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小贩靠近她时，顾清盛闪了闪身，斗篷帽子下的嘴角微勾
“那就算了，白露，不要了。”
她推回小贩给她的糖葫芦，走过小贩身旁也并未回头。
白露十分利落的又把手里的铜钱收回钱袋里
“就是就是！”
“你坐地起价，我们还不买了呢。”
小贩停留一阵，似乎有些征愣，随即立马追到顾清盛身边
“唉唉！两文！两文钱行吧！不多要了！”
他的妥协这才让顾清盛停下脚步。
从小贩角度来看，那姑娘一身白色兔绒斗篷，身形清弱在在人群异常的显眼和高挑。
宽大的斗篷盖在她的头上，只能看到瘦削的脸颊樱红的唇，皮肤雪白。
若有若无的香气在她的身旁萦绕，接着便看到那粉色的唇缓缓一扬
“不起价，那就来一串。”
伸出素白的手指在那插着糖葫芦的木棍上拔下一支，小贩叹气一句
“你说我还是第一次见你这样的小姐，其他公子姑娘的可不管我是不是坐地起价，我要多少就给我多少，二十两的都有。”
顾清盛莞尔，那糖葫芦的红更衬她肤色极好。
“您说的是。”
她应一句
“不过，虽然我吃穿不愁，可是我也非常明白，父亲日夜劳作不眠不休，才会有我现在的生活。”
“俗话说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不管是二文，还是二两，都是长辈用双手赚来，我不该如此挥霍。”
不知道从哪里出来一阵风，吹的面前少女斗篷飒飒，将那香气吹的更远，将她唇角的笑意吹的更深。
小贩一下子看愣了，站在原地动也无法动弹，喉间动了动。
“既然如此，那就告辞了。”
将钱扔给小贩，顾清盛对着小贩摆摆手离去。
他呆呆的接住银子，目光随着顾清盛的背影越行越远，缓缓低头一看。
一两纹银静悄悄呆在自己的掌心带着些凉意。
……
走了很远以后，白露才嘟着嘴，有些不满的问道
“郡主，你为什么要给他一两银子啊，他不是只要二文吗。”
“那小贩一看就是个奸商，坐地起价玩的好溜，指不定骗过多少人了。”
她不理解顾清盛的做法，不过当时也没有阻止。
顾清盛走的坦然，手上的糖葫芦已经咬掉两个，酸涩的滋味在嘴里不断散开
“我自然是有我的安排。”
她道。
两人攀谈着，却见前方一巷子口围了乌泱泱的一堆人群。
其中不乏叫喊声和欢呼声，似乎是在表演什么戏法。
“小姐，前方好像很热闹。”
白露叫了一声，眼里已经有星星亮了起来。
不过在大宅当中经历多少勾心斗角，白露的心性也不过是个十六，七的年纪，对这种热闹场合感兴趣是十分正常的事情。
顾清盛已经活了两世，对这种玩笑戏法却早就已经看惯。
当时洛昭昭有一段时间痴迷戏曲戏法，楚之耀特意请来最好的戏班师父为她日日在外院唱戏。
后来洛昭昭听厌了，也就不再来外院，但是师父们仍旧每日唱着，也就方便了在外院居住的顾清盛。
日日听着那些师父唱曲排戏，最后也能哼出一些调调。
“既然你想看，我们就去看看吧。”
想起前世的事情难免有些叹然，顾清盛挽住面前白露的胳膊，在白露受宠若惊的眼神中带她走了过去。
透过人群可以看到里面应该是在进行一些胸口碎大石之类的传统戏法，不断有人把铜钱扔到碗里发出十分清脆的声音。
等两人挤进去，顾清盛脚步却根本没办法往前了。
做这种戏法的一般都是体力活，男人居多，不过这次却是个女人。
她一身红衣，动作举止十分飒爽，胸口那块巨石已经没过她的头顶，上方一壮汉正举着一大锤往她胸口伦过去！
女子神色严肃，却不见一丝害怕，正在十分费力的调整着自己的呼吸。
没想到一进来就看到如此劲爆的场面，白露吓得赶紧捂上了眼睛。
让顾清盛觉得惊讶的可不是这个，她看着被压在石头底下的女子，眉眼里翻江倒海，没想到能在这里遇到。
郑雪怡。
那个前世以一己之力闯进将军府杀掉楚之耀八十精兵，最终重伤楚之耀却被擒的那个女刺客！
她的村子征税严重，那些村民们民不聊生。
好不容易派村子一人到达了楚之耀的门前，想给这堂堂大将军递交一封求情书时，却因脏了洛昭昭的裙角而被楚之耀一刀砍死。
郑雪怡得知此事大怒，凭借小时候学来的一些本事，一人冲到楚之耀的将军府中大杀四方。
最终被捆在木桩中，在外院对着浓烈的太阳活活渴死。
顾清盛当时也住在外院，在没人之时，她也曾偷偷给郑雪怡送过两口水喝。
她知道楚之耀的做法十分残忍，可是当时的她已经是深宫妇人，自知无力改变什么。
还记得那阳光强烈的午后，她把那碗水小心翼翼的送到郑雪怡已经干裂的蜕了好几层皮的嘴中。
当时得女子精神萎靡，一双眼睛却是灼灼逼人。
“没事！我不会死在这里！你也是，被那狗将军囚禁在府里的吗？”
“等我逃出去！我便找人来救你！你这么善良的人，不能在这牢笼度过一辈子！”
大概是郑雪怡的目光实在太过真诚热烈，那是一种不掺杂任何杂质的感情。
在这眸子中，顾清盛突然就感觉有些自形惭愧。
仿佛自己是最肮脏的那个。
她隐瞒了自己是将军夫人的事实，只是尴尬笑笑然后匆匆离开。
可惜啊。
到最后，郑雪怡这只红色的燕子终究没能飞出去，而自己，也已经成了那深宅大院中的一抹轻灰。
“小姐……”
白露小心翼翼的叫了顾清盛一句，顾清盛恍若隔世。
再回神的时候，脸上一片冰凉。
“你怎么哭了？”
她这才发觉，不知从何时起，自己的脸上已经布满眼泪，将斗篷的绒毛都沾湿一些。
不止是白露，连顾清盛自己都有些惊讶。
“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