里面四大高手被人称作东邪西毒南帝北丐,不也活得挺好嘛!”
班长的目光像是在指责我不应该看那么多武侠电视剧。
“那不一样,现实中的同学未必会喜欢别人给自己取的外号,你在叫那些难听的外号的时候,就等同于在欺负人了。”
班长说的不无道理,当年小霸王带头叫我“野驴”的时候,附近的小朋友都跟着他叫,着实让我气恨了好一阵子,直到搬家以后才解脱。
但是有必要在吃饭的时候也说这种一本正经的话题吗?你那套做人标准实在太累太烦,就不要再推广给我了好不好?
“舒莎,”我改叫她的名字,以免她老拿一班之长自居,“既然今天是周末,咱们聊点学校以外的事情行吗?话说回来,你就一定没叫过别人的外号吗?”
班长放下刀叉,将上半身坐得笔直,等我说出她的错误,她一副问心无愧的表情反倒弄得我很没信心。
“昨、昨天我还听你管咱们班的体委熊瑶月,叫‘小熊’来着!”
班长“噗嗤”一声捂着嘴笑了。
“还以为你要举什么反例呢,原来是这个吗?‘小熊’可不是外号,是熊瑶月强烈要求大家这么叫她的,难道你忘了吗?”
这么一说还确有其事。
女体委熊瑶月是一个急xg子运动少女,jg力旺盛到了多动症的程度。
在初一的一次班会上面,那时以舒莎为首的领导班子刚定下来,临近会议结束,舒莎问新当选的各位委员还有什么愿景要跟大家谈,结果熊瑶月忙不迭地举手,说自己没啥愿景,就是希望在座的同学以后别叫她全名,叫她“小熊”、“小瑶”、“小月”都比叫全名好。
班长问她为什么,她笑着露出两颗虎牙,说自己的全名就好像一只超级大熊在摇晃月亮似的,对一个女生来说太悲剧了。
是挺悲剧,没见过熊瑶月的人光听这个名字,第一反应不是练柔道,就是练铅球的。
其实熊瑶月是个挺好看的阳光少女,要是她真是柔道和铅球的体型,曹公公也不会ps她的照片,和班长、宫彩彩等人一起卖了。
班长突然话题一转:“叶麟,你觉得小熊这个体委当的怎么样?”
“当的挺好啊,”我不明白班长为什么要问这个,“熊瑶月……不,小熊她体育全能,很多不喜欢运动的女生都被她带得活泼起来了,在排球这类的项目上,许多男生都不是她的对手呢!”
“再说多一点,”班长十指交握,做出eva中碇司令的招牌动作,“我想知道对于小熊这个女体委,你们男生的更多看法。”
这算是民意调查吗?舒莎你这班长当得比总统还累啊,老老实实地吃饭不好吗?
说起来,因为小熊爱玩爱闹,爱跑爱跳,经常不小心弄伤自己,但是就算碰掉一块肉也不会哭鼻子,而是随便贴一个创可贴就继续疯去了,所以也被誉为初二(3)班最近接野人的存在。
因为她开朗到没心没肺,又毫无少女的娇羞,所以在男生里人缘也不错,甚至可以拿她当哥们来相处,她自己和周围的人都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另外由于她户外活动的时间太长,皮肤被晒成了健康的小麦sè,曹公公在ps小熊的照片的时候,经常抱怨找不到肤sè合适的,必须借助滤镜。
我把ps照片的事情隐瞒下来,其余知道的都跟班长说了。
班长沉吟片刻,盯着我的眼睛问我:“叶麟,你要不要来当体委?”
“诶?小熊干的好好的,难道你要撤她的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