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我与这个身体已经分离了,肉身毁了,灵魂却没有与剑相容,那我岂不是白费力气了?”
“不会啊,宝剑不是已经成了么。”
“但是这一世我的灵魂是应该和剑身融在一起的,这样宝剑才有了真正的主人,但是现在我没有与它相融……”
“真是个傻瓜,”欧柠打断我的纠结,“剑魂已经在你身上了,你还干嘛去受那皮肉之苦啊。”
“什么?”我疑惑不解。
“你是怎么回来的?”她提醒道。
“从二十一世纪啊。”我随口答道。
“二十一世纪的时候,宝剑都炼成上千年了,你的灵魂早就和宝剑相融了,你这个拥有剑魂的灵魂还干嘛再去凑这个热闹啊。”她如此说道。
想想是这个理。
“可是那也不对啊,虽然我拥有了剑魂,但是在这一世,这一刻的宝剑还没有融进我的灵魂啊,如果此时它没有主人的灵魂,那我也不可能拥有剑魂啊?”我分析道。
“你还真是死脑筋,”欧柠汗颜,“既然你已经拥有了剑魂,在这一世有没有和剑身相融有什么区别,反正只有你这么一个灵魂……”
“那也说不通啊,”我已经陷在了牛角尖里,死活出不去了,“你运用时空禁术才把我带回来,这就已经改变历史轨迹了,如果我不按历史轨迹走,改变了事件的话,那千年后的时空岂不是全都不一样了?”
“所以说这才是回来的真正目的吧?”欧柠突然表情严肃起来,直直的看向我,“你跑回来,就是为了改变历史的进程的,我之前还奇怪,你这么执意回来是为哪般,现在看来,你已经成功一半了,易儿,我真是低估你了。”
我听得一头雾水:“你说什么呢,什么叫我执意回来,不是你带我回来的么?”
不想欧柠竟然摇头,有些无奈的意味:“这个暗示还挺厉害,到现在还没有完全解开,刈儿,算了吧,既然你执念这么重,又何必给自己下这个暗示来约束自己呢,它只会适得其反。”
“什么啊,”我更迷惑不解,“欧柠你说什么乱七八糟的呢,什么暗示什么执念啊?不要说这么奇怪的话好么?”
“刈儿……”就在她还要说什么的时候,下方突然传来一声惨叫,我们转眼看去,就见众人一脸惊诧或慌乱或错愕的表情,葛誊跪在地上,紧紧地握着自己的右手,红色液体从指缝间一点点渗出,慢慢汇成一条细流,他表情痛苦,咬着牙一言不发。
内侍官小心翼翼的上前询问:“王,您还好么?感觉如何,要不要叫章先生过来?”
不明就里的我看向欧柠:“他这是怎么了?”
顺着欧柠的视线我看向悬在半空的宝剑,剑柄上的凤翎似乎红的更鲜艳了,似乎还有流动的痕迹。
意识忽然有一瞬间的晕眩,似乎有一股热流由背脊流过,体内的寒意褪去了些许,但也只是短时间,两秒后就又恢复常态,不过仍被欧柠看得清楚,她叹了口气,貌似妥协的语气:“这就是你想要的答案。”
“什么?”
“传说中有一把登峰造极举世无双的宝剑,没有什么是它的对手,也不是什么人都能拥有它,直到命定的宿主前来与它相融,从此可以藐视群雄,打败天下高手,而这个宿主,与其说是纯阴体质的易夫人,倒不如说是能驾驭纯阴体质的背后的魂魄,也就是你,”欧柠一本正经脸,“这一世,你跳进了锻造池与宝剑相融,因而宝剑也拥有了真正的归属,其实这一切都是早已安排好的,从你成为易夫人,代替流萤公主嫁过来,找到那个假道士,再成为宝剑所谓的灵引,跳进锻造池铸剑,这一步一步,都是你精心安排好的,只是我不明白,这一世你已经达成所愿,为什么时隔千年还要从新时代再回到这一时,去重新改变它,难道在21世纪,哪一个场景的走向脱离了你预想的结果么?”
