志怪者

志怪者_分节阅读_1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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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道歉。”齐谐吐出两字。

    断指铁还是啊啊地叫着,九十度又被拗成一百度,他眼看手指要废,赶忙大喊:“对不起对不起!齐先生大人有大量!”

    “铁大夫……”齐谐凑近看他冒出的冷汗,循循善诱地说,“你怎么向我道歉呢?该向桃姑娘道歉才是。”

    断指铁脸色都青了:“桃姑娘实在对不起!我这嘴上没有把门的!冒犯了姑娘还请见谅!”

    齐谐这才松了手。

    断指铁赶紧后退几步,却敢怒不敢言,捧着小拇指转身跑了。

    小桃听见脚步声渐远,怯怯地走到床边:“齐先生您这……下手也太狠了。”

    齐谐靠回床头:“莫非桃姑娘于心不忍?”

    “没有……”小桃低着头,“您也知道铁大夫向来都是口无遮拦的,何必跟他生那么大的气。”

    齐谐一声轻笑:“照这么说方才还是我的不对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小桃赶忙摆手,“我是说您这还等着看病呢,犯不着因为我得罪铁大夫耽误了治疗!”

    话音刚落,齐谐忽然抓住了她的手。

    小桃顿时一惊,不知道他要干什么,就见齐谐把她的手贴上了自己脑门:“你看我是不是好了?”

    她愣了一下,摸了摸额头诧异道:“真的好了!”

    “断指铁说得没错,我果然是闲出病来了。”齐谐利落地披衣起床,“你挂个电话给钱助理,说我现在就回总部上班。”

    钱思宁走进办公室的时候齐谐正在擦桌子,她往脚下一看,地砖半湿不干刚刚拖过,墙角几盆植物也浇了水,就连柜子里的文件都是从大到小一摞摞排好,于是打趣说:“齐先生是想把保洁员的工资一起领了吗?”

    “有这个打算。”齐谐把抹布挂到窗台上,“最近没有新的案子?”

    “这可难得,您什么时候变成工作狂了?”

    “今天。”齐谐说,“总之给我安排些事情做。”

    “最近归心堂合并特信部,各部门都忙于整改调动,没有接什么新案子呢。”钱思宁想了想,“不然您陪方少爷去面试吧。”

    “什么面试?”齐谐问。

    “当然是找工作的面试了。”钱思宁无奈地叹口气,“方少爷毕业之后一直没个正形,荀爷本来想让他接管归心静坊,他死活不愿意,拖到现在小半年过去了连工作都没找,您这一趟要是能把他领上道,也算了了荀爷的一块心病。”

    齐谐靠在桌边:“荀爷家中有几位公子小姐?”

    “大少爷,大小姐,以及方少爷。”钱思宁说,“本来还有个二少爷,没满月就夭折了。”

    齐谐察觉了什么:“方寻和其他几位似乎不一样。”

    “是啊……”钱思宁犹豫片刻,“方少爷是荀爷的私生子,起先一直随母姓,叫做方寻,直到小学毕业才被认回荀家,名字也改成了荀方。”

    齐谐点点头。

    钱思宁看过时间:“面试从一点开始,本来我打算抽空过去接他的,正好手里还有些事没忙完,如果您不介意就陪方少爷去一下吧。”

    “行。”齐谐爽快答应。

    车行至公寓,方寻已经等在楼下了,脖子上挂着耳机,后面背了个包,手里还提着一块大图板。

    “好冷好冷!”方寻拉开车门就钻进来,把背包扔在齐谐身上。

    张师傅把暖气开大一点,关心地问:“方少爷准备得怎么样?”

    “准备了纸和笔。”方寻说。

    “面试还要画画?”张师傅不理解。

    “要画快题。”方寻嚼着口香糖。

    “快题是甚。”齐谐问。

    方寻有点不耐烦:“就是三个小时之内设计一个房子出来并且画在a2图纸上。”

    齐谐和张师傅同时哦一声。

    已经过了应届生找工作的时节,参加面试的总共才三个人,考官把他们带进一间会议室。方寻很快架好了图板,从包里掏出纸笔尺规,零零碎碎摊了一桌子。等三人全部准备好,考官发了试题本,随便交待几句就关门走了。

