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然是他!我那天就该打死他!狗娘养的!不得好死!”高亿峰一个大男人终于没能忍住,这一刻哭得像个孩子,“亿洋啊,都是哥的错!哥该死!哥该死!……”
一声声清脆的巴掌声响起,沈枞渊出手硬是制住了高亿峰还要继续的动作。
当了几年警察,这种时刻不是没见过,可他还是不忍心。
“怪不得你。人死不能复生,节哀。”
过了很久,高亿峰才红着眼恢复了正常的声音:“他怨恨冲着我来啊,对我弟下手干什么!造孽啊!”
沈枞渊没吭声,他不打算告诉高亿峰凶手认错人的实情。高亿洋已经死了,告诉高亿峰更多,只会让他陷入更大的痛苦中。就让他那么以为吧,凶手是把对他的仇恨转移到了他弟弟的身上。沈枞渊看了一眼面前滑坐在地上伤心欲绝的男人,希望他这么做没错吧。
李治章最终以故意杀人罪被判处死刑,立即执行。审判那天,高亿峰听到最终判刑结果的时候没有任何逗留,急匆匆地就走出了法庭。坐在旁听席上的苏西怕他出什么事不知不觉地跟了出去。
等她终于停下的时候,就看见高亿峰一个大男人瘫坐在无人知晓的角落里,粗糙的双手紧紧地捂着脸,压抑且撕心裂肺的哭声就那么从掌心里溢出来,听得人只想落泪。苏西没走上前,现在的高亿峰不需要别人的安慰,他需要的是发泄,是忘记,是对以后生活的希望和继续。
可除了高亿洋没人知道,他那晚确实是要去自杀的,他悠悠地在晚风中漫步,一路哼唱着青春年少时流行的歌曲准备笑着迎接死亡。浮石桥下流淌了千年的河水是他最终想要的归宿,他想就那么随着河水飘啊飘,去到他从来没有去过的远方。可天不遂人愿,他碰到了趁着夜色准备去杀他哥的李治章,被认错后,举起的刀还没落下他就在惊恐中心跳加速,瞬间倒地,最终停止了呼吸。
结果都是一死,可他没能以他想要的方式结束这短暂且苦痛的人生。
死之一事让人无能为力,有时候你连自己想死的方式都无法自行选择。所以,能活就好好活,起码活的方式只要你努努力还有选择和改变的余地。
第11章 先生,你该走了(十一)
“哎,第一个死者的案子已经解决了,房里的这个你打算怎么办?”冯听白左肩下降,双手交叉置于胸前,微斜身体靠在墙上问道。
苏西知道她的意思却偏偏装作很茫然、很无辜的样子:“嗯……就这样一直把他关着啊,不然还能怎么办?他要是不小心再次逃了,我很有可能就找不到他了。那样的话,后果不堪设想。”整天想打发她走,唉,她是凶神恶煞吗?她这么可爱的一个人是被人嫌弃了吗?
冯听白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已经在暴走了:操,还不走!!!
“你一直待在我这,家里就没有什么事情等着你做吗?”冯听白皮笑肉不笑,嘴角咧的那叫一个僵硬。
“我一个单身狗连吃狗粮都是一个人,家里能有什么事?”眼见冯听白嘴角的那抹僵硬的笑意猛然消失,苏西转了转眼珠子,算了,自己可别玩过火被美女嫌弃,“现在家里只有一个熊孩子,我把他锁在房里了,暂时不用管。”
“孩子?你之前从街上带走的那个?”
“嗯啊,你是不知道,那熊孩子简直了,吃我的零食比吃他的还自在,一包接……”苏西说不下去了,冯听白身上散发出来的嫌弃气息快要让她窒息了。
果然,冯听白懒得再理她,直接站起身一个漂亮的转身后头也不回的进了她的房间,还大声地摔上了门。
苏西摇了摇头同时心疼的咂嘴,这门多贵,能买好多包零食呢,摔坏了多可惜。
她的脑子回归正常,推开了自己的房间门。
因为喻亦奇的存在,苏西进去时明显地搓了搓胳膊。
男人看见苏西进来一口白牙几乎快要咬碎了:“你放开我,这么绑着我要到什么时候!”
“先生,我先带你去个地方。”
屏城的白天也远比其他城市来的安静古朴,古老的巷道或宽或窄,一眼望不到头。青砖黛瓦,典雅小楼,漫步其中就仿佛回到了几千年前,那时人们长袍布衣,青丝披肩,无论男女老少总有一种潇洒恣意的风度。就连屏城的风都有一种不同的气息,只要轻轻一嗅,风里裹着的泥土的清香都能让人陶醉。更别提屏城的水了,划着小船品着香茗,那种无法言说的舒适与愉悦,体验一次便再难忘却。
苏西喜欢这座城,她在这里生活了几百年,这座城市的美让她根本舍不得离开。如果可能,她不希望看到这里的人们脸上出现痛苦的表情,因为他们大多如这座城市一样朴素善良,有着和千年古城相配的安静优雅的气质。可惜,这只是一种可能。
苏西站在这座小楼门前,不用细听就听得到从二楼窗口传出来的声音,那是一种失去挚爱之人的痛苦与绝望的哭泣,听来让人心中暗沉,不由地陷入无限放大的悲伤之中。
苏西没转头就那么轻轻地说着,可那话里却有沉重的意义:“先生,你吓死的那个人走了,可他带走的不仅是他的生命还有他身后一家人的心与泪。那个哭声最大的,你仔细听,声音无比的沧桑和悲痛,那一定是他的老妈妈。以后,她就少了一个儿子。那个哭声清脆且断断续续的,一定是个年轻的女子,可能是他的妻子抑或是他的姐妹。以后,她们就要失去一个丈夫、一个兄弟。”
喻亦奇一反之前被绑的暴躁和气愤,一言不发,仿佛陷入了自己的世界。可苏西还在继续:“先生,你生前也有父母妻儿、兄弟姐妹,你离开的时候,他们一定也是这个样子,痛苦不堪。”
苏西终于转头看向了旁边站着的从刚才开始就异常沉默的男人,她想他心里是有所感触了。
苏西舒了一口气,耳边轻轻的风声和仍在继续的哭泣声中响起她清脆悦耳的嗓音:“先生,你该走了。”
喻亦奇沉默良久,最终无声地红了眼眶。
“嫉妒是毒药,毁了我。”
苏西解开了他身上的束缚,获得自由后,他弯下腰对着二楼窗口的方向深深地鞠了一躬。
抬头时,他的脸上再没有了之前被嫉妒蒙蔽灵魂时的不甘和气愤,他很平静,前所未有的平静。
“我该走了。”
面前的男人一点点的灵魂消散,最终化成了一缕白烟,消失不见。然而,他刚才站着的地方掉落了一张纸,更确切的说,那是一头纸驴。
苏西本想把它带走的,可最终她还是施法把纸烧了。那黑灰在风中四处飘散的时候,苏西在想,它是愿意和主人一起走的。
青石板铺就而成的狭窄却并不拥挤的小巷中,苏西走得缓慢而随意,她不时还会停下来摸摸路边的石头,手指轻轻地划过青灰色的古墙。说真的,她爱极了这座古城,爱它的古朴,爱它的典雅,爱它的墙,它的路,它的风,它的水,它的一切。然而,她不会爱上这里的某个人,因为她怕那人如这城一般让她一陷进去就无法自拔。她想,她这种人注定是不能爱人的。lover这个词读来圆润而深情,可她永远不能也不会有读它的机会。