“欧柠你到底在说什么……啊!”突然胸口的位置一阵尖锐的疼痛,我下意识的捂住胸口,一阵疑惑:灵魂是没有心脏的,那这种疼痛……
“葛誊还是不死心啊,”欧柠看向他的眼神淡漠,貌似自言自语又好像是在对我说,“现在历史的轨迹早已更改,即便是在千年后葛誊依旧修炼成神,他找方刈的目的也会发生变化,原本他是想拥有这把宝剑,而现在,他是要毁了这把宝剑,如果宝剑毁了,刈儿也就不存在了。”
“不论他的目的是想要宝剑还是毁了宝剑,结果都是一样的,”我看着自己几近透明的虚体,嘴角冷气蔓延,“既然历史轨道已经偏离,那就一错到底吧,反正我的初心从来都是要杀了他。”
欧柠微愕:“刈儿,你……终于都想起来了?”
“嗯,完整的记忆,”我扯了扯嘴角,自嘲的语气,“没想到自己是这样残忍的存在。”
“不,不是的!”
不等欧柠再说什么我已经抽身来到宝剑前,它修长美丽的身体上水图腾流动鲜明,剑柄上的凤翎红也忽明忽暗,似乎真的拥有生命,在呼唤我一般,剑刃上点点红色已经消失不见,分明已经吞噬流进我的剑魂中。
这是一把饮血的魔物。
剑魂,早已融进我的灵魂中,我穿梭千年来改变我自己做下的孽,就如欧柠所说,我的灵魂游历了千年,一直都是最初的样子;
所谓的时空禁术,不过是她安慰我的说辞,即便是赶在易夫人的身体毁掉之前,两天的缓冲期,她亦是一具没有灵魂的空壳,是我改变了自己所在的时空位置,欧柠虽然拥有时空禁术,也是被我“利用”了,我利用她带我回来,利用她对我的爱。
至于这把宝剑,剑灵和我的灵魂一样独一无二,已经拥有了主人的剑灵无论在何时何地都能操控自己的剑身,就如我可以驾驭得了纯阴体质的宿主一般。
这也就能解释为什么看似我回到了事态发生之前,却还是能让事情在错位的时空里如鱼得水的进展,一切不过是我手中的棋子,我想让它在哪里它就在哪里,什么铸剑融魂,统统在我的掌控之中,谁说时空不能交叠,否则我也不会在这里了。
有剑魂在,宝剑就不是废铁。
我伸出手,摸向那流动的生命痕迹:“刈灵,我来了。”
手指触碰剑身的一瞬间,仿佛触发了一个具有吸附力的黑洞,水火图腾交汇处出现一个深涡,迅速将我吸了进去。
剑里的世界视线是很宽敞的,只是温度要比外面低很多,而且视线内晕染了一层淡漠的蓝,在剑里可以清楚地看到外面的情况,可能是由于镜面折射的缘故,众人的容貌有了不同程度的扭曲,尤其是葛誊那原本就险恶的嘴脸变得更加丑陋,五官已经扭曲的不着边际;距离最远的流萤公主也未能幸免,原本好看的红唇稍稍变了形,被延伸了一倍,而其他地方却没有变化,而当我的视线落在欧柠身上时更觉得诧异,她还是与原来的模样无半分差别,似乎并没有像其他人一样受到镜面反射的影响,我不禁觉得有些奇怪。
不等我细想,葛誊已经站起身来,手中的鲜血淋漓了一地,他表情狰狞的看着我,不,是看着宝剑,语气里透着前所未有的绝望与恐怖,眼里透着深深的杀气:“既然这把绝世宝剑不属于我,寡人也没必要留着它,现在寡人命令你们,把它给我毁掉!”
众人闻言当即一怔,内侍官小心说道:“王,您费了这么大力气才将此剑铸成,现在宝剑刚成就要毁掉,这……是不是有点太可惜了?”