    会议室的隔墙都是玻璃,齐谐站在屋外,里面的情形看得一清二楚。

    打开题目的瞬间,方寻一改平日的吊儿郎当,出现了从未有过的专注表情,随即吐掉口香糖、罩上耳机、唰地铺开图纸,仿佛一场战争已经打响。齐谐对建筑设计毫无概念,不过看着三人只顾伏案,从头到尾都没有出现过任何东张西望的小动作,想来时间该是十分紧张。

    一小时,两小时,三小时。方寻压着最后几秒签上名,另两人拖了几分钟也顺利收官,不一会儿考官露了个面,让他们留下图纸回去等消息。

    三人这才舒展了一下筋骨,一边收拾东西一边聊天,齐谐也趁机溜达进去。那三份图纸铺在桌子上,主题都是住宅设计,其中两份画着中规中矩的高层大楼,却有一份弄出个建筑群:在一个巨大混凝土半穹顶的遮蔽下,方盒子们呈五层排列,一户似是一个抽屉,下层的屋顶恰是上层的露台。一些粗犷的柱子高高低低地升上去,将不同形状的平台托举在空中,一些是池塘,一些是花坛,悬空的铁楼梯将它们联接起来,呈现出一种又田园又科幻的奇怪气质。

    不用说,自然是方寻的手笔。

    齐谐觉得有趣,指着一处狭长的地下通道问:“这是做什么的。”

    “看日出的。”方寻丢一颗口香糖进嘴里,“每年春分的第一道阳光都会从这里照进去,射穿六十米的黑暗,直接打在地下广场的影壁上。”

    齐谐又指着最高的一处大平台:“这个呢。”

    “火葬场,社区居民挂了就在这里烧掉,其他人随便哪个角度都能看见,什么时候冒烟了就说明有邻居死了,骨灰收集起来还能种一棵大树。”

    齐谐点点头:“这里为什么悬空?”

    “那是一个重要的地基,日晒雨淋就会剥落一点,居民必须不停往上面培土,不然整个房子都会塌掉。”

    齐谐本想再问,方寻却嚷着肚子饿背起包就跑了。

    晚上回到月园。

    小桃接过外套挂进衣柜,问他:“您身体好点没有?”

    “好了。”齐谐说。

    “那个……”小桃犹豫一下,“今天铁大夫到荀爷那儿去告状了。”

    齐谐毫不在意:“等会儿煮些甜汤吧。”

    小桃答应了,又说:“荀爷好像很生气,说我不该跟铁大夫顶嘴,铁大夫也不该羞辱我,您更不该掰断他的小拇指,叫我们三个好好反省……”

    “我没什么好反省的。”齐谐从柜子里拿出一罐茶叶,吩咐她去泡来。

    小桃愣了一下:“您还在吃药不能喝茶的。”

    齐谐往沙发里一靠:“我偏要喝。”

    “齐先生您别怪我多话。”小桃抿着嘴唇,“您从家里回来好像就很不高兴,是不是你和丁医生……”

    齐谐眼神冰冷:“你既知自己多话还问什么。”

    小桃不敢再言,端着罐子去泡茶了,当她把杯子递给齐谐时又瞄了瞄他的脸色,却看不出任何明显的情绪。

    “坐吧。”齐谐慢悠悠拨着茶杯盖,“我们聊聊。”

    “哦。”小桃解下围裙放在手边。

    齐谐抿了一口茶:“我上次叫你告诉丁隶我不在家,你是怎么和他说的。”

    小桃顿时一阵心虚:“我说您和方少爷出差去了……”

    “还有呢。”

    “没有了。”

    “是么?”齐谐不怒自威。

    小桃绞着衣摆:“我让他……打方少爷的电话找您。”

    “你明知我那时不在方寻旁边,为何要编这种容易拆穿的谎话。”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我以为丁医生不会打的……”

    “他的确没有打,可你其实很希望他打过去,这样他就能轻易发现是我叫你说谎骗他。”齐谐平静地放下茶杯,“小桃,我知道你是个聪明的姑娘,只希望你不要自作聪明,做出多余的事。”

    小桃一听这话,眼泪啪嗒就掉了下来。

    齐谐把纸巾盒递过去:“哭什么,我又没有骂你。”

    这下她哭得更厉害了:“您还不如骂我呢!我最怕您这样说话了!”

    “我怎么说话了。”

    “你今天掰了铁大夫手指头的时候、就这么跟他说话的!”

    齐谐笑了笑:“看来我是吓着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