“寡人铸宝剑是为了帮自己一统天下的,可如今你们也看到了,寡人非但不能驾驭它,还会被它所伤,这样一把凶器寡人留它何用!快点,现在就把它毁了,寡人不想再看见它。”葛誊语气坚决。
锻造师有些犹豫:“可是……我们也不知道怎么毁了它啊……”
“你说什么?”葛誊怒目而视,“此剑是你们造的,既然能造就能毁,什么叫你们也不知道?这点事情办不好,我留你们何用!”
“王请息怒,恕小的愚昧,小的从来都是只管造剑不管毁剑,何况是这样一把绝世宝剑,光是造剑过程就如此艰难,何况是毁了它,小的是真的不知道啊……”锻造师见葛誊的脸色恐怖至极,遂改口道,“每把宝剑都有它毁掉的方式,想必它也一样,此宝剑与其他剑的不同之处在于它有灵魂,或者如果有方法逼出她的灵魂,毁了它的灵性,它就是一把废铁了,废铁是对王没有危险的。”
“寡人不管你们用什么方法,宝剑是你们造出来的,能造就能毁,寡人给你们两天时间务必把剑毁掉,不然寡人诛你们九族!”
锻造师们一听当即腿都吓软了,“请王息怒,请王息怒!”
我在剑内冷冷一笑:葛誊生性如此冷酷残暴,真不知他的王位是怎么得来的,说不准又是一场生灵涂炭。
这样的人不配成为王者。
流萤公主突然站出来阻止道:“葛誊,你不能毁了这把剑,它里面有易夫人的灵魂!”
“正因为如此寡人才更要毁了它,”葛誊已经气红了眼睛,“寡人不确定她为什么那么恨寡人,她要杀了寡人,她的灵魂在宝剑里,宝剑就变成了凶器,如果寡人现在不毁了它,它就会毁了寡人!”
他转向跪在地上的锻造师喝道:“还不动手!”
众人已经吓懵,不知如何是好。
“你不能动它!”流萤已挡在剑前,“葛誊,你已经害了易夫人的性命,连她最后留下的东西也要毁掉么!”
“你一介女流懂什么,”葛誊不耐烦,走前两步一把将流萤推到一边,转头向内侍官,“让他们都出去。”
内侍官还没动,流萤再次挡在剑前,“谁也不能动这把剑!葛誊,你不就是怕这把剑对你构成威胁么,你不想看见它不代表你一定要毁了它,你让我把剑带走,我保证,绝对不会再让这把剑出现在你的视线里,这是易儿留下的最后的东西,我答应过易儿,会好好保存它,我绝对不允许你毁了它!”
葛誊冷笑一声:“流萤公主,你想得太单纯了,难道你没看出来方易跳进锻造池是她早就安排好的么,而且事实证明,这根本就是一把邪剑,寡人当然不会留着它,挡寡人的路,你觉得寡人会让你把它带走?哦,我差点忘了,这件事上,流萤公主你,也是同谋吧,你对于方易所要做的事情一清二楚,并且和她一同来到这里,目的就是打算等宝剑一成,你就寻了机会偷偷把剑偷走,只是你们没想到寡人生病是假,好端端的站在这里,于是干脆撕破脸,达成目的才是主要,她就是要借这把剑杀了寡人,反正宝剑一成,没有人会是它的对手,”说到这葛誊扫了我一眼,嗤笑道,“不过她以为寡人不知道,这把剑与主灵魂需要时间相适应,称为休眠期,在这期间它动不了我,所以她让你来把剑带走,好日后寻找机会找寡人复仇,虽然寡人一直没搞清楚她杀寡人的真正动机是什么,不过也没关系了,只要寡人现在毁了它,一切就结束了,至于你,寡人看出你与易夫人的感情不一般,寡人大可以杀了你,然后对外宣称紫沙国公主的兄长因为公主为奉御王朝殉国伤心难捱,抑郁而终,对于紫沙国真假公主的事情永远不会有人知道实情,你也可以放心随她去了。”
要说葛誊的人心险恶,阴险狡诈,为了权力他可谓是费尽了心机,步步为营,不过人算不如天算,即便他再聪明,知道我对他并无真心,甚至动机不纯,却不会料到我这个灵魂,早就经过了千年的洗礼,剑与魂也早已略过了千年的融合期,我现在可以随时杀了他,有谁会判一个已死的人的罪呢。
不过对于流萤,我是心怀愧疚的,我骗了她,在明知道不会有结果的情况下还给予她承诺,而且还将她置于这样一个危险的境地;历史已经篡改,多希望我还保持着初心,可是……
听了葛誊这样一席话流萤有一些慌乱,但是很快就镇定下来,冷笑了一声说道:“本公主与易儿的感情是不一般,我也不怕让你们知道,葛誊你也不要高兴太早,我是不能把你怎样,但是易儿会轻易就完成她想做的,我记得就在刚刚,易儿在你耳边好像说了些什么,从你恼羞成怒的表情不难看出,一定有你驾驭不了的事情,话说回来,即便宝剑此时需要与灵魂的适应期,但是你依旧拿它无可奈何,除了易儿,没有人能碰这把剑,碰都碰不得,你又要如何毁了它?”
葛誊的脸色有一丝不自然,随即掩饰过去,一脸干笑:“就像你说的,这把剑只有她能驾驭,那你又怎么能把它带走?”
一句话让流萤犯了难,迟疑了半晌欲言又止。
我看不下去了,随即终身一跃,宝剑就在半空中转了个圈,直奔葛誊而去。
“刈儿,你想做什么?!”欧柠的心声传来;
我看向她,她的表情纠结矛盾,不安的咬着下唇;
“刈儿,千万不要冲动啊!”
放心欧柠,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王,小心!”武将看到了突然飞起的宝剑,不由分说挡在葛誊身前,抽刀抵挡,不想剑尖刚碰到他的刀身,一声金属的脆响,宽宽的刀身竟然轻易就断成了两截,一半刀身由于惯力径直拍到武将的脸上,他身子一歪,躲过了我的正面攻击,却也栽倒于地。
葛誊转头看过来,一脸惊愕:“怎么会这样?!”
不等他回过神,我已经向他再度冲了过去,泛着蓝光的剑身好像离弦的箭,笔直而带着杀气,直奔葛誊的面门!
说时迟那时快,另一个武将迅速出刀阻挡,虽然亦属于绵薄之力不构威胁,但出刀速度还是改变了宝剑的方向,稍有偏差,我就随着剑身直接刺向不远处正想偷偷找机会溜走的假道士的胸口,变故太快,假道士还没回过神就已咽了气。
而宝剑开了杀戒,一半剑身都埋在血肉里的冷质材,被血液暖了身子,尝到了红色的腥甜,变得有些兴奋异常,而我,对这血液的怪异味道非但不排斥,相反还感觉到了温暖,一时间剑身也有了温度,却是大开杀戒的征兆!
对于假道士的意外身亡我没有愧疚,他原本也不过一个贪慕虚荣的私利小人,死了也不可惜,除了我好像有一点借刀杀人过河拆桥的嫌疑,其他无碍。
从假道士还有余温的尸体里退出来,剑身的血液被快速吸收;
我能清楚的看见众人惊恐的眼神,除了欧柠,此时的她很冷静,隐身状态下静静旁观。
流萤的表情初始是诧异的,而后有些欣喜,但是我好像从她的眼神里看到了我所不知情的东西……
她也有事瞒我。
我已经完全恢复了记忆,不过现在看来,我也不是历史青书,无法知晓全部内情。
先杀了葛誊再说。
里面这么大动静,外面的人早被惊动了,于是呼啦啦的都冲了进来,之前守在岩合宫门外那两个武将以及锻造室里的其他人都聚集在此把我们团团围住,见状葛誊似乎有了些底气,不过也没有安心两秒就再次皱